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祁可罗策马扬鞭,与他的三青马驰骋在无边的莽原上,远处的草海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加快了速度。
草海是九原对水草的称呼。
九原群山环围,伊祁、须氏、漆雕、扎宁四大部落逐水草而居,以牧事代耕作。草原广袤,草海星罗棋布,寻到草海就可以安营驻民,扩充部落。
九原与五国不同,五国各族混居,受封的公、侯只能是人族,而九原是战族的封地,各部落中除了少数玄族,只有战族。部落首领称为折满,在上古之书中意为战族的至尊强者。
伊祁可罗是上一任伊祁折满最小的儿子,庶出,十三岁继折满位,五年时间称雄九原,统御四部,九原称大折满。
如他所料,这是一片活水草海,水域宽广,水草丰美,是一处极难得的安营之所。水流悠悠东去,泛着粼粼波光,山一般魁梧的伊祁折满沐浴在晨光中,如镀了金身般璀璨。他执辔引着三青马淌入草海,翻身下马,任它在水中撒欢、饮个痛快。
鹰展着羽翼从云中穿过,莽原尽收眼底,草海如一条金色缎带缱绻在莽原之上。
伊祁听见了它的叫声,伸开左臂,它俯冲下来,稳稳地停在他左臂上。他从腰中皮囊取出一块肉塞进它嘴里,取下它腿环中的信札,它拍拍翅膀,重归蓝天。
信札的落款是萨兰珠。
他将信札揣入马鞍的暗格。
风过处,繁茂的莽原露出间隙,伊祁注意到草里有动静,从马鞍后拿起弓箭,引着马朝前方缓缓去了。
九原的夜晚十分寒冷,部落营寨外需要燃起火堆取暖,也是为了驱赶野兽。男性钟爱围着火堆饮酒烤肉,以两两格斗助兴,杀死对方为胜。伊祁可罗回到营帐时,正有一人输了格斗,倒在他身旁。他一脚踢开尸体,将肩上的两匹死豹子扔在火堆边,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一只鸽子钻出黑暗,歇在了营帐上。
账外人忙着把猎物褪皮,依旧大笑赌酒。
“去,给萨日朗,他们今天没打到下酒菜!”胜者一脚踩上战败者的尸体,扯着嗓子喊道,一人起身吐了口痰,拖了尸体走进黑暗。
伊祁独自靠在兽皮椅中饮马奶酒,进门时他脱掉了上衣,黝黑健硕的上身旧伤累累。有人送来一只烤羊腿,他抓起来就啃。
一人从账外调笑着进来,他将肩上扛着的女人往伊祁脚边一扔,“看看我逮到了什么!”此人比伊祁身形还要庞大,虬髯如戟,嗓门大得营帐都要抖一抖,他是伊祁可罗的副手瓦都。
兽皮裹着的女子滚落在地,露出了一丝不挂的白皙身体。
瓦都见伊祁不以为然,跨上前抓住女子的头发,扬起她的脸。
那女子面若桃花,眼底含波,娇艳中带着一丝稚嫩,有一种让人想侵犯的美。当伊祁与她对视,他感受到一股身不由己的躁动,抓起手边一块不知什么布扔向她的脸。
瓦都将女子提起,锁在火盆边的桩木上,“这已经是第二个了!这次是个母的!原来那老废物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啊!跑到九原来了!好哇,他们一定有个老巢!”他坐到伊祁侧边的椅子上,倒了杯马奶酒大口灌了进去,用手背抹了抹嘴,邪笑道,“大折满可要好好拷问拷问呀!端了他们的老巢,抓回来弟兄们一人一个……”
伊祁道:“抽调十个精锐,混入滇国内廷营,让格颂想办法插进甘华林。”
瓦都将空杯重重放下:“行啊,这就去办!”
“明日整编新营,选二十以下男女各五十,须我族纯血。”
“这可是个大营啊!找到新草海了?”
伊祁点头:“比之前的都好。”
“那何不将总营迁去?”
伊祁扬了扬下巴,瓦都会意一旁的女子,“明日辰时列队,不打扰你快活了,我走了!”
此时,滇国椒房殿的祭星坛正燃着熊熊烈火。后宫设神坛,大尧开国闻所未闻,不过是时下异象横行,世人也见怪不怪了。
祭星坛乃云公为捧珠夫人特设,因为她是玄族,虽无奉常之名,却有异能加身,神坛占星是玄族奉常必行的礼仪。
捧珠夫人只身伏在坛前,即使烈焰映着她一身红衣,在无尽的黑暗中,它们仍像晦暗的星光,随时会被吞噬。
她行毕礼仪,起身仰望如墨苍穹,那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突然一道星痕划过天边,紧接着,无数道星痕像雨点般跟随其后,她花容失色,摘了火把急匆匆离去。
“帝星冲龙……”莽原上,伊祁部的奉常亦看到同一情景。
“嗯!”
“嗯……”
伊祁正与擒来的女子在火边胶缠,他黝黑而充满力量的背脊曲线不断起伏,一对麒麟臂压住她的藕臂,他蒙住了她的双眼,与她十指相扣,享受着她的销魂蚀骨。灵族绝色善蛊,尤其女子,美态万千,雪肌如缎,柔若无骨,与之交合乃世人梦寐之事。
伊祁十分尽兴,翻身倒了杯马奶酒,边饮边抚弄这尤物,岂料她反客为主爬到他身上,弓起柳腰啜饮他胸前的汗珠,他拽住她的下巴,将酒液送入她口中。
奉常还未走到营帐门前已听得女子浪笑与娇吟,只得作罢。
灵族女子躺在伊祁怀中幽幽说着他们这些幸存者的身世,王下格杀令后,有些心慈的贵胄不忍交出宠爱的灵族姬妾,冒险以人族侍女充数,偷偷将她们送出国境,其中不乏身怀六甲的女子,这些幸存的灵族为躲避清剿不断北徙,直至逃出五国,九原本是中都治外之地,所以大都逃到了此处,灵族多少有通灵之力,于是慢慢聚到一起。
伊祁道:“我可以接纳你们。”
女子坐了起来:“此话可当真?”
“我是大折满。”见女子面露狐疑,他又道,“九原的王。”
女子欲取下蒙眼布,被伊祁拿住双手。
女子道:“你害怕我么?”
“是。”
“既是如此,你如何能容我族?”她像无力的花朵萎顿了下去,灭族之痛在每个灵族都是不可弥合的。
伊祁道:“我会给你们一片草海,你们可以建自己的部落,两个条件,一,向我称臣,二,不准招惹我九原任何部族。”
女子想起他与瓦都的对话,从他手中挣脱:“明日,且放我回去,我向族人转告!”
伊祁提起她稚嫩的脚踝,将她压到身下:“你觉得我舍得放你走吗……”
捧珠夫人在寝宫中坐立不宁,她走出了宫门,夜风清冷,一阵透骨的寒意令她不禁抱起了胳膊。
几颗晦暗的星宿如同夜空奄奄一息的眼睛。
侍女为她披上披风,她吩咐备鸾前往公宫。凤鸾行出大殿不久便又折了回去。
待她回到寝宫,侍女为她除去衣裳,赤裸着身体令她镇定了不少,她闭眼深吐一口气息,渐渐恢复了往日神色。侍女禀琉璃香汤已备好,她踩着花瓣走入汤池,没入一片氤氲之中。
翌日,莽原上晨曦微露,草间带着浓密的露珠,蚂蚱在草里跳来跳去,不想被静守一处的花蛇扑入口中。伊祁掀开帐门惊了那蛇,它赶紧游走。
伊祁整装,踏着露水走到守夜兵身后,那人一脸倦意向他的折满招呼,伊祁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与前来换岗的哨兵寒暄了几句。
他照例每天清晨将营地巡视一番。营帐间有人在清理昨夜的尸体,这些尸体多是输了格斗的人。
瓦都与伊祁照了个面,领命前往伊祁帐中,只见那女子仍赤身躺在地上,双手被锁在桩木上,他嘿嘿笑着解开裤带,欲捡个漏食,当拽起那女子头发,不禁大骂着倒退几步,只见那女子花容尽毁,面部乃焦炭一般,根本没有了五官,视其**,也被炭火所毁。他满嘴骂娘,拖着那昏死的女子,扔进一处营帐中的铁笼,内中还锁着一个赤身的灵族男子,所幸只被剜去了双眼。
新营在草海边集结,见伊祁可罗走来,齐声高呼:“大折满!”
伊祁站在队伍前审视了一番,又走入队中,看这些族人,男的彪悍精壮,女的健硕丰腴,不禁伸手拍拍他们硬实的胳膊,犀利冰冷的眼神中流出满意之色。瓦都更是神采飞扬。
伊祁道:“上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七神造物以平天地之乱,战族乃元极后嗣,善战骁勇,专于杀伐,是七族中的最强种族,族中不容劣种,我伊祁部更是族中龙虎。列位都是从我部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按照惯例,只有更强的人才配成为我们新草海的主人,拿出你们最强的实力,为家园而战!”
“为家园而战!”这些年少的男女各个眼中闪着晨曦的光芒,肌肉鼓胀。
伊祁跨上三青马,退到草海边。
瓦都高喊:“起!”
百人的营队不分男女,两两排开。
瓦都再喊:“战!”
营队厮杀作一团。
伊祁欣赏着眼前的血肉横飞,血溅到他脸上,他抹了一把,舔进嘴里。
瓦都来到他马下。
伊祁道:“尧山以东与薄刀峰交界地有一天坑,上有瀑布千仞,下有深潭万丈,溯暗流而下可寻到一处空山洞,派一女兵小队前往,将灵族悉数拿回,不得走漏风声,不得漏掉一个,顽抗者杀无赦。”
瓦都领命。
伊祁回到营帐外,吹一声口哨,雄鹰冲破云层向他扑来,他从腰间取出信札塞入鹰的脚环中,喂了一块肉食正欲打发它,忽然想起什么,弯腰在脚边草丛中寻到一朵小花,摘了下来包入信札里,嘴边浮出冷漠的笑意。
鹰带走了伊祁的密信。
捧珠夫人正在椒房殿的祭星坛祈福,丰盛的祭品摆了长长一条,高阶玄族往往能通过虔诚的祈福仪式通天眼,看透诚心所求之事,甚至是即将发生的景象。
瓦都率领新营的胜者骑着快马,唱着马歌,奔往新的草海,流云下,像一群迁徙的候鸟。他们将建起伊祁部更强的营队。伊祁正是靠这种方式不断培养出更强的战士。
伊祁走向自己的三青马,一个身影已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