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着把这些小狗崽们全部养大,它们不需要什么,只需要一些吃的而已,我想多养几只狗家里还是养的起的。可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当我向爸爸说出这种请求的时候,爸爸给我的回答是——“你发什么神经”。
当小狗们长到一个半月的时候,它们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一顿饭就得吃两个馒头,这就是我家最受不了它们存在的原因。我家不富裕,可是说很贫穷,从计划生育的那群人把我家抄了底后,我家就一直在贫困边缘挣扎。因为穷所以我家一直很节俭,大学时当我跟南方的小伙伴说我家里事情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是在编故事——怎么会有那么吝啬甚至有些变态的家庭存在。可是真的有。有一年元宵节,我很兴奋,一大早起来就跑来跑去,因为姐姐说她晚上会给我糊个纸灯笼,这样我去找小伙伴玩的时候就不用再拿那些涂满蜡油的玉米芯,也不用再担心蜡油从燃烧的玉米芯中迸出来溅到我脸上。我那股兴奋劲直到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消停。当我端着我的饺子又摇又晃的时候,我手中的碗突然从我手中滑了下去摔碎在地上,里面的饺子也滚落一地。我当时吓的愣在那里,妈妈看见了跑了过来揪住我就是一顿打,直把我眼泪打的哗哗的流出来为止。
妈妈把我撂在地上,弯身捡起了碗,看着地上占满泥土的饺子跟我说“把它们都捡起来吃了要不就滚出去”。我以为我听错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妈妈。“都给我捡起来吃了,叫你这么淘气,以后长点记性”,妈妈指着我又说来了一遍。我看看爸爸,爸爸看了我一眼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悠闲的一口吃着蒜一口吃饺子。我想找姐姐替我求情可是姐姐去了奶奶家。当我蹲下去捡饺子时,妈妈的态度依旧一点都没变。我只好捏起起地上的饺子,用手指轻轻的划去上面的泥土,慢慢的划,希望妈妈的态度能有所改变。可是妈妈的眼光始终没有变——挺着腰,直直的看着我,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我把手里的饺子放在嘴里,然后捡起地上其他的饺子,连擦都没擦,一边嚼着一边往嘴里放,把他们全部都咽到了肚子里。粘了泥土的饺子其实跟普通的饺子一个味。直到我吃完,妈妈才转身走开了。类似的事情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不开心的结尾收局。我们家很穷,穷到我爸快60了还去当农民工,穷到我们家一年只有春节才吃一顿肉,穷的我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不吃菜,只吃馒头沾蒜汁。
我家养多米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因为那段时间,我们周围一个养蝎子的地方,晚上下雨,养蝎子的那个房子地基下陷,墙上裂了一道缝,结果跑出去了好多蝎子。这些蝎子跑出去后又繁衍了很多,蝎子蛰人的事情经常会发生。为了不被蝎子蛰到,我们家就养了多米,晚上在家里看家,去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就带着它,让它在地里跑,这样蝎子就被吓跑了就不会再伤到人。我家养多米,可是我爸妈从来没有喂过它,只有我和姐姐会喂它。
自从因为想养这些小狗崽被爸爸骂后我就没再提过相同的话,因为在我家凡是涉及到钱的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再说的话就会挨打。等到把小狗崽装在笼子里要去卖的那一天,我抱着笼子不撒手,结果还是被爸爸夺了过去。爸爸把笼子挂在了自行车上,我就透过笼子的缝隙摸他们的小爪子,它们盯着我摇着尾巴,不时抓着笼子兴奋的“窝窝”的叫。这次是爸爸一个人去集市,不让我去,可是在爸爸要走的时候我忽然很想跟爸爸一起去,我想再多看看这些小狗崽,想知道他们会那些人买走,如果那些人长都很凶我就不卖。跟爸爸恳求了几次后爸爸终于同意了,我把牵着多米的链子给了姐姐,然后坐着自行车去了集市。
到了集市,我们找到买狗的集会。找了一片空地,就把小狗摆出去给观众们看。可是一直都到中午都没有一个买家。那时候狗是很不受欢迎的,一个原因是因为狗的数量很多,很多人家里都养狗;另一个原因是那时候狂犬病貌似很流行。我从没有见过得狂犬病的人,我们村子也没有人因为狗咬伤了而得狂犬病,不过我经常听周围的人说有关狂犬病的事情。他们说得都差不多,人被狗咬了就必须打狂犬育苗否者就会得狂犬病,得了狂犬病就没得治,犯病的时候整个人就疯了,像狗一样四条腿走路,还会口吐白沫到处咬人,咬到谁谁就狂犬病必死无疑。为了不被咬到,人就会把得狂犬病的人关在屋子里,要不就等他睡着的时候朝他嘴里灌毒药,要不就用一根绳子勒住他脖子,然后往他嘴里灌水溺死他。总之人要是得了狂犬病不是自己病死,就是被人弄死。那时候狂犬病很恐怖,而我也被狗咬过,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害怕一阵就过去了。后来在高中的时候,这种恐惧就爆发出来,我经常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了,我变得很神经质。为了拯救自己,当然也为了迎合爸妈(他们觉得学医又实用又有钱途),高考结束后填志愿,我填的5个志愿都是学习。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广州。今天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未来是要走什么路很多年前都已经设计好了,呵呵,真是奇怪。
我在几个月前曾经被多米咬过,那时它刚来我们家大概两个月大。它是从我爸从被人家要来的,因为多米很大了,所以它记得回家的路。我们一不栓它它就往原来主人家跑。因为回去它要吃人家的粮食,它主人就赶它,它赖着不走人家就打它,它每次回来几乎都是遍体鳞伤。每次看到它回来我爸妈就会把它栓起来,被栓住后它就扯着链子嚎叫。我不忍心就会放了它,为了不让它跑回去就常常扯着它的尾巴、或者拉着它腿、或者堵着门,等到它冲我龇牙咧嘴的时候我才撒手。它回去又挨一顿打回来,这种情景就一直在循环。有一次我松开它链子为了不让它回去我就拉着它尾巴不放,当时跟它已经很熟了以为它不会咬我,结果它急了就咬了我一口。咬在我大拇指上,大拇指立马就留下了一个白森森的圆锥形牙印,稍微一动,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我疼的要死也吓的要死,我那时已经听过很多狂犬病的事情,也知道被狗咬了肯定要打针,等发病了就肯定会被人弄死。也许下一次别人口中说的那个可怜的小孩就会是我。我怕死,我哭着把多米咬我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一听吓的嘴都合不拢,赶忙出去把在邻居家玩牌的爸爸叫了回来。爸爸回来后知道了我被狗咬了,让我把手伸给他看,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出去。爸爸一边右手抠着脸上的痘痘一边盯着我的手看。我手上的血一直冒着,爸爸看了很久,离我远远的不敢碰我,直到我的血在地上滴了一片他才不看了。然后爸爸坐在椅子上,僵着嘴不说话,一副很愁苦的样子,脸也变成了紫红色。手不是很疼的时候,我就挤伤口,把伤口的血吸到嘴里再吐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希望这样就能把毒都吸干净。我爸从多米来家的第一天就跟我说,狗带毒,不让我跟它玩,是我不听话才有这样的报应。妈妈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的缝被子,不抬头看我一眼,很认真的样子。
“让你不要跟狗玩,狗有毒,你不听话,现在被咬了,怨谁?”过了很久后爸爸嘟哝到。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屋顶,右手在拔下巴冒出来的胡子。“狗在哪,一会找来打死算了,没法了。”
我没有说话,眼泪也流干了,我在屋子傻站着,不知道会被怎样的处置。
“打针去吧”老爸瘪了一下嘴站起来。
“真要打针去?”妈妈抬起头来问爸爸,两眼满是哀伤,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先去老张那里看看吧。”我听爸爸这么说吓一跳,老张我认识,他是我们村的兽医,我们家猪拉稀打针都是找他,现在我被狗咬了,爸爸没有选择带我去看医生,而是带我去找兽医。我在爸妈眼里难道就是一条猪一条狗,我心里想死的心都有,宁可得狂犬病死了也不受着屈辱。可是我只是这么想却没有一丝反抗的行动,我很害怕,爸爸在前面走,我在爸爸身后跟着。
“去老张那里干什么?”我们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妈妈才问我们。
爸爸没有回答,七拐八拐之后我们到了老张那里,看到老张家很多人后,爸爸就把老张叫了出来,给了老张一根烟,然后跟老张说我被狗咬的事情。
“被狗咬了还不赶紧打针,你来我这里干吗?”老张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问道。
“我家那个狗半个月前刚买的时候打过狂犬育苗,它咬人了还用打针不用?”爸爸抽了一口烟吐了出来。
“这不扯淡不?你孩子又不是狗。”老张一下子站起来,满脸胡渣的脸,有一种想笑又没有笑的表情,“狗打针是预防狗狂犬病的的,现在咬人了,不打针怎么成!”
“你说不打针是不是一定得狂犬病。”爸爸试探着问老张。
“这是闹着玩的?现在疯狗这么多,万一孩子将来出点啥事怎么办?你问这话像个当爹的不像。”
“恩”爸爸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带我离开了老张那。没有去村里的诊所,而是又回了家,那天的情景在我记忆里一直清晰的存在,夏天的傍晚,没有风,周围的墙都刷得粉白。我们走过人群,路边有人坐在石头上聊天有人在站在那里嗑瓜子,我记得还有一根电线杆粉刷的雪白,高耸入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到了家,才跨进院门一步就又走了出来。
“打针去吧”爸爸说道然后就真的带我去了村里的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