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极为沉重,仿佛钉死于石台之上一般,任凭慕容玉楼绞尽脑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亦无法撼动其半寸。她心中纳闷——莫非要由机关启动不成?
石板越难以挪动,她就越好奇。当时建造这间石室的人为什么要留下半壁空心,又为什么要把石床上多此一举地加一块石板?更别说这石板好似在石台上生了根似的。想着,慕容玉楼又找来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石块,试探地敲击石台的每一寸,果然正如她所想那样,用作石床的石台整个都是空心的,石板下的回响尤其大,感觉像是连接着一个不知名的去处。
慕容玉楼一点都没被自己的发现吓住,虽说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她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家人都说是男孩子错投了女胎。事情越是隐晦刺激,她越有兴趣。一处空心石壁,还有一处空心石台,早已把她全副心神都调动起来。
正当慕容玉楼忙活着如何解开石壁之谜的时候,道观里也是一派忙碌景象,惯于闭关修炼的长老们罕有地全部聚集起来,在混元阁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会议的起因是玄一真人做了个梦,梦见孽徒萧宗颐毁掉镣铐,重返人间,为此他忧心忡忡。
诸长老中资历最为久远实力最为深厚的清霄真人拈须不语,他的沉默给在场各位带来无形的压力,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掌门无量子首先沉不住气,说这入了魔道的师叔不是已经被囚魔索穿过琵琶骨,法力全无了吗?他的羽翼死的死散的散,一盘散沙,谁能帮他呢?玄一并不赞同他说的话,只说无量子修为眼界还是太浅,不知天地造化万千,或是命运巧合,或者冥冥中自有安排,谁都有可能是放出那魔头,并不一定是他的党羽所为。如今我既做了这个梦,说明终南山还是困不住他,眼看好不容易挣得十几年和平光景,又要毁于一旦,届时生灵涂炭风波再起,江湖上天地间再无一日安宁。
在座每一位长老都深知玄一真人梦境的力量,它能洞悉无明照见未来,世间一切祸福兴亡皆从玄一真人梦中来。如今他既梦见萧宗颐重返人间,那便是真的。白云真人长叹一口气,说十三年前道门上下齐心协力降服萧宗颐,没想到人间才享了十三年的太平,这魔头又要重现世间,若说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又是因何而为之?此时向来沉默寡言的云阳真人提起了一件事,一件早已被众人遗忘的小事,此事与栖霞山璇玑师太有关。原来当日合力铲除萧宗颐及其同党后,璇玑师太曾说过,动手前夜她遥观星象,发现魔星身旁还伴随一颗暗星。皆因平日魔星光芒闪耀,遮掩住暗星的行踪,如今魔星变得晦暗,暗星方才显露真容。萧宗颐虽然已经被拿下,魔星并没有比昨日更暗淡,相反暗星越看越真切,恐怕此番萧宗颐掀起的波澜不会轻易平息。
经云阳真人这么一说,众人马上想起来,当时璇玑师太在庆功会确有这么一说,但大家正兴高采烈,对囚魔索的威力又有信心,毕竟囚魔索乃正道至宝,萧宗颐本是百年一遇道法奇才,又身兼魔道至尊,尚且挣脱不了,难道还能再出个惊天动地的小魔头救他脱困不成?于是谁也没往心里去,万万想不到十三年一席话,今日几乎一语成谶。
众人一想及此,眉间的川字便更深了,全无了平日飘飘欲仙的风采。倒是沉默不语的清霄道人发话了,他声量不高却声音浑厚,听在每个人耳朵里都有种娓娓道来的安全感。
“玄一既然梦见萧宗颐会逃,说明这是真君大帝对咱们的示警,又何必悲观?目下最重要找出暗星托生于何人身上,只要及早铲除魔患,区区萧宗颐又有何惧?”
清霄乃清虚观首代弟子之一,清虚观第二代掌门玉松子是他的师兄,无量子则是清虚观第九代掌门。他的师父及一众师兄弟早已得证仙道,唯独他不爱成仙,便在这世间继续打磨着。清霄法力高强,道门内外几无敌手,当年能擒下萧宗颐铲除魔教,也是多亏了清霄最后决定出山襄助,因此他说话无人不信服。
他见众人似乎稍稍放下心中重担,纷纷点头称是,旋即又说道:“云阳,你夜观星象,务必及早找出暗星所在方位;无量子,你约束门下众弟子,如非紧要大事,绝对不许他们接近禁地半步,且注意不要让消息传漏出去,以免魔教余孽蠢蠢欲动。其余人等随我前去检查结界封印可有松动。”
“遵令。”
禁地……
从混元阁出来后无量子想了又想,决定召来曹荣与谢静仪,这一男一女皆是他的首徒,分别是清虚观的大师兄与大师姐,门内一应杂务都是他俩负责调度安排。
听完师父的询问,曹荣当即表示向来谨遵师命,约束各个师弟们师妹们不得靠近禁地,违者严加处罚,知道去向不报者则视为同谋,一律连坐。倒是一旁的谢静仪一脸犹豫,眼神闪烁,无量子不明为何,让她只管直说。
“师父,你前些日子下令让玉楼师妹到后山思过一个月,还记得吗?”谢静仪小心翼翼地道。
“玉楼?慕容玉楼?慕容清江大人的千金?”经谢静仪一说,无量子立刻想起他这新收的女弟子——长得漂亮聪慧,讨人喜欢极了,若能潜心修道,前途必定难以估量,只是个性顽劣难以教导,你说一句她能反驳十句,句句顶在心口上,有她在的地方总有麻烦,简直是个混世魔王,真是可惜。
“不错。眼下她闭关思过的后山石室距离禁地不远,要不要召她回来?”
“不可。”无量子尚未说话,曹荣首先反对:“师父在众弟子面前亲口将她罚至后山,如今才过了几天,又将她召回来,一众弟子会怎么想呢?以后他们会不会视师门的规矩如儿戏?”
无量子沉默了——禁地与后山石室确实相距不远,按师叔祖的意思应该将慕容玉楼召回才是,但曹荣说得也有道理。罢了,横竖慕容玉楼并无什么本事,来来去去就那几招三脚猫功夫,与禁地离得再近,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吩咐静仪多注意点她的安危便是。
如此这般,他对谢静仪吩咐道,谢静仪立刻拱手道:“师父放心,弟子亲自到后山为师妹送食。”无量子点点头,又吩咐曹荣命众弟子近日多多留意山下各处动静,千万别让生人面孔上山,曹荣与谢静仪领命而去。
这时后山的慕容玉楼还在苦苦冥想,各种办法都试过,对方愣是不为所动,她对这无懈可击的石壁与石台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气急不由大喊大叫起来:“这是个什么破玩意,莫不是成心戏弄我!”挑出一块个头最大的石块,又朝石壁砸去。这头石块咚地一声刚落地,空气里竟然又多了一声喀哒作响的动静,慕容玉楼原以为是石块裂开的声音,凑近到石壁跟前正要察看,又是一声喀哒,这回她听真了,声音是从石壁那边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