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细数过,修炼无岁月。
修真界中心,源城。源城禺山,南北连纵,绝世巍峨,南接陌海禁地,北至问情崖底,往东之处乃无悲寺,向西之地为祈灵谷。落霞宗据禺山之巅,费百年光阴依山而建摘星台,台长千长余,宽止禺山溪,周围被万千河水环绕,独辟出一方清修仙地,被落霞宗各峰尊为圣地。
禺山主峰无极峰灵气凝聚,霞光溢彩。
白雾苍茫间,摘星台下最高处一座恢宏殿宇,名曰无极殿。无极殿静静耸立在禺山之巅,朱门琉瓦,玉柱长廊,尽显辉煌大气。
无极殿内,物件摆设,极为清简,有二人交谈,一人坐于蒲团之上,一人坐于轮椅之上,翻读如山般的玉简,微风掠过,寂静无声。
“人间?你又想做什么?我去人间何用?”灵石驱动的轮椅瞬间停滞下来,柳烛一袭白衣,嘴角携笑,“师妹即将化神成功,宗门必将举行化神大典,别人的大典我不去,没人计较,且更是庆幸我这残破之身不幸之人大发善心的不去捣乱,可是,师妹的大典我不去,师妹会伤心,而且旁人也会嘲笑师妹无能,有个废物师兄却不敢露于人前,像个乌龟一样躲于蔽室!”
“烛儿,你还是放不下啊!”逸尘子满眼慈爱看着微笑的柳烛,每看一分,便觉得恨上一分,当年惊才艳艳,天赋禀人的少年,因功法违逆,灵气驳杂而坏了丹田,修炼无望,终生只能这般了。不,他逸尘子不信命,他的孙儿才不会这样一辈子,逸尘子双眼一眯,开口道:“你和灵柩的感情极好,只不过,灵柩声名极望,再进一步便是化神境界,她道心坚毅,实非现在的你能比得上的。”
“别把孙儿和小师妹绑在一起了。我柳烛终是个进阶无望之人,她虽二百年才练气大圆满,但是从练气到元婴,方才百年,虽是元婴后至现在已经六百载,但是她即将化神,确实是我这辈子都赶不上的。”柳烛笑得发苦,原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故而方才生出些许爱慕,不曾想,那女子厚积薄发,依稀记得,那次他满心欢喜的拿着自己曾不屑一顾的驻颜丹给她送去,再见时,恍惚间,她已金丹,不再需要他送去的驻颜丹了,“她是修真界第一天才,是修罗刀灵柩,的确非我一般毁了的人配得上的。祖父,我不愿耽搁她,你放过她,也放过我吧!”
“烛儿,你太固执了!你可知,万千世界,各自有各自的道,各人有各人的法门,不过是丹田毁了,灵根没了,你怎么如此堕落?你的道呢?”逸尘子被柳烛一句祖父,晃了晃心神,这孩子多少年没叫自己祖父了,近七百年了吧,“当年的事情是祖父急切,不愿落霞宗道统断绝,身为当时掌教真人,我必须遣人去寻功法,哪怕是抢的!时至今日,本尊亦不曾悔过,而且,事实证明,本尊对了。但我不曾想到,你为了阻止我,竟然执意融合尚未稳定的五灵真气,又急切冒进,控制不住灵气,撑破丹田,损害灵根……”
“你别说了!”柳烛有些暗恨自己不争气,纵然明白逸尘子所作所为是为了宗门,可是这一切与他的道不符,“你为人何如你自己清楚!我坏了灵根,毁了丹田,与人无尤。你何必过意不去?真正过不了的是你吧?”
“你!”
“小师妹当年年仅七岁,又是一介凡人,怎么会漂流到禺山之下的溪水?又为何正巧是被我柳烛遇见救起?她明明资质奇佳,玄机长老说她是大气运者,可为何光是筑基就修炼了二百年?为什么她离开无极殿不过百年,就将结婴?结婴后虽说是受宗门供养,可如今她距离化神怎么又花了六百载?”柳烛最是不屑阴狠之人,便是世人都说修罗刀灵柩心狠手辣,但是他知晓若是无人招惹她,她是那样宁静美好的女子,而自己的嫡亲祖父却是不一样的狠,“她将季落雨赶到寒风炼狱,将当年人间那事的所有参与人诛杀,此事已过近千年,她早就放下了,你为何不多赎些罪,放过她?你让我去人间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又有小国,又有凌氏让你去夺功法?去抢至宝?”
“灵柩是我关门弟子,迄今为止,我何曾真正动手害过她?”逸尘子眼神一暗,喃喃道,“你以为人间是那样好去的?从人间到修真界是那样容易的?修仙之人是不干涉人间事务的,我让你去人间,自有我的道理!”
“迄今为止?你也不敢说以后罢了。修仙之人不干涉人间事务?”柳烛轻蔑的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逸尘子,“呵呵!修真之人慈悯悲天?不干涉,难道不是人间没有足够的灵气?足够的至宝?难道不是因为人间与修真界有着仙都难以越过的天堑——陌海禁地?”
“你是修士!不是凡人!”逸尘子扔掉手中的玉简,双眼怒视,对于孙子的执拗头疼的紧,心中暗思,不中,若是真执行了预备的事儿,必须得将他多余的感情去除,让他不知晓此事才可。想到此处,便更加确定让其去人间的决定,随口胡诌道,“你可知为何要你去人间?”
“我曾在太上长老那里听训,当年落霞宗差点沦为末流宗门的缘由,我知晓几分。去人间求得功法,是使落霞宗起死回生的捷径。”柳烛睫毛落下,掩盖住眼中的流光,无极殿内没由来的卷起一阵风,“我记得的只是,七百年前那场落霞宗往事,有人说过,人间灵谭,为修仙至宝。你莫不是又起什么幺蛾子,想去人间寻求什么至宝吧?须臾八百年,只怕,除了人间武圣凌氏的五行混沌经,那凌坛山也空空如也了,别说灵谭,便是灵植,灵石,灵物了,在凡人界又有几分可寻?”
“邪皇要出世了!”逸尘子华发扬起,脸庞细看之下,皱纹很是明显。修士虽然并非都俊美飘逸,但是大多数都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几番作恶多端,已遭天谴。天谴最是耗心血,连逸尘子也抵不住,无奈悲道,“落霞令现,祈灵鸟鸣,无悲佛泣,邪皇命尊。”
“邪皇?”
“人间事毕,战火纷起,上应天机,制衡仙裔,故而有邪皇出世,始于人间,作乱仙界,统驭鬼怪妖魔,修魔道,大成邪皇,是为魔神,非是神位,亦是神位。”逸尘子扬了扬手中浮尘,嗟乎一声“无量天尊”,“邪皇出于人间,却是作乱三届,烛儿,请你为了人间和修真界的太平走一趟吧。”
“如何去?”
“移魂!”逸尘子见柳烛有所松动,便开口道,“我用秘术,将你魂魄移入某个濒死的凡人身上,你借用他行事即可。”
“夺舍罢了,说的那么好听作甚?”柳烛弹了弹白衣,面色无碍,“还得劳烦师尊记得,师妹举行化神大典前叫我回来。”
说罢,柳烛将灵石驱动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尚未行出无极殿的大门,柳烛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寒意袭来。
“这是?”柳烛驱动轮椅,急急忙忙的向无极峰西边的偏峰望去,果不其然,灵柩洞府的禁制泛着灵光,自己助她绘制的阵法禁制,竟然要被化神的天劫而冲破。
只见忽而大雪纷飞,片片如席,零落般飘洒,覆了无极峰满地。
柳烛金丹已破,只觉得寒气渗入骨头缝里,整个人像是冻住一般。逸尘子见状飞身到柳烛身后,将本命法器浮尘向上一扔,罩在头上,抵制寒气。
不过须臾间,逸尘子用神识一扫,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个落霞宗修士都纷纷打开灵力罩,抵制寒气,只见自己无极峰上面一对阴阳鱼开始缓缓转动起来,逸尘子心狠狠一揪,“不好,本尊的无极峰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