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姐的闺房外,有一株梅树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每年初雪时都会准时绽放。每年的初雪,金小姐推开窗都能看到梅花迎寒吐蕊。鲜红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冷冷的幽香,金小姐从六岁,闻到了十六岁。
十年,金小姐每年都会在初雪这一天画一幅寒梅图,摘下离指尖最近的梅花,夹在手边的书卷之中。
十六岁,金小姐知道自己的婚期,在她年满十八后的那个深秋。
“若是成亲,怕是看不到初雪的梅花了。”金小姐知道婚期的那天,站在梅树下喃喃自语。“真舍不得。”金小姐白玉一般指尖抚上粗糙的梅树枝干,一阵风吹来,树叶唰唰响起来,像是对金小姐的回应。
薛梅开始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正是一年初雪的时候,他刚刚舒展开枝干上的花骨朵,就听得旁边咔嚓一声,身侧就开了一扇窗,然后花枝上伸过来一只芊芊玉手,指尖微动就掐下一朵花。薛梅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头天马跑过!老子才刚凝了点精魄,你说掐就掐给点心理准备好吗!!!
再后来薛梅能凝聚成透明的人型的时候,终于看到是一个身披绫罗头戴珠翠的深闺小姐。小姐每日除了读书作画做女工,就是对着他薛梅的本体发呆,葱白一样的指尖抚过深绿的树叶,薛梅总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
薛梅能幻化出实体的时候,正是金小姐婚期下定的日子。金小姐指尖微凉抚摸粗糙的梅树枝干时。薛梅就站在她身后。
满月。照的满园清辉。金小姐那一句“舍不得”,让薛梅心里莫名有些庆幸,不知是悲是喜。
“小姐,安寝吧。”金小姐的奶娘孙嬷嬷推门入院的瞬间,薛梅化作一团白雾隐在梅树枝头。他见金小姐低头用绢帕掩了掩眼角,抬起头又是笑靥如花举止大方得体的大家小姐。变成白雾的薛梅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啧啧啧……”
金小姐晚上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的梅树变成了翩翩少年,在漫天洒落的梅花中饮酒,姿态潇洒,目光熏然。梦里的金小姐觉得自己都要醉倒在这如画般的美梦之中,这时少年转过头,轻启朱唇:“兰心,醒醒。”
金小姐猛地睁开眼睛,手轻轻的抚在胸口,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梦中清醒过来。
“兰心。今日随母亲去上香可好?”窗外天色还早,金小姐知道母亲是失眠症又犯了。
“好,女儿这就起身,待会一起用早膳。”金小姐说罢,便唤了贴身侍奉的丫鬟进来服侍,吩咐奶娘去厨房通知准备早膳的饭食。
金夫人素来多忧思,想是为着女儿的婚事有着诸多的担忧才天不亮赶来女儿的闺房,上香,恐怕也是想要带女儿出去散心的借口吧。奶娘深知金夫人的性子,知道金夫人用心良苦,自然伺候起来愈发的尽心尽力,传过早膳又吩咐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准备出门的一应物品。
薛梅坐在窗外的枝条上,听着屋里的动静挑唇一笑,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浅光朝着城外的寒月寺而去。
都说佛门重地,自然是有神佛保佑,等闲的妖邪是入不得佛门的。然而薛梅入寒月寺连一丝阻碍都没有,惹得寒月寺附近的土地连连揉眼睛,待看清这妖物的金身,矮小的身子轻轻一抖便冲着天宫去了。
这厢薛梅化作入寒月寺赏梅听竹的书生,金小姐与金夫人用过早膳收拾停当出得门去一路前呼后拥的乘马车也朝着寒月寺而来。
金小姐入大雄宝殿时,薛梅正在和殿内佛像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打量。薛梅心里纳罕,好巧不巧今日第一次来寒月寺就遇着佛祖显灵这是什么机缘。坐在宝莲座上的“佛祖”却是听了小土地的八卦偷偷下凡来的天帝第三子墨,看着下凡历劫的大哥变成了一只梅妖!!!一个上仙,历劫居然还做了梅妖这里面要是没有天帝老爹的手笔真是满天神佛都不信啊!
常年在深闺的妇人初次见外男难免有些好奇,金小姐偷偷打量这个抬头瞻仰佛祖的少年,只觉得这出尘的身姿自然有出尘的相貌吧。
金夫人见小沙弥引女客入殿居然没有提前清殿,遂不悦的轻咳一声,殿门里守香的小沙弥见状,连忙上前提醒薛梅道:“施主,有女施主来上香,还请施主回避一下。阿弥陀佛。”薛梅闻声忙回身赔礼:“小生失礼,还请夫人见谅。”金小姐见男子回身连忙举起纨扇遮住脸庞,露出双目打量心道:“好俊俏的少年郎。”
天帝三子墨素来害怕魔女,就算魔女今世是柔弱无力的闺中小姐,但千万年间形成的阴影是不会被一世假象消除的,前脚薛梅刚从大殿后门去往寺内梅园,后脚墨就哆嗦着一身的小金光朝着后殿去了。一时间佛像金光闪闪,殿内众人纷纷跪拜叩首直呼佛祖显灵。
“大哥,大哥等等!”墨一出大殿便朝着薛梅扑去,“哎呀!薛梅小妖还不站住!”
薛梅停住脚步,回头看见一身月白长袍的少年:“你刚才说什么?你能看出来?”
墨一时失口追悔莫及,忙忙补救道:“我们是同类嘛!你是梅花妖我也是梅花妖,能看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哈哈,哈哈哈……”
薛梅凝神一看,本体果然是梅枝,便卸了心防,抬手以礼:“在下薛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墨忙忙回礼道:“我本体是一株墨梅,所以大哥叫我小墨儿就好了。”
“原来是墨兄。”薛梅轻弹袍袖,“薛梅要去梅园竹海,不知墨兄可要同往?”
“自然同去,同去!”墨偷偷在心里抹了一把汗,亏的他本命仙根是墨梅,不然这谎可怎么圆。做了妖精的大哥还是不好对付呀……
(小墨墨是你太弱了好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