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广平跟着张寅泰走了,匆匆忙忙的也没跟家里报个信,只是在路上发了条信息给老伴。大半夜的,怕打电话吵着她,也就不管那么多的事了。到是他老伴有起夜的毛病,听见电话有动静,戴上花镜摸索着一瞧:“老婆子,有事出差,安好勿挂。”嗨,这都多少年没这样急火了,她巴望着窗外被雪映的明亮泛着橙红的夜空,叹了口气,又趟回了床上,甭管她再怎么折腾,脑子里已是全无了睡意……
“什么什么?我知道高速封了,所以我要的是飞机!你他妈干什么吃的,我能不知道民航停运吗,你找办公室的调军机呀,他们全天候值班,行啦行啦,别说这些没用的,照我意思去办,赶紧的!”张寅泰坐在副驾驶位置,对着电话一阵吵吵嚷嚷,交代完事后,就把身子蜷缩在座椅上,摆弄起手机,嘴里嘟囔着“新人呐,新人。”颇有点玩笑和无奈。
驾驶着汽车的赵小天嘿嘿笑了起来:“张哥,小明又干错事了?嗬,回头你当面批他,估计这小子,你电话里骂完,倒头睡一觉,又得忘个一干二净,你骂也白骂喽。”
“闭嘴,好好开你的车吧,他跟你一个熊样,属驴的,不打不骂不知道自己个吃几碗干饭,”张寅泰懒得抬下眼皮,又嘟嘟囔囔道:“我说小天啊,你都多大了,还不赶紧找个漂亮媳妇……就那么单着,不怕你妈跟你急眼阿,哎,我哪烟你给我放哪儿啦?”硬撑着袭来的困意,张寅泰翻箱倒柜似的满世界找起了香烟。
“就在收纳箱最里头搁着呢……嗨哟,张哥,我还找媳妇呢,咱这住的房子是公家的,开的车子是公家的,连人也是公家的,你说说就咱这号吃公家饭的主儿,兜里头没闲钱,升迁没资源,一天到晚又没时间,哪个姑娘瞎了眼啦,能瞧的上咱?我估摸着呀,我这后半辈子能不打光棍,就算是老天爷成全喽。”赵小天嬉笑埋怨似的自嘲一番,末了一声叹息,瞥了眼自己的顶头上司张寅泰,玩笑着拿他开起了涮:“张哥,这男女关系的事啊,您不一样也是无奈吗?别的不说,就嫂子有事找你。您兹要是有丁点的公事,一准找不见你,每回吧,嫂子都是给我打电话寻你,你说说,嫂子指定得埋怨你不是,哎呀,现在,这打我电话都比打您的勤呐。”
此时,正佝偻着身体,低头扒拉着收纳箱的张寅泰,听得他拿自己逗乐子,抬手就给了赵小天一个脑瓜崩:“去你大爷的,敢拿我开涮了是不是,胆挺肥啊你,小兔崽子找抽……”悻悻然骂完,便燃了一支香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回头看了眼正眯缝着眼睛,闭目养神的鞠广平,想了想也就闷头抽烟不管不顾了。
车子朝着京郊南苑机场方向行驶,道路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白皑皑的雪地上,没个车辙,这个时间这种天气,对他们来说,也许仓促,也许准备不足,但是突发事件不会自己做选择,永远都是两可之间,多数时总会在你觉得万事ok,给你来场南辕北辙。
………………
军用运输机在黎明时分滑过夜空,飞往了齐水市,机舱内巨大的引擎噪音,充斥着一行几人的鼓膜。
鞠广平虽多年不坐运输机,但是原就习惯适应的他,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心里少不得又是一阵唏嘘,他看着张寅泰和赵小天二人,脑袋上夹着降噪耳机,随即离开座位到了他二人身边,拉着正一脸懵逼样的张寅泰,去了货仓进了一辆大越野里。
张寅泰心里明白,肯定是他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探自己口风。“张处长,你这次代表组织要求我跟着,我肯定配合,但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至少你得让我知道具体情况是……”
“老鞠啊,”张寅泰打断了他,沉声一道“不是兄弟不告诉你实情,实是有纪律,该你知道的你能知道,不该告诉你的那是打死都不能说的,你这次的任务只是协助我找人,找到这个关键线索,就算是任务完成了,旁的你就别管了,你是老大哥,你得体谅我的难处阿。”
“那要是这样,你为什么告诉我,被绑架的人的身份,你这是故意让我心不安呢,现在我想知道的更多,你又拿组织纪律搪塞我,我就纳了闷啦,你小子安得什么什么心?”鞠广平忿忿地问着,心情出离得恼火。
“我之所以告诉你,那是想让你明白罗军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是要你无论如何都要放下护犊子的想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全力找着他,”张寅泰解释着原由,瞥着眼看他反问了一句:“老鞠,你别跟我说,你找不到他,那么多年了是谁往他家里又是送钱,又是送物的,你能不清楚?他家里老娘生病住院,到京里来,是谁帮的忙,你能不知道?”
“……”鞠广平对上他袭来的咄咄目光,相视无言,也不去争辩,只是坦然坐定,像是接受盘问审查一般。
“老哥哥啊,我说这些,也不是要拿捏你,你也别觉的我找你来,是要审讯你……哎,如今是谁也不易呀,我知道,罗军自从出了大狱再也没着过家,把他老娘一人扔给了他的姊妹们,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些年你时常接济他们……哎……这都是什么事啊,要说心寒,谁不心寒难受啊……咱们也都互相体谅着来吧。”张寅泰幽幽的说道,他怕这个鞠团长,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可偏偏有些事对他来说那是讳莫如深,随即干脆话锋一转直接问道:“老鞠,我也不打马虎,我就问你一句,人,你能找到吗?”
鞠广平虽然狐疑大过好奇,可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也就横下心把事情办妥了再说,时至今日,他们总不能翻旧账吧。但是能让国安找上门,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境外敌对势力渗透国内的间谍搞起了小动作,唯独让他想不通的是,罗军那小子难道真的牵扯进去了吗?不好说,也不敢乱说,只能见着人了,才能把这来龙去脉弄个明白……沉思良久之后,鞠广平面无表情地道:“能。”
………………………………
………………………………
当刘金子和叫山炮的东北佬,还在地下室里互相钳制时,从通道口处发出的声音,吓坏了他们二人,尤其是东北佬说出他是自己人时,气氛更是紧张到极点。
刘金子如惊弓之鸟,瑟瑟发抖,“真的?”一声脱口而出,明显叫人瞧得出他被吓的够呛,没了判断是非真假的能力,只是本能的回应着。反看东北佬,不知是真是假,听得这家伙问自己,也是急慌慌地点头:“唉呀妈呀,真…真真的呀!有人来了,我得赶紧把你关起来,要不然,谁也跑不了!”
拿着壶碴子的手一下松开了,刘金子撂下东北佬,不用他押着,自己像是屁股着火一样,溜溜的奔回了关押房,老老实实蹲到了黑暗的角落里,身上还一个劲的直哆嗦,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那样子看起来是生怕有人再揍他一顿似的。
东北佬瞧得有点目瞪口呆,没了威胁,心想这瘪犊子倒是利索,见机行事还真果断,也就骂骂咧咧的锁上了地下室的铁门,朝着来人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哪里知道刘金子这是被吓破了胆。
此时刘金子强自镇定,一阵嗫喃冷静冷静,没多久,他一巴掌拍在了脸上,懊恼起来,“这他妈犯的什么傻呀,哪有擒着人了,最后又把自己关起来的,真尼玛没出息,吓傻了也不能蠢成这样啊,那个东北佬明显是在诈自己呀。”他正从心里一遍遍骂着蠢货,不多时,听见哗啦啦的铁链子声响,房门从外面打开了,望见麦克被那个哄骗自己的东北佬押着进来,一把就给他推倒在地上,****着身子的麦克,哼哼唧唧,看见表哥在一边蹲着,他又哭爹喊娘地求安慰,看架势,估计被揍得不轻。
刘金子刚要爬过去看看麦克的伤势时,瞥见那个东北佬走到自己跟前,心里暗叫一声“****,这他。妈。的报仇来啦。”赶忙捂着脑袋,怕来人收拾,再嘲讽一下自己是个傻蛋。哪晓得这家伙非但没揍自己,还从他那大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兜子鸡蛋和两瓶二两半装的二锅头。
“兄弟,你俩赶紧吃点东西,垫吧垫吧,现在凌晨三点,吃饱了睡会,明天估计他们要玩狠的了,你两个可得养足了精神扛下去,估摸这会看守的都睡去了,你俩悠着点啊。”东北佬轻声说完,手上放下吃食,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匕首。嚯,刚要伸手拿鸡蛋的刘金子,瞧见他掏刀子了,吓得又缩了回去,嘴上嗯嗯着。东北佬一下就乐了,连嘲带讽讥笑起来:“我说你个兔崽子,刚才在外头不是挺横的吗,捡个碎瓦茬子都能要挟我,这会怎么不爷们了?哈哈,放心,别怕,我都说了我是自己人,你要相信!”说完把刀子丢在刘金子面前,很拽的样子,像是要证明他不是来钓鱼执法的。
而后神神秘秘低声一道:“刀子藏好,瞅见机会估计能排上用场。”
刘金子嗯了一声,也没多想,算是回答他了。瞧他此时对自己没恶意,赶紧过去把麦克扶了起来,拉到身前,检查起他的身体,看看受伤的情况。
“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出个屁啊!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东北佬提醒着两人,起身就要出去。
这时刘金子咽着唾沫,开口道:“傻大个,不…不是,大个子,你给我俩整点衣服穿呗……我还行,有个内衣护着,你看我表弟光着屁股,冻得直抽抽……”
“等着!”
东北佬撂下俩字就出了门,铁门重新在外面锁上。死寂的房内,昏暗阴冷。
“麦子,你没事吧?”刘金子俯下身,扒着麦克关切的问。
“哎呦哥啊,能没事吗,得亏我身体素质好,抗揍,要不然非得打残喽不可。可我浑身上下真******疼啊……”麦克呜呜的啜泣低喃,样子狼狈不堪。
“行啦,行啦,别瞎叫唤了,赶紧过来吃东西,妈的,都饿咱们快一天了。”刘金子装成嫌弃麦克叽叽歪歪的模样,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心底的害怕,麦克也有,怕是更甚。他想安慰来着,就怕这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少爷身心受到创伤,精神别再崩溃。
此时兄弟两互相搀扶着,二人忍着周身疼痛,蹲在地上吃喝了起来。几枚蛋下肚,方觉踏实;几口酒入喉,才觉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