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大一群青春飞扬的女生中,脸色苍白且暗淡的伊如影虽长得眉眼清丽,但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许是因为她比较沉默寡言的个性,许是她潜意识里一直力图让周围的人忽视她吧。
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引来了几个师兄和同学的追求,但是都无疾而终,因为她的态度说得好听是温婉而拒人千里,说得难听就是态度冷淡,相处起来又呆板不知所谓,所以追求者的坚持也就一天天淡而无味起来。
林风是她的班导师,也是目录学的老师。
他注意到她最初是因为什么已经忘记了,可能是进课堂点名的第一印象;可能是她与年龄不符的一种对生命倦怠的气质;可能是她那双清澈忧伤的眼睛,老让他想起一只没有家的可爱流浪狗;他特意找她档案出来细看,果然是父母早逝的可怜孩子。因为小学上得比别的同学早一年,她也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
他指定她当他的课代表。不动声色的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孤女默默关照着。
他做得不明显,也不能真的做什么,都是一些很细微的东西,但是他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应该能感觉到。
作为一个老师,一个班主任,让一个身世可怜的学生感觉温暖,是他应尽的职责,他这么想!
林风长得就是一个白面书生的样子,又是永远彬彬君子的样子,也有女生爱慕于他,但不久都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而且妻子是一个高干子女,虽然住在京城,也曾经来学校看林风,有些同学看到过,说是一个非常时尚美丽的女子。据有背景的同学打听来的消息,他来锦大教书也不过是走过场,镀镀金,以后肯定要得到重用的。所以尽管爱慕于心的女生有,倒也没有什么人真的敢骚扰他,再说他也不是魅力磁场过于强大的人。
但伊如影从平时的点点滴滴中知道,林老师是一个靠得住的好人。
她是一个孤女,她只有她自己,她答应妈妈不管怎么样,要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她有很强的观察人性的能力。
在她近乎灰烬的心里,他的出现是一道慢慢流入的细细暖流,让枯燥的心田重新有了一些湿润。
但也仅此而已,那时的他只是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的正常关心,而她也只是当他是暗夜里陌生人给予的一丝短暂烛光。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周六,伊如影宿舍四个人和历史系一个男生寝室在昭君湖有个联谊活动。两个寝室会成为联谊寝室,主因是因为陈小丽高中同班同学寝室的老大支明敏喜欢伊如影的室友何玉姿。
两个寝室的人都明白这一点,可是还没完全捅破。
伊如影是心理敏感体质,那天出门前,眼皮突然就剧烈地跳了起来,心也突然有惊怖的感觉。
果然,才出校门,张金平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看得出他精心打扮过,虽然那身二流名牌的衣服和他整个人不搭调。他自己也暗暗明白这点,所以更显得局促和不自在。
他向她展开一个讨好的笑容,有点含糊地叫她的名字。
伊如影不管另外三个室友惊讶的眼光,道一声“抱歉,等我一下”,把他带到一旁说话。
“你怎么来啦?”她觉得心上有一群密密麻麻的苍蝇在爬着。
张金平并不善于说谎:“我瞒着我爸妈拿了肉摊上的钱偷偷跑来的。”
伊如影心里长叹一口气。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我想你。他们想让我和一个云南女人结婚……”
他又拿出一叠钱给她。“这是我平时在摊上一点点拿了攒起来的,给你在学校用。”
她的室友还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
她没接他的钱,冷淡地说:“我不要。你赶紧回去吧。”
他对她的拒绝有点手足无措,低下头喃喃说:“我不想回老家了,我这两天就住在学校旁边新风旅社,找了你两天今天才碰到。我想去找个工作,供你上大学。”
伊如影有种想呕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班今天有活动,要很晚回来。我明天去看你。”
他巴巴地看着她,说:“我住在新风街新风旅社302室。”
她回到同学那边的时候,他还眼巴巴地一直目送她。
同学问她:“那个土包子谁呵?”
“我姨妈的儿子,路过这儿让他带点生活费给我!我不想要!”看看同学的表情,她补一句:“我妈在的时候和我姨妈不和!”
那一整天,她看上去毫无异常地和同学玩着。在昭湖边茶楼打牌8个人分两桌打牌她还赢了几十元。联谊寝室有个小胖子一直放水给她,被她难得晶亮的笑容看得傻傻的。
晚饭是支明敏作东在楼外楼吃的晚饭。吃晚饭的中间,她找借口离开。打了林风的电话,:“林老师,我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说,不方便别人知道。”
晚上七点多接到这样一个电话,林风起先几秒有点惊讶,但她即便是他的课代表,平时接触也不是太频繁,又都是淡淡的个性,所以想到她的身世和个性,林风马上确定一定是真的有大事。
所以他问她:“事情急么?”
她说:“很急。”
他想一下:“你觉得哪儿说比较方便?”
她回答:“我不知道。”
“我宿舍你认识么?”
“不方便师母知道。”
前段时间夏艳过来锦州看他和夏杰,班里同学有些都知道,但伊如影并不知道夏艳前天已经回了京都。
“你师母已经回去了。”他沉吟一下,教师宿舍区出入熟人多,可能不是太方便。“不过我另外想个地方。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和同学在楼外楼吃晚饭!”
他心里有了主意:“我先联系地方,等下我给你电话,你在同学面前配合我电话里的说法就行了。”
林风其时正和夏杰一块儿吃饭,放下电话,他和夏杰说:“你在湖滨路那套房子的钥匙借我用一下。”
夏杰看着他:“不是趁我姐不在干什么坏事吧?”
林风捶他一拳:“瞎想什么呢?我要个清静的地方和人谈点重要的事情。”
夏杰在锦州有两套房子,平时都住在离省政府很近的锦江新城。湖滨路的小套平时都空着,往往接待京里过来的单身客人。夏艳来的时候就和林风住那边,钥匙林风刚刚还给夏杰。
正和同学一起吃饭的伊如影当着同学的面接了林风的电话。
“林老师么?……”
“我在楼外楼和同学吃饭”……
“什么?……”
“噢……”
“嗯……今晚过去陪馨儿一直到明天她父母回来呵?可以的,我没问题……”
“你过来接我?好的。大概什么时候到?知道了,我下去等你。”
她放下电话,和同学说:“不好意思,林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份家教,我学生父母今天大吵架,林老师要陪他朋友连夜开车去学生妈妈娘家道歉接人,保姆周未回老家了,小女生一个在家不安全。想让我帮忙去陪一晚上。”
支明敏有车,问她需不需要送。
“不用了,林老师开车过去,正好经过这儿把我顺道带过去。他再送他朋友去宁州接妻子。你们慢慢吃,我下去等林老师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