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偶遇
十余年前,沈万三方至洛阳,因为实在住不惯北方的气候,又念着秣陵的秦淮美景,斥资千万,动用数十万民夫,开凿了这么一条穿城而过的人工河。汉帝刘宏不仅不恼沈万三这逾越之举,反而颇为新奇,连连赞叹江南的美景,若非王允等大臣阻拦,险些掀起一场南巡的狂潮。
李一和曹操相约申时,不过而今才过了未时,他便早早的来到这洛阳城中,被称为“销金窟”的秦淮河畔。
穿惯了戎装的他,在曹操三令五申的叮嘱下,不得不换上一席暗黑色的长衫,倒是愈发显得他躯干的修长。李一不过十七岁,不能取自,故而给自己取了个一清的号,当然也不能及冠,带绩布也是不和礼法的,好在不是战场,他也就任由这满头长发,洋洋洒洒的披在肩上,是不是还在风中凌乱一番。这番慵懒的打扮与胯下威风凛凛的西域大马显得格格不入,但要是落在不知他身份的人眼里,定会把他当做哪个大族的贵公子。但李一自己倒也极为不喜,自从习武以来,他倒是越来越倾向于刚毅,阳光的妆容,反而是对上一世偏爱的诸如异世邪君,奶油小生愈发的排斥。
汉代的民风开放,不似宋时那般的拘谨,大家闺秀,也是允许上街的。好容易甩掉几个妙龄少女抛开的眼光,
他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讨了杯茶喝,待到坐定,自嘲的笑了笑,心想“上辈子丑惯了,心心念念想要打扮的帅些,这辈子倒是生了付好皮囊,却反而嫌弃自己不够阳光了,人呐……”他摇摇头,低头茗了口茶,提起前世,不觉触及思乡之情,情绪微微有些低落。
“李公子,似是有什么心事?”就在他自顾自托着腮帮子,喝茶的时候,忽感眼前一暗,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脑门上响起,他略略倾了倾脑袋,看见个文士打扮的高瘦青年挡着阳光,站在桌前,
“你是?”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不过这瘦高个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抱拳道“在下荀攸字公达。当日在王公府上,有幸见过李公子一面。”
李一闻言,心底震了一下,心道“这人就是荀攸?曹孟德前期的顶级谋士之一?”饶是如此,不知怎的,他忍不住开口嘲讽了荀攸一句。“怎么?现在的文人,也屑于和我这种武夫说话了?”
出乎李一意料的是,荀攸的修养极好,面对他的嘲讽,后者竟也不恼,只是在桌前坐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又极其文雅的放下,盯着李一道“公子此言不尽如实把!”
“荀兄,何出此言?”李一眉毛一颤,嘴上却不动声色,然而心里却想“莫不是我的身份被他看穿了?”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李公子,是李膺公长孙,十二年前驳难的李瓒先生长子,李冕才是吧!”荀攸似是要把语不惊人死不休进行到底,
他这话方才说出口,李一已是“唰”的一声站起,一把将腰间的佩剑拔在手中,荀攸只觉得脖颈一凉,低头看去,工布剑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荀攸是颍川荀家,是士族子弟,不可能和十常侍勾结在一起,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到底所为何来?”李一尽量使自己内心冷静下来,也亏了这几个月的修身养性,否则,此时这有王佐之才的荀攸已赴了黄泉之路。尽管如此,他却任不敢轻易把剑放下,只是冷冷的问道“你待如何?”
“公子武功盖世,杀我不过点点头的事,但公子真的以为,公子的身份只要杀了我,就能瞒得住了?”荀攸冷静的就仿佛眼前的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似得,浑然没有一丝惧意,只是争锋相对的说道“仅据我所知,这京城中,而今知道公子身份的,就有十数人,其中,光是阉党就有不下五人!”
“什么?!”这一句话,吓得李一浑身已是冷汗直流,“我还以为我的身份隐藏的极好,即便是王允,都只是知道了皮毛,为何。”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眉头蹙得更紧,不由的对荀攸的话更信了三分。
“若是公子愿意听我一言,我倒是有主意替公子暂时瞒住身份。”荀攸见他动摇,伸手探了探李一的剑,说道。
“荀家和李家同为颍川士族,荀氏八龙和李膺也是同时代的名士,他荀攸帮我,自然也是有理可依的。”李一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放下剑,把它插回剑鞘,一屁股坐会位子上,对荀攸说“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他抬手指指对面的位置,荀攸会意坐下,伸手捂了捂脖子,抱怨道“刚刚一不小心啊,在鬼门关走了圈!”
“哼!谁教你说话那么吓人?掌柜的!来壶酒!”李一没好气的招呼了店家一声,很快就有小厮把酒送上,他接过来,不客气的砸在荀攸面前,“诺,算作我给你赔不是了!”
荀攸的动作任是一如既往的慢,提壶,倾洒,饮酒,几个动作跟慢镜头似得,看的李一骨子里的好动因子,又活络了起来,末了,他居然还擦擦嘴,赞道“好酒,好酒!”言罢,荀攸站起身来,拜了个谢礼“多谢公子款待,攸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
李一忙拉住他“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啊?”荀攸装傻充愣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李一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直响,酒壶里的酒水洒了一地,他胳膊撑着桌子,胳膊上的经脉,一条一条,像打了鸡血一样,似乎只要荀攸敢再动一下,就要把他撕成碎片似得,
“哎呀呀。李公子啊,你好歹也是李膺公直系孙,怎么能一天到晚只知道拿武力解决问题呢?”荀攸扭过头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李一闻言愣了下,皇甫嵩的话又一次在他脑子里响起“李一,打架斗狠,不过是匹夫之勇,为将者,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出边不惊啊!”他虎躯一震,陷入了沉思,两人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荀攸也不着急,就是一脸笑容的望着李一。许久之后,李一这才回过神来,他长出一口气,向荀攸长鞠一躬,说道“多谢荀兄点醒!适才。是小弟失礼了!”
“贤弟果真不愧王司徒所言,世之人杰啊!”荀攸毫无头脑的感叹一句,说的李一白嫩的小脸上,不由蒙上一层红霞,讪讪说“是叔父过奖了!”
“当然是过奖了!我就恭维两句,瞧你美得!”荀攸语气一转,连忙逮住个机会嘲弄他一番,似是在抱刚才的仇,翻脸之神速,看的李一目瞪口呆,不由想起了今晚有约的曹操,忍不住腹诽道“莫不是曹魏的人都这么不要脸?”
他只得嘿嘿笑了笑,没有置辩,毕竟有求于人,语气自然恭敬。“公达兄,现在我们聊聊正事如何?”李一赔笑道,
荀攸又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直发慌,还以为荀攸又要变着法来整他,谁料荀攸话音一转,道了声“好啊!”,他一撩衣摆,在老位置上坐下来,还没等李一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口若悬河的讲了起来:“贤弟的身份自然不难猜,当年令尊遇害一事是张献忠作为是个人都知道,而贤弟不仅在军帐里对他杀机毕露,更是在刚在洛阳,便急匆匆的寻着机会拜访令尊生前挚友王允,王司徒大人,那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贤弟的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
“原来如此!”李一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尽管自认为在战场上颇有计谋,还屡屡利用人心的不足破敌,但仔细的分析一举一动的得失,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跳起来大叫道“那岂不是说?张献忠也知道我身份了?”
荀攸点略一颔首,赞同道“看起来是的,至少宫中有迹象表明,阉党已经知道你是李瓒长子的事了!”
“这帮阉人,鼻子还真是比狗还灵!”李一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说实话,这次应曹操所请,来这临烟阁,图的还不是借机结交些京中权贵?既然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也不见的是件坏事,自家祖上身世清白,党锢也不是叛逆之罪,再加上李膺在民间的影响也还未消散,借着这个身份,想在这洛阳城中立足,甚至建立自己在这乱世中的班底,也不是不行,只是。先前他还没意识到这点,但今天荀攸点醒了他。不是他平定西凉的战绩不够耀眼,而是。当今的天子不是天子,而是这群阉人啊!
荀攸见他低着头,愣在那边,也明白他心中的天人交战,不过还是开口问道“贤弟可是在担忧日后的去留?”
“是啊!”李一叹了声,幽幽道“若是按照原定计划或是投奔叔父,或是寻一京中望族依附,恐怕仍是逃不脱阉党的算计,反而愈遭迫害不可!”
“如此,我到有个主意,贤弟不妨听听。”
“哦?”李一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公达兄但说无妨!”
“贤弟看何进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