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状元回乡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柳镇,赵易和张军天还没亮,就在宅子门口等着郝东。
“duang,duang,duang”
老远就传来了金鼓锣鸣声,状元还乡清水洒街,圣上特地恩准郝东享用皇家仪仗,鸣锣十三响,刚一进到东槐镇的地界,县令王全良一声令下:“再点炮竹,奏喜乐!”
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街坊四邻贩夫走足,不论男女老少纷纷驻足翘首以待,看看状元郎,沾沾喜气。
郝东头带大红簪绦梁冠,身穿红罗蟒纹袍,腰系团云银带,脚穿宴花抹金笏履靴,跨坐雪白骏马之上,右手执缰绳,左手轻举向着东槐镇的乡亲们挥手致谢。在他身后两侧,则是四位礼兵分执四个长方形红色牌匾,上书:“回避,省亲,状元,御赐”,礼兵后面跟着县令王全良,其他县令以上管员,在途经东槐镇的时候,郝东已经拜会过了,县令以下的官员,则被王全良给支开了。王全良的身后,则是官乐队,再后面,就是圣上所恩赐的各种金银细软,包括一路走来,想要巴结状元郎所赠送的礼品车队。
人群当中,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躲在他的母亲身后,一边偷瞄郝东,一边开口问道:“这个就是状元吗?”
小孩的母亲憧憬的将他扶到身前,蹲下指着郝东说道:“咯,这个就是状元郎了,我家三宝以后也要好生学习,不说能中个状元,就算中个进士,母亲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母亲,孩儿记住了,长大后一定会认真学习的,只不过,状元是下嘴唇比上嘴唇长,孩儿是上嘴唇比下嘴唇长,长得不一样啊!”
“呵呵,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关系,记住了,最重要的是有学识!”
“柳妹妹,快来看啊,这位赵家少爷,今科的状元郎长得可真俊啊,浓眉星目,小脸蛋还粉嫩粉嫩的,你不是做梦都想着有个青年才俊骑着白马来迎取你吗?这不正合你的心情,快去啊!”一个卖胭脂的大嫂,对着对面街道站着的年青姑娘打着俏皮。
“黄小嫂,看你说的,把人家柳姑娘的脸都说红了!”另一位更大的大嫂回道。
另有一位大叔点了点头:“状元郎就是状元郎,精神,气派,一表人才,我可是听着这小子长大的。”
王全良快步跟上郝东的白马,笑着说道。“状元,前面就是府上了,你看,你爹还有张将军都在门口迎着你呢。”
郝东看到赵易和张军站在赵府门前,止不住内心喜悦,当时便一撩蟒袍,翻身下马,快步朝前走去,其他人等见状元加速步行,赶紧也都加快脚力跟了上去。
“爹,张叔!孩儿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郝东当街跪拜道。
“哈哈哈,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进屋再说,进屋再说!”赵易满面红光,心中畅快无比的将郝东扶起,迎进家门,张军待二人进去后,转过身来安排下人将金银细软之物陆续搬进府中,又张罗着伙计去灶房煎炒烹炸款待随行之人,王全良也指挥县衙差役帮着忙前忙后,就好像他自己的儿子中了状元似的。
待得一切妥当,张军对着王全良说道:“府上菜式略少,而且厨子手艺很差,王大人要不留下来吃个饭?”
王全良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张将军说的是哪里话,状元这杯喜酒,本县定然要讨上一杯的,不过本县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要跟将军你商量商量!”
“哦?王大人要是有重要的事,找我大哥商量就行了,找我干什么?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管”
“哈哈,张将军误会了,本县只是替别人带了一个条子送给状元郎,但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所以这才找张将军你,想必张将军是个聪明人,本县一说应该就能明白呀”
“我是个粗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昨日,本县说过,有个侄女对状元郎有意,但是我这侄女心高气傲,说本科状元徒有须名,无非是找人当枪手,又或是拿着银两买来的。要是有真才实学,能对上这副对子,她就算心服口服,等着状元来取亲!”
张军听完就不痛快:“好你个王全良,昨日说是攀亲,今天怎么变成是我侄儿要强取你侄女,还找枪手?拿钱买,这新科状元是拿钱买得来的吗?哼,不就是对对子吗?我是不懂,可我那侄儿,当今的状元郎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给我!”
王全良笑着递上一帕荷青色丝帕,张军拿在手上看,眉头却越看越皱。王全良看见张军这副模样,赶紧说道:“张将军,你拿反了!”
张军面显尴尬,但瞬间便有点愤怒,“哼”了一声,说了句:“请啦”便转身进了赵府。
王全良却是笑笑,也不进府只是在张军身后大声说道:“本县还有些公务没处理,稍晚再来讨杯酒喝,如果状元郎对不上对子,可以让他到镇北玉琼坊来请教!”说完,人便走了。
郝东回家,赵府整整热闹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拉着郝东问东问西,有问圣上长得什么模样的,也有问京城大不大,还有问考试时几天几夜不能出考房这吃和拉都在一块解决,怎么受得了?面对这些问题,郝东都笑着一一作答,而且十分幽默,经常让大家笑得合不陇嘴。但郝东只问了一个问题,而且是这十几年里一直在问的问题,要不是当今圣上在殿试之日也问到这个让他哑口无言的问题,恐怕郝东现在已经补上实缺,择日就可以上任了。而正是这个问题,使得赵府的热闹气氛全消散了。
“我爹姓赵,可我为什么姓郝?”
赵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句以后再说,便把他给打发了。可郝东这高中状元的欢喜早就被殿试当日的这个问题给蒙上了一层霾,所以这才急忙提出要回乡祭租。
今天已经是郝东回乡的第六天了,自从自己提出这个问题,赵易就一直躲着他,可郝东是吃不香也睡不踏实,思来想去,就决定去找张叔,就算软磨硬泡,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事情问个水落石出!正准备去找张军,谁知张军却找****来。
“侄,叔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闺女怎么样,人,叔已经见过来了,漂亮,而且会写字!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呵呵,叔,侄儿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心烦得很”
“哦,啥事啊,我说这两天看你这脸色怎么跟青茄子似的,跟叔说,叔替你做主”
郝东正准备开口,却被张军抢先一步:“等等等等,你小子要是问那件事,我可做不了这个主,这事你爹吩咐过,我不能说”
“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爹的脾气我知道,可这件事从小到大,你们都瞒着我,如今侄儿也拿到功名了,也该知道了吧!”
张军跟赵易一样,一直没取,更不谈有后,所有心思全放在郝东身上了,跟儿子没两样,听着他这一说,心里防线有点松动,但一想到赵易发起脾气来的样子,吞了口唾沫,把要开口的话,给硬生生吞了下去,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说,不能说”
“叔,今天你要是不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真相,侄儿从今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叔了,明天就回京,再也不回来了”
郝东说完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要出门,还是要做些什么。
张军看到郝东这个架势,立马心软下来,点了点头,:“唉,谁让你叔就是个硬皮囊,软心肠呢?你坐下,你坐下,你要我说也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你爹,说是我说的”
郝东一听成了,当时就坐下身来,凝神恭听:“我保证”
“慢着,叔被你这么一逼,还忘了来找你有事,你先把这事给办了再说”
郝东以为张军反悔,当时脸就沉了下来,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张军。
张军被郝东看着身上起毛,连忙解释道:“真的,真的,就是一点小事,叔替你咽不下这口气,不就一丫头片子嘛,还神了她的!”
郝东眉头一挑:“什么丫头片子?”
“咯,有人写了个上联,说你肯定对不上来,还说要是对不上来,就去那什么镇北玉琼坊请教去,还说了些乌七八糟的怪话,叔替你顶回去了,这对你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吗?”
郝东接过丝帕,一股奇香扑面而来,闻了让人神清气特爽,再看字,荷青色的底子,粉红色的九个小楷字---丶冷心,一点二点三点。
郝东皱眉念道:“丶(zhu)冷心,一点二点三点!”
张军见郝东先是皱眉,后来眉目展开,慢慢脸上便有了笑容,最后拿着丝帕一边走一边念,一直走到窗前驻足看向窗外的后花园。
“侄儿,怎么了?对上来了吗?”
郝东也不转身,笑着说道:“好,好,好,前面三个字代表一个意思,三个偏旁逐一增加,后面一句话乃是说明,这个上联出得妙啊!”
“啊呀,我的好侄儿,你倒是对得上对不上啊,叔可是在别人面前替你夸下海口了,一定没问题的是不是?”
郝东转过身来,脸上的菜色早已全无,此时却是兴奋异常:“叔,这联嘛,我对得上来,但也对不上来”
“啊,这倒底是能对不能对啊,你把我给急死了,快说快说”
“文字,我当然是对得上来,可这人,我却对不上来,所以,我想去见见,出这上联的是何等人也!叔,我这就去镇北玉琼坊,记得答应我的事,等我回来就告诉我!”
郝东说完,所不管张军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出门就跑。
直到郝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张军还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侄,让叔跟你一起去啊,要不然,你爹他.”
“不.用.了,一会.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