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雪羽身体愈发糟糕,看起来比刚开始见他时更加瘦骨嶙峋,弱不禁风,已无力行走,生活也无法自理,完全需要风褐的帮助,幸好他的心脏可以吸收一切的能量和杂质,所以不存在生理上的问题,否则估计风褐早就丢下他不顾了。
风褐不是没有过把他丢在山岭中,自生自灭,可是她每次狠下心抛弃雪羽不顾,独自一人离开不久后便会默默的走回来。
雪羽很是想不透她这么做的原因,假使风褐真的不管他,任由他死在山岭中,雪羽完全能理解,并且还不会怪罪他,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两个人一没血缘关联,二没深厚的情感。
只比陌生人稍稍熟悉一点点而已,她有足够的理由不顾他的生死。但让他困惑的是风褐每次没走多远便又会走回来,一言不发背着他继续向山岭深处走去。
只不过连日来风褐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好似寒冬集聚的乌云,情绪也越来越暴躁,时不时对雪羽大声呵斥,而且有时候还有点神经质,对雪羽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风褐的种种不正常现象不由让雪羽猜想到,风褐极有可能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风褐深爱的长辈。
虽然如今寄人篱下,但是雪羽实在不想憋屈的死去,特别是风褐没事就对他发神经,让他渐渐无法忍受。
雪羽这几日的情绪好似一个被人不断施力的弹簧,这一日风褐又莫名其妙的对他大声吼叫,他完全不知所以。
终于弹簧受力到了临界点,亦然发生反弹:“你能不能清醒点,仔细看清楚我是谁,不要把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情感发泄到我身上。”
风褐依旧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的胡乱吼叫,雪羽看她这样子很有彻底神经的征兆,但眼下他自身难保,瘫坐在地上,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不可能一巴掌打醒她,只好无奈的承受莫名的“炮火”。
按照以往的经验,雪羽知道她这种神经式的发泄将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无法反抗和阻止,他只能选择充耳不闻,至少风褐不会对他拳脚相向,否则他早就“解脱”了。
雪羽如今的体质之差,根本承受不住风褐一击之力。
果不出其然,一炷香后风褐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还多亏她经过修炼,无论是身体还是神经的承受能力都远超常人,病情才不见恶化。
平静以后风褐坐在远离雪羽的地方,神情痛苦,可以想见她虽然发泄了心中积蓄的坏情绪,却依旧未能从自己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雪羽觉得有必要跟她聊聊了,就算不能解开风褐的心结,也要让她认清现实,不必再承受无妄之灾。
他指了指自己,向风褐说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道。”风褐看了一眼雪羽,然后便扭过头去,一言不发,望着天空的云彩,怔怔出神。
其实每一次她向雪羽发无名火时,大脑都很清醒,也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事后她也觉得很对不起雪羽,但她就是忍不住,每当她看到雪羽如今这般模样眼前便会浮现出爷爷逝世前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就把雪羽当成她的爷爷了。
风褐原名萧云云,如雪羽所料一样,她是远古风影族的后裔,也是当今世间唯一流着风影血脉的人,只可惜他们的传承也和瑞雨他们一样,从他祖爷爷开始便断绝了。
按照常理来说由于她们的血脉异于常人,若想修炼必须有特定的修炼法决,可惜她们的传承早已断绝,便代表着他们一家此生都只能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
实则不然,万物无常,上天总不会封死人的后路,从他爷爷那一代开始其实风影的血脉已经十分稀薄,可以着手修炼其他的法决了。
早年他爷爷在天启上漂泊时,偶得一本残缺的法决,竟让他意外的修炼到开元镜,有了自保之力,后又传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她的父亲。
她父亲萧齐远天资卓越,没用多久也修炼到了开元镜,可惜由于功法残缺,只能止步于此,萧齐远极为不甘,遂前往祖地寻找本族的血脉传承之法。
世事难料,几年后萧齐远身受重伤的返回家中,怀抱一女婴,也就是风褐、萧云云,不久后萧齐远不治而死,独留风褐与自己的爷爷相依为命。
奶奶在她出生前便死了,爷爷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扯大,所以她对爷爷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
风褐的风影血脉极其浓厚,甚至到了返祖的边缘,之差一点便能赶上初祖的血脉了,这样的血脉若是他们家的传承未曾断绝,修炼祖传的法决可谓一日千里,再辅以传承的其他法门,很快便能成长为绝代强者。
悲哀的是她们家的传承早已断灭,血脉更是限制她无法修炼爷爷获得残缺法决,在天启这样一个以暴力为主,强者为尊的世界,无法修炼的人注定此生命运凄惨。
得知此事后,他爷爷心中也有了一个心结,那就是想回到祖地为她寻找到一门修炼的法门,至不济也要让她有自保之力,他方才能安然离世。
在她十三岁那年她爷爷便瞒着她孤身一人前往祖地,为她寻找修炼修炼功法去了,直到两年后才返回,他爷爷回来时状态和他父亲相差无几,均是身受无法救治的重伤。
不过这一次她爷爷的运气可比她父亲好多了,竟然在祖地中为她找到了一本修炼法决,虽然并不是风影族中最顶级的修炼法门,但仍算不错,可以让她毫无阻碍的修炼到开元镜。
祖地中倒是有很多能让他修炼到更高境界的法决,可惜她爷爷没命带出来。
风褐回忆起爷爷临死前的模样,心头痛苦不堪,嘴唇颤抖的对雪羽说道:“爷爷…爷爷以前虽然并不魁梧雄壮,也算是…玉树临风,但是自从那次回来后,他就变得瘦骨嶙峋,跟个骷髅一样,我甚至…能看见他枯槁的双手中只剩皮和骨…毫无一丝筋肉。”
风褐俊俏的脸上满是痛苦,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方才缓缓说道:“回来以后,爷爷的性情大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准我踏入他房门半步,也不允许我送食物过去,彻底封闭了自己。”
“那时候我每天都会到他的房门外问候三次,确定的确还活着才安心,直到三个月后,家里的存储的食物被我吃光了…”说道这里风褐便不愿继续说下去了,右手无意识的抓着一颗大树的树干。
雪羽感觉到此刻风褐的内心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因为她抓的树干被她用力的握出了一个坑洞。
他们的谈话就此中断,风褐沉侵在自己痛苦的回忆里,雪羽也不想打扰她,更怕她突然发疯捏自己一下,那就悲催了。
良久,良久以后…风褐似乎从悲伤中回归现实,背着雪羽继续上路,只不过她却是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根本不听雪羽的指挥,无意识的向前走。
一直走…不断走…如同木偶一样,不会累也不见停歇,雪羽多次大声呼叫她浑然不觉,这一下让雪羽心中升起了不妙的念头,她不会就这样疯了吧?
有了风褐此事的教训,雪羽忽然对力量无比渴望,再也不想自己的性命被别人掌控了,特别不要被疯子掌控,连死亡都会是莫名其妙的。
风褐背着他连续不断的走了五天五夜,就连熟悉这片山脉的雪羽都不知道自己眼下到了何处,他又没能力阻止风褐,只有任由她摆布。
风褐如同中魔一般,不会饥饿,拥有无穷无尽的气力,一直背着雪羽翻山越岭的走了七天七夜才停下来。
停下来风褐说的第一句是:“我念及爷爷独自一人在家,拼命往镇上跑,想用最快的速度买到食物回到家中,我毫不停歇的跑了一天一夜才到镇上,返回时我不顾大雨疯了一样背着比我重一倍的粮食往家里跑去。”
“在回家的途中暴雨的导致山洪把我冲下路过的山崖,落入河里,被河水冲到了陌生的地方,昏迷了三天,当我醒来后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很饿…很饿…身上还受了很多伤,我拖着残破的身躯一路刨树根吃,慢慢寻找回家的路。”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爷爷…爷爷…爷爷…”说道此处风褐的话语又停顿了,接着嚎啕大哭…
从血云堡逃到这里雪羽和风褐已经相处了一月有余,一直以来雪羽都是只把她当做一个坚强刚硬的男子,因为她的行事作风完全与男子无异,甚至更为刚强,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女子印记。
直到此刻雪羽才看出她身上的女孩子气息,那便是哭泣时的柔弱,直到此刻雪羽才感觉她褪去了伪装的坚硬躯壳,露出柔软的自己。
雪羽不由想到,无论谁遭遇了这般悲惨的事情都无法冷酷的保持平静吧!
风褐哭了很久,最后说道:“当我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死了…临死前他终于想通了…想见我最后一面…可是…。”
风褐的话实在太过断断续续,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雪羽又等了几天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后面的事情也很简单,她爷爷没找到风褐就给她留了一封信,还有他获得法决,并且严厉警告她此生不得前往祖地,更不可踏入祖地半步,至于说他们的祖地有何危险他就没交代了。
后来风褐安葬了他爷爷以后便不想在这满是悲伤的地方待了,孤身一人四处漂泊,然后就不幸的被抓进了血云堡。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