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暖暖的微风撩拨着人们的内心。在这无情又滥情的钢铁森林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啊超不知道。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人是醒着的还是梦着的,啊超也分不清。是不会,还是不敢?他就呆呆地坐着,不言语。地上一件淡粉色的裙子,静静地躺着。四月的微风吹不皱,暖暖的阳光晒不干。
在这繁杂的城市里有着数不清的人,四百万?一千万?啊超并不在意。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带着热血的青春。啊超很喜欢一句话,青春比年老高出0.1的温度,就要燃起高出0.1的梦。大概追梦的人都是无畏的吧,十年,从十六到二十六。啊超熬过了吃馒头咽咸菜的日子,走过了吃泡面睡网吧的生活,终于在这陌生而孤独的城市里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家对于啊超来说,并不是那个充满酗酒谩骂的地方,也不是那个天天吵架砸东西的地方。家,就只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一张倒头能睡的床和不会被骂醒的夜。十年的时间,在人的一生中只占了很少的部分,啊超用了十年才有了这个家。他是孤独且骄傲的。
四月的晚风透着丝丝凉意被一个瘦弱的身影带进房间。啊超没有关门,他就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像是温柔的花洒,轻轻地浇在他的身上。今天对于啊超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现实点说今天他终于升职了,浪漫点说呢,今天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十周年纪念日。告别了热情的同事,他在深夜回到了自己的天地。一瓶酒,一支烟,一盘炒花生,简单的庆祝只为了他自己。啊超用力灌了一口酒之后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家。这是一间很小的单间,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个衣柜之后就已经很是拥挤了。庆幸的是,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啊超心里很是感慨,想当年这个单间一个月的房租就要花费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这么多年了,日子总算有点好转了,他再也不用为了房租而省吃俭用了。啊超又灌了一大口酒,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嗒…嗒…嗒
一阵独属于高跟鞋的脚步声突兀地从悠远的黑暗中慢慢传来。那脚步声像是踏在啊超的心上一样,他整个人绷紧了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盘炒花生没有回头。手指上夹着的香烟,一点炽热猩红的光上,一缕缕烟气丝丝缠绕轻舞在空中。那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慢慢停在他的身后。
“还没睡啊。”一个软软的声音从啊超的身后传来。
啊超整个人隐隐地颤抖了一下,似是准备了好久,他慢慢转过身,一张还算白净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消瘦的脸庞,小小的眼睛里带着欣喜和羞怯。他看着眼前的人影缓缓开口,
?“是啊,刚下班啊。”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堪堪照到门口,那个人的身影就隐在黑暗中?,只透出一个淡粉色的轮廓。只见那个身影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开门。
吱…呀…呀…呯
老旧的房门发出艰涩的声音,然后那个淡粉色的身影就消失在那个门里。
?啊超缓缓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两句简短的对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他定定地看着黑暗中那个老旧的房门,眼睛里带着莫名的神采。
嘶…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从手指上传来的刺痛将他惊醒。他赶紧挥手甩掉手上的烟蒂,然后整个人像是失去支撑一样,松松垮垮地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对面隐在黑暗中的房门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将门关上。
生活就像是勒在身上的橡皮筋,你拥有的愈多,就勒的越紧。刺进血肉里的疼痛让你不得不拼命地将橡皮筋拉长,为了不让它因为空虚而脱落,只得不停地去拥有更多。于是你就无可奈何地为了生活而奔波,一刻也不敢停。周围的景色你也无暇顾及。啊超不知道对门的女人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他只记得,好像也是在一个温暖的四月天,轻柔的晚风将他内心的躁动撩拨起来,丝丝热流游遍全身。那个女人就这么从远处一点一点出现,淡粉色的身影将他的内心撩起又抚平,然后消失在门后。他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他只能在每天深夜开着门,等着那两句简短的对白,然后在那开门关门的刹那被这淡粉色的身影抚慰一下心灵。两个房门间短短的距离像是隔着两个世界一般,让他不敢靠近。
啊超一人在外打拼十年,早就将他内心的底气消磨殆尽。他只能将每个月的工资尽可能的存下来,看着存款的数字慢慢变多,他的底气才能慢慢回来。就这样过了许久,啊超快三十了。那淡粉色的身影也不再每晚都出现了,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就在那再一次的简短对白之后的第二天,他下定决心,早早起来收拾自己,接着出门,来到转角的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粉色的玫瑰,然后逃也似的跑回家。站在卫生间里小小的镜子前,啊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消瘦白净的脸,小小的眼眶里是一对因为紧张而有些血丝的眼睛。细长的眉毛摊开铺在眼眶上,略微有些宽的额头间有几个痘痘立在那。不长的头发有些自然卷,却被他一丝不苟地梳到后面。仔细打扮后的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快要三十的人。他站在镜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紧张的内心之后,啊超转身快步走到对门门口。他一手拿着花,一手抬起准备敲门。
眼前老旧的门就像每天晚上一样静静的立在那,似拦着他的未来。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就像当年离家时的门一样,拦着他的未来。
“打开就行了,门打开就行了,未来就在眼前。”啊超嘴里念叨着,然后轻轻敲起了门。
咚咚咚。
啊超敲着门,回应他的是可怕的寂静。他不停地敲着,手上的花早已经散落在地上,可门的那头还是没有一点生息。他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呆呆地坐在那等着夜晚的到来。
四月的夜慢条斯理的黑着,它不似一二月那样急不可耐的匆匆就黑,也不像七八月那样恋恋不舍就是不黑。它就是那样慢悠悠的让人无奈又甘心地等待。啊超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他都快忘了为何要等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悠远的黑暗中慢慢向他靠近。他马上站了起来,不等那脚步声靠近就转身了。可是他这才发现四周是如此的黑,那黑浓稠得像是容不下一丝光亮。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不停地摸索着想要开灯。可是他什么也摸不到,整个人像是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中一般,那样渺小,那样无助。啊超,开始慌了,开始乱了。他大声的嘶吼,不停地朝前奔跑,两个手伸得直直得。他不知道为何两个房门之间的距离会这么长,长到他怎么也跑不到。四周又是那么的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像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在他耳边一样清晰。啊超停下了脚步,努力朝黑暗中望去。
“啊美啊,爸爸来看你了。你走了这么多年,爸爸还是每天都会想起你。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如此不公,啊美还那么年轻,你就将她的生命夺走。呜呜……”一个中年男人哽咽地说着。
阿超终于能看见了,微弱的光将他的世界照亮。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就站在那光的旁边。阿超快步走向那束光,想要靠近。对门间短短的距离,阿超却始终走不过去。他不停地跑,不停地嘶吼,却于事无补,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靠近。不知过了多久,那光慢慢变淡。阿超的世界重新变成了黑色,那淡粉色的身影慢慢消失,他渐渐失去了力气沉入这无边的黑暗。
啪!一束刺眼的光将他惊醒。
“袁先生,醒醒,醒醒!”
阿超慢慢睁开眼,一个中年妇女正惊恐地看着他,臃肿的身体后面躲着一双小小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阿妹,不要看!快回屋里去!”妇女严厉地朝躲在身后的小女孩骂道。等女孩回到屋里的时候,妇女用力关上门,站在门口惊恐中带着愤怒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阿超。
“袁先生,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这么大人了,有病就去医院看。如果你再这样影响我们的生活,我就报警了!”
“嗯?”阿超还没有缓过神来。
女人骂道:“死变态!”然后转身开门接着呯的一声将门关上。
阿超空白的大脑这时才慢慢清醒,他用手缓缓支起身,抬腿想要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件淡粉色的裙子正穿在他的身上,脚上是一双粉色的高跟鞋!
他吓得赶紧起身,天呐!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在晚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踏着一双粉色的高跟鞋,趴在了别人家的门口!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阿超不敢相信,他辨认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就在自己住的那栋楼里,他赶紧朝楼上走去,熟练的步伐根本没有任何不适。他很快走到自己家门口,然后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对面看去。那是…一堵墙!阿超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朝那边看去。没错,那真是一堵墙!阿超大脑一片空白,他赶紧开门走进去,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高跟鞋,然后猛地站起,将衣服脱掉用力甩到旁边。他开始不停地深呼吸,脑袋涨得生疼。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阿超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身体不停地颤抖。他捂着头在地上打滚,汗水将地方印出了一滩扭曲的人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他冷着脸坐了起来,看着放在旁边的裙子,他想起来了。
在阿超出生前,阿超的父母有个女儿叫阿美,他的父母很喜欢阿美,那时的他们并不准备再要一个孩子。可是阿超爷爷一直想要阿超的父母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甚至不惜以死相逼。阿超的父母无可奈何,只能妥协。终于在阿美两岁的时候,阿超出生了。新生命的到来让家里的那些不快也慢慢褪去,阿超的父母也一视同仁地喜欢两个孩子。可谁知道,在阿超三岁的时候,爷爷带着阿超和阿美去河边钓鱼,结果两个小朋友失足掉到河里,阿超的爷爷顿时惊慌失措,他马上下河去救人。虽然这是一条小河,但是四月的河水并没有多温暖,年老的爷爷一跳进河中,脚就抽筋了,忍着痛苦爷爷只救上了阿超,阿美却葬身在河中。之后的日子里,阿超的父亲性情大变,觉的是阿超害死了阿美,终日酗酒。阿超的母亲也神经失常,经常把阿超当成阿美,强迫他穿裙子,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终于在十六岁,阿超忍受不了离家出走了。可是童年的阴影让阿超有了异装癖,尤其是在四月的时候,他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穿着女装到处乱走自己却不知道。阿超去医院看过了,医生告诉他这是从小一直被心理暗示而造成的间隙性性别认知错误,给他开了点药,让他按时吃。
四月,多美的季节,春暖花开,艳阳高照。可是又是多无奈的季节,微风吹不皱裙边,阳光晒不干忧伤。阿超总是会想,要是…要是死的他该有多好啊。这样,姐姐应该会过的很幸福吧。
我们住在这繁杂的城市里,忙碌的生活让人忘记停下脚步看看周围,你不知道你的邻居有什么故事,有什么无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是阿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