夜色深沉。
岑猛伏在飞檐的边缘,探出头小心的朝下看去。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重宫阙了。整个北宫连做一片,他从永安宫逃逸之后,翻墙越脊,头也不回的直冲入层峦叠嶂的宫殿群之中。
按照他之前的盘算,自己的侦查和反侦查技能还不错,只要有心躲藏,不可能有人跟得住自己。当初之所以被吕布发觉,更多的还是超级猛将所拥有的那种野兽般的本能。只要能避过风头,就能找机会逃出雒阳。反正自己的行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刘辨一死,董卓本人又颇具武勇,区区一个反水的刺客,他未必会多放在心上。
岑猛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自从被困在这个时代之后,虽说他也希望生活的更舒适一些,但在天下将乱的时候,位置越高的人就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活下来,一切才有希望。
可是像个黔首一样默默无闻的种地砍柴过一辈子?那可是一天只能吃两顿饭啊!妈蛋,这tm怎么行。
要活的好就要爬高,爬高就有危险,有危险就活不好,死循环啊……
躲在漆黑的角落里,他一遍遍梳理着下一步的路线方向,南还是北!
之前他并没有过于认真深入的考虑,虽然在以往的任务里,也有过狼狈逃窜的经历,但只要熬过几天,几十天,最多百八十天,回归时间一到,就可以脱离险境。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既定的未来了。
最大的敌人,不是兵荒,而是疫病。好在未来科技发达,人们从小接种各种疫苗,绝大多数传染病都能够免疫,但是南方天气湿热,在饮食不能保证卫生的情况下,寄生虫的问题就会凸显出来。此外,未开化的少数民族和原生态的坏境,如果不能成为传说中贝爷一样的存在,恐怕很难活得下去。
而留在北方的话,一是遭遇战争的可能性会增大不少,有战争,就有溃兵、流寇、盗匪,再者,寒冷的天气和少数民族的入寇也都具有不小的危险性。
至于中原,那就算了吧,光被曹孟德就来回屠了好几遍……
冀州虽然也是战乱频发,但常山、信都一带还算不上主战场,似乎自始至终也没打过什么大战,但是黑山贼似乎常常下山劫掠,都在哪一带来着?
唉,自己认真点学历史就好了。
历史是时空猎手的必修科目,但岑猛一贯学的不认真,微型电脑里拥有完整的储存资料,干嘛要自己费心费力的去背,可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别说以后,先顾眼下吧。
意料之外的是,李儒好像挂了,这一下可大条了。这些郎官的侦查能力倒的确没有太突出的,但架不住人多啊。顿时宫内宫外来了不知多少卫士,好整个北宫不小,在没几个人抬头往上找,可他尽管能在房顶上腾挪的开,也东躲西藏的压根下不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整个北宫依旧打满了火把,好在天气依旧阴沉,几乎没有什么月光,岑猛把身子缩在屋顶瑞兽的脚下,掰了一点点压缩饼干,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好在没把这玩意扔了,他伸手在雕像边缘抹了一点未化的积雪放进嘴里,不过刘辨那小子最后喊的是谁?
他白天躲在屋檐上细细静听,才听说不但李儒死了,何太后也死了,弘农王和王妃却不见踪影。
邪门?难道说刘辨在最后时刻忽然基因突变,成功的变成了超级战士……呸!,他最后喊的又是什么?
往事?亡尸?忘事?王四?你们丫的一个个怎么都不说普通话!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刘辨这种没出息的熊孩子?
办这事的人肯定有几个条件,一是牛逼,要么身手牛,要么脑子牛,不然救下刘辨也是送死。第二,胆大,要不肯定不敢来。第三,忠心,还得和董卓过不去……
这时候的雒阳城里,也没谁了吧。身手最牛的是吕布,这丫肯定不会干这种没什么太大好处的事,更不值得和董卓撕破脸,张辽?那是听大哥话的好孩子,吕布不说话他不可能动作。贾诩?好像满城里就他脑子最好,可这家伙是最典型的利己主义,比自己还怕死。其他人还有谁……没背过啊……
又有人穿越了?不可能,脱离时间轴的……唉,脑子疼……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抓住他!”
呀?发现我了!?
岑猛一哆嗦,一个翻身滚到雕像后头,生怕被突如其来的冷箭爆头。向下看去,才看见上百根火把汇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的往城南追去。
有人么?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可也没能发现甲士们追赶的目标,憧憧夜色里,只有人喊马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唉,你水平不行就别乱救人嘛,这下要玩完了不是?
大概董卓下的赏格甚重,余下禁卫北宫的凉州兵在下头乱糟糟的不知道商议了些什么,一窝蜂的上了马,也追了出去。刚才还嘈杂无比的庭院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只有十几个人还忠于职守,继续在原地守候。
他们七嘴八舌的尽是些边塞的土话,岑猛半句也听不懂。只是机会难得,他在楼阁间纵跃如飞,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溜了下去。
这间宫舍不大,好像是个放东西的仓库吧。那些凉州人进来转了一圈,从各个屋里翻箱倒柜的掀出了一些节、杖、衣衫之类,起初很是兴奋,后来被一名将官斥责了几句,又乖乖的放了回去,便再也没有来过。
岑猛轻飘飘的顺着柱子滑落到地上,找了间带锁的屋子,倒转军刀,从刀柄里倒出一把铁丝粗细的带钩的小镊子。
溜门撬锁,这一科他毕业成绩是优秀啊……
毕竟不知道巡察的兵卒是不是都已经离开,万一有人可就万事皆休,找间上着锁的就安全的多。他把镊子探进锁眼,指尖转了两转,咯喇一声,铜锁向两侧崩开。
岑猛一把抓住锁链,免得碰撞起来哗啦作响。他瞥了一眼百步之外几个正在闲扯的凉州兵,悄然入室,反手轻轻掩上了房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还有一股浮灰的味道。岑猛捂住口鼻,他倒不是矫情的觉得难闻,而是怕万一猝不及防打出喷嚏来。地上到处是倒乱的杂物,他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小心翼翼的抬脚,从外进一步步极轻极轻的向里面走去。
刚才凉州军骚动的时候,他本想趁机离开北宫,不过再想想,不过他们追的是谁,已经把注意力从宫里引到了外头,现在严密封锁的恐怕是城门了,宫里反而稍微安全一点吧。
要不在这躲上一两天再走?他又想起了自己出手救刘辨时喊的话,董卓这厮会不会跑去跟吕奉先翻脸?要是他俩打起来那可就太好了!
唉……
里面放的东西更多,但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岑猛慢慢伏下身,找了个靠着墙边的地方,用指尖在地上一点一点扫了过去。直到扫出一人长短的空地,才拽过几件凌乱的衣甲,躺了上去。
在屋顶上吹了一天冷风,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冻的僵硬了,正想向后倚过去伸个懒腰,忽然身子一抖,像是被一道霹雳迎头集中。
身后有人!
他脊背所躺下去的地方软绵绵的,虽然隔着几层衣服,但绝不是衣服的柔软,更像是人体。
活人还是死尸?
惊惧之下,岑猛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只是他的身手比脑子反应的快的多,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已经一跃而起,左手把那人往怀里一扣,右手军刀已经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