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肉就比看到妈老汉儿都亲,现在社会的娃儿没法体验得到,在我们那个时候,炒菜的时候油都不敢多放,不然后面的日子就经常没得油来炒菜了。有些穷点的炒菜没得油,就把锅烧辣(烧旺了的意思)了直接把菜倒下去,菜里一滴油都没得,欲称‘辣锅菜’。
驼背表叔把我放到桌子边的板凳上,我妈给我盛了碗饭,我端起饭碗就开始狼吞虎咽,我妈喊我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到。驼背表叔呢一边笑呵呵的看着我,一边接受我老汉儿的劝酒。
我哥儿在旁边想夹肉又不敢夹,又怕我吃完了,又怕妈打他。以前他跟我抢肉妈就用筷子打他的。老汉儿看到他这个样子对他说:“吃嘛,今天晚上的肉多,四娃儿又吃不完,你尽管吃,你妈不得打你。”
想我哥儿都二十来岁了吃块肉都怕挨打挨骂,当时的环境没得办法。
我足足吃了五碗饭,半碗肉,这个感觉肚皮圆滚滚的撑得很了,然后就感觉很困很困。我就对妈老汉儿说:“妈,爸爸,我打瞌睡了,想睡觉了。”
我妈说:“这都睡四天了才醒没得好久咋个又要睡了哦?”我还没说话表叔就帮我说了:“这几天他都在老坟山爬来爬去的又害怕得很,你以为不累哦?让他去睡嘛,这次可能他又要睡三四天,没得事,你们不要吵他就行了,三四天睡够了自然就醒了,身体就比以前都要好了。”
驼背表叔顿了哈又说:“还有,最好把他睡觉的房间锁起来,不要让外人去看他,除了你们三个,这段时间就是你们亲戚来都不准进他的房间,记到哦。”我晓得驼背表叔可能是怕潘七贯晓得我没事又来搞名名堂整我,这段时间我身体弱,但他又怕我妈老汉儿担心,所以不点破,只是让所有人都不准进我房间。
这次全靠了驼背表叔我才能活下来。驼背表叔这一说他们也就不说啥子了,就喊三哥背我去睡觉。我说我自己能走,刚吃了饭有点力气了,我就自己到房间里睡觉去了,一倒下床铺就睡着了,舒服得很。
这一觉睡得是真安逸,我伸了个懒腰爬起来,肚皮痛,赶紧爬起来去上厕所,这一哈把肚皮排空了,就又觉得饿了。我妈看我爬起来了,就去把饭菜给我端出来。原来这几天他们吃了饭我妈都把饭菜放得锅头热起,以防我醒了好有热饭吃。
我看到又有肉,上回是腊肉,这回是新鲜肉。以前我们都两个月买一次肉,或者要请人做农活(有些农活一家人做不过来,就要请人一起做,比如插秧收稻谷啊之类的。)才去割肉,这又没请人而且还没过几天咋个又割肉了呢?
我就问我妈:“妈,咋个又吃肉了呢?今天有请人吗?”我妈听到我问她就说:“你又睡了四天了,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咋个吃东西,所以就割点肉给你补一哈嘛。”
“我们屋头不是没得钱吗?这又是哪儿来的钱割肉呢?”我家穷得很,这些年主要是遭我和老汉儿的病把家拖跨了的。
“你驼背儿表叔送了一千块钱来,让我们割点肉给你打哈牙祭,他还喊你醒了就去喊你保保来给你跳端公。这回要大整,所以要花钱。他送过来的时候还说不要还了。我们现在是还不起,你以后长大了要记到还哈。”原来是驼背表叔给的钱哦,他当时给我妈老汉儿说把我过继给他给我妈老汉儿两万块钱,看来是真的有钱,这一千块钱对于我家来说是一年的积余,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啥子,以后长大了赚了钱加倍的还他,这个恩情是要记到。
“不是都好了吗咋个还要跳端公哦?还要大整?不是白花钱吗?”我奇怪的问我妈。“你驼背表叔说的,喊一定要大整,他说不这样大整一哈你就好不了,过几天魂还会丢,到时他都找不回来了,而且还特别交待要让你保保整。”我妈把原因告诉我,但我晓得原因肯定不是这个。
我想还是等以后再问驼背表叔到底咋个回事了,我保保的道行都没得他深,反正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他呢,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一时了。
我妈看着我吃得狼吞虎咽的,就说:“饭多得很,你慢慢吃,不要慌。我去给你烧洗澡水,都七八天没洗澡了,你身上都发臭了。”
我闻了哈咯吱窝,确实有点味道,边吃饭边说:“要得,你去嘛,我吃了自己舀。”我妈就去给我烧洗澡水去了。
这时我听到咔咔咔的咳嗽声,然后就听到我老汉儿问我妈:“醒了吗?”我老汉儿住房子另一头,我住在这一头,厨房和堂屋都在这头,中间隔了几间屋。“不醒你还想他死了哦!”我妈没好气的对我老汉儿说。
“看你说的啥子话,我咋个会想他死了嘛,他也是我的娃儿嘛。”我老汉儿责怪我妈。“不想他死你咋个宁愿他死都不给潘驼背儿呢?”原来我妈对我老汉儿宁愿我死都不愿意把我给驼背表叔还耿耿于怀。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老汉儿不应该宁愿我死都不愿意把我拿给驼背表叔啊?他们说到这儿,我也就竖起耳朵听。
只听我老汉儿又说道:“你个哈婆娘(傻女人),你晓得个啥子哦。”我妈听我老汉儿说她傻,就反驳道:“就你聪明,你聪明得过了头。你那么聪明你咋个不自己救四娃儿呢?”“我又不是端公道士,又不会那些名名堂,我咋个救得了嘛。”“你救不了那还不让别个救?还在那儿死不答应?”“你晓得个啥子哦,算了,这个中原因我讲给你听嘛,你不要拿起到处去摆。”“你说嘛,看你能说出个啥子天大的道理出来,说不出道理我骂死你。”“哎呀你个婆娘,一到到晚就晓得骂人,你天天骂潘七贯儿,有用没得嘛?你好好儿听到嘛。”
我听我老汉儿要说正题了,也先不吃饭了,跑到门边藏起听他咋个讲,门边听得清楚点。
我老汉儿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潘驼背儿几代人都是孤的,又不结婚又没得后代,娃儿都是抱养过来的。你想四娃儿跟道他肯定也会是孤的,婆娘(媳妇)都娶不到,就孤一辈子哦?”
我妈听我老汉儿这样说,但心理还是有点查查不平,她说:“那你就看到四娃儿就这样死了?孤一辈子总比死了好嘛,死了就看都看不到了。”说完又听到我妈又呜呜呜的哭了。
“你个哈婆娘,除了骂人就是哭,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以为我真的会看到四娃儿死哦?”“那是咋个回事呢?你一哈把话讲完嘛。”“我也想讲完,你在那儿打岔嘛。潘驼背儿喜欢四娃儿的很,不然他就不会非要我们把四娃儿给他了,所以就算我们想四娃儿死,他都不会让四娃儿死,我早就看明白了这点,所以才有持无恐。”
看不出来我老汉儿还有心计哦,又听到我老汉儿说:“当时就算啥子条件都不答应他,他也会救四娃儿的。你想嘛,他一下就说给我们两万,还说不够好商量,那就是有钱得很,你想他还缺啥子嘛?就缺个娃儿,我也不晓得他们家咋个会都不讨婆娘(娶媳妇),又不是没得钱讨不到?可能有啥子讲究,所以有钱也不铺张浪费的,过的还是跟我们差不多的日子,这中间到底是咋个回事我就都不晓得了。”
我老汉儿咳了几声才又接着说:“你看四娃儿经常都在他家吃饭在他家耍,其它有哪个小娃儿到他家耍过吃过饭嘛?这当然就是喜欢四娃儿得很了。而且他住我们隔壁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不晓得他会这些名名堂,不是四娃儿的保保潘四讲我都不晓得,这次为了四娃儿的事轻易就把自己暴露了,肯定就是喜欢四娃儿得很了,所以就算我不想救四娃儿他都会救。你没看我没答应他就在那里急得很吗?他是怕错过救四娃儿的时辰了。后头他提那个要求我觉得还不算太过分,我看你答应了也就没说啥子了,我还不是为了四娃儿好。我才不希望四娃儿以后当孤家寡人连婆娘都没得呢。”
现在不但我妈明白了,我也明白了,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又回桌子上吃饭去了,原来老汉儿聪明得很嘛,就是病把他拖起,不然我们家可能也不至于如此穷。
我吃好了就把碗筷收拾好拿到厨房里去,我妈正在烧火,她看到我说:“你等哈儿水就烫了,你去找换洗的衣裳嘛。你驼背儿表叔喊你先还是在床上躺起,喊我去找你保保来再给你跳端公,跳完端公你才可以出来耍。”我就去找衣裳洗澡了,洗完澡我还是到床上去躺起,我妈就去找我保保去了。
那时我们家乡的交通基本靠走,离我保保屋头可能有十几里,来回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妈回来做饭一家人吃了饭后就差不多快天黑了,我妈说我保保天黑了才来,想来过会儿就要来了,我妈就喊我三哥去帮忙准备了,我呢就继续在床上躺起等倒。
已经睡了好多天了,在床上躺起就不舒服了,我又爬起来到厨房看他们在准备啥子。我老汉儿长年有病,一般到了晚上就到他的房间里去了,就我哥儿和我妈在厨房。我妈看到我说:“不是喊你去躺起吗?你咋个起来了?”“反正又没得外人在,躺起不安逸嘛,我看哈你们在整啥子。”“那三娃儿快去把门关倒,不要让别个看到了。”我哥儿就去关门了。
我看我妈正在煮东西,锅儿盖起锅盖,热气腾腾的。我揭开锅盖儿一看,里头有个猪脑壳,好多肉,还有鸡啊鸭子之类的,还有个羊子脑壳。再看哈旁边的桌子上,还有鱼啊面啊糖果之类的,猪心就有九个,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锅里煮不下了,才放在旁边的,过年的时候都没得这么丰盛。
我问我妈:“妈,咋个这么丰盛哦?这是煮来吃吗?要好多人才吃得完哦?”“等哈儿跳端公要用的,你睡的那一天我去问了你保保,他说大整就是要这么多东西。别个听说今天我们屋头要大整,等哈儿可能有好多人来,还要摆饭给他们吃。”“又不做事(红白喜事啊,做寿啊,满月酒啊之类的我们都统称做事。),为啥子要弄东西给他们来看的人吃哦?”
“你不晓得,这个大搞整只要来了的,都要给他们饭吃,好让他们把缠倒你的啊,你的霉气啊之类的东西带走,那样子你就彻底的好了。”我哦了一声,“这样子大搞整要花好多钱哦?”“你驼背儿表叔给了钱嘛,这些只是跳端公用的,给大家吃的还没有送过来,等哈儿请了帮厨的一起带过来,可能要摆十几桌,这点东西咋个够吃哦,你还是快点去躺起,记倒闭倒眼睛哦,帮厨的马上就要来了,其它人可能也要来了,等哈儿他们看到就不好了。”我听到我妈这样说,我又赶紧回房间里躺下了。
陆陆续续的我就听见很多说话声音在外头响起了,很多人,然后我就听到我妈喊我哥儿:“三娃儿,把所有门都打开。”就听到到处开门的声音了。
过了会儿就听见声音都到我房间里来了,一会儿走个人到我床前来喊一声“四娃儿”,一会儿又有个喊一声“小四儿”,一会儿又是“王四”“王文武”“小四娃儿”我听了下声音,有我娘娘(姑姑)、幺姑爷(娘娘的老公)、大姑爷和太姑(就是老汉儿的姐夫和姐姐)、幺叔幺娘二叔二娘,还有几个堂哥堂姐,我大姐(二姐嫁得太远没有来,可能还不晓得我的事。),外甥外甥女,还有些邻居啊之类的,张大娃儿,大四儿,潘洋,还有潘七贯儿也来了。
他在我床前说:“你****的还没有死啊?”我都想睁开眼睛骂他:“你****的死了我都不得死。”但我不能这样做,不然就坏了大事了。
反正来的人多得很,这么多人潘七贯儿应该也不敢做啥子,驼背表叔一直就坐在我房间里,想来是怕潘七贯儿又使啥子坏。
老妈有交待要我不准睁开眼睛,所以我就只有装睡,别个喊我也不答应,但是我能听到我大姐和几个堂姐还有娘娘都在哭,一边哭一边说好可怜哦,都八九天了还不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