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刘金子裹着自己的B-3飞行夹克,斜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羔羊皮面料的外套隔开了阴冷和温暖,让他稍微有了点心安,看了眼手机幽蓝光亮的屏幕,凌晨五点半。他想着心事,随即将没有信号的手机关掉,重新塞回贴身的口袋中,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立了立厚实的毛领,使劲缩着脖子,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裹在柔软的羔羊毛领子里面。
这时麦克翻了翻身子道:“哥,你说咱姥姥和我妈现在在干嘛?”
“估计还在睡囫囵觉吧。”
“哎…我想她们了。”
“我也想啊,”刘金子啧啧嘴,咳了下干涩发痒的嗓子,“我现在想想都后悔,走的时候也没跟姥姥好好说说话,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回国了,哎,老太太心里得多伤心啊,把她自个留下……”
“可不嘛,我妈我都没跟她正经聊过天,我瞒着我妈辍学当兵的时候,跑的天南海北都没现在这么想她,哎……”
兄弟二人互诉苦闷,道着悔心,此情此景可真应了句,夜伴风雨寝难眠,回想往事思双亲呐。刘金子不愿往这上面多想,因为是越想越怕,所以也就闭口不谈了。可也睡不着,他便同麦克聊起了别的。
“麦子,你当兵,什么时候的事?”刘金子好奇地问道。
“头两三年的时候,我过了十八岁生日就去了,那会就没心思上课,抽大麻,泡吧,都快玩出花了,后来我一女老师问我,麦克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是平淡的还是刺激的。”麦克学着她的样子变着假音,“我对她这么说,我想来场过把瘾就死的人生。”
说完呵呵笑起来,而后又喜不自禁道:“诶,哥,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刘金子问。
“哎呀,你就不能猜猜吗,诶,我告诉你哈,那女老师听了我说的当时就兴奋了,没过一个小时我就把她给****!好家伙,真他妈爽。”麦克喜滋滋地说着,满脸俱是回味怀念。
“草,你……可真有意思,真有一套啊。”刘金子鄙夷地说。
“哈哈,后来我就入伍,加入了海军陆战队,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都执行过任务,第二年米军撤兵,我到点就退伍了,在海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杀过人,天天坐着悍马在沙漠堆里乱转,也没什么劲。”麦克说的颇有点遗憾,瞧着表哥不说话了,随即问道:“哥,你有什么梦想没有?”
“有啊,”刘金子头枕着双手,“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建个游乐场,或者弄个主题公园什么的,置办一大片地,上头再盖上成片成片的房子,都是独门独院的别墅洋房,在铺上一条条的火车道……啧啧……想想都觉着美啊!”
“嗬,你不会是要建个模型主体公园吧?微缩的房子,微缩的火车……各种玩意,你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是不?”
“对,就是这意思,我这辈子就想把模型玩出极致,凭什么老外净搞这个,不是今个办展览,就是明儿捣鼓个大奖赛,咱们也可以啊,机械精工制造咱们国家是短板,那咱们就应该奋起直追,要知道高手就在民间……你不会不知哥的能耐吧?”刘金子洋洋洒洒,道出了自己胸中的宏图大业,让他心头少不得又是激荡振奋。
“嘿嘿,等咱哥俩逃出去了,我铁定帮你奋起直追!”
“切,就你,追妞还差不多,”刘金子揶揄道,而后神色一黯轻声喃喃:“这个姓张的,我可把咱俩的小命全赌他身上了,要他真是黑警察,那咱们可就歇菜啦。”
“赌呗,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麦克说。
“咱们一定得逃出去!”刘金子想的出神,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到把眯眼小憩的麦克吓了一跳,不一会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同他开始时的叫苦不迭判若两人。
麦克看着表哥凶相毕露,原本就知道他不是个色厉内荏的人,现在不仅被人威胁自己,连带着家人也受到威胁,这哪能再忍下去,肯定是表哥又有了注意,嘿,要不怎么说别惹老实人呢,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机会甭管你汉奸,日谍,全他妈给干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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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分,一辆黑色丰田皇冠驶进了山区,泊在传出一片狗吠的铁门前。院落里有人呵斥着吠叫的狼狗,而后急晃晃地开了大门。一人挥手指挥着司机将车停进院内,不等车子停稳,上前拉开了后排车门,扶着门框,请出了来人。
小牛皮制作的纯手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咔咔作响,那人驻足扫视着屠宰厂院子里的景象,高高的红砖围墙上挂了一圈带倒刺的铁丝网,拐角架设着监控安防。他猜测兴许在看不到的隐蔽位置,也得有数个这样的安保设备。努了努小胡子下两片嘴唇,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透着股子高傲和轻蔑。站在他侧旁的司机大冷天里穿着黑西装,一身保镖的扮相,前倾着身子,恭敬地对他说着话,眼睛不时地盯着院中哈欠连天的几个闲汉,神色颇为不满。
“石田君,黄桑的手下就是这种货色吗?”山本信长搓着冰凉的手,转身问着身边的人。
“对不起阁下,您是知道的,黄桑有社团背景,所以手下的人多是些良莠不齐的社会人员,不少还都是进过监狱的二劳分子,因此……”叫石田的司机解释着,他对于黄四海用这样的人不以为然,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对这位从大本营来的上官控诉一下。
“呵呵,我和黄四海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他们的中国话说我门儿清,他不嫌命长,就让他去……这个人就不明白什么叫出头的橼子先烂。”山本信长随意拍打着自己毛呢大衣上的灰尘,“石田,你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阁下,如果不是有突发任务,我是不会随便出现在谍报人员的面前,他们也都会低调的潜伏,只是黄桑,他太高调了点,做事不符合我们的原则。”
“因为他用二劳分子?”山本信长问。
“阁下,不单单是这个问题,我觉的黄四海是个摇摆不定的人,他做事私心太重了。”
石田对着山本信长说出了黄四海要拿情报要挟,当奇货的筹码时,山本信长笑了起来,他知道黄四海打的什么算盘,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虽说应付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满足他想要的即可,但是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你不能有别的想法,更不能脱离了我的控制,闷头干活就好,耍花招的不要。
“阁下,您对这件事有什么安排?”石田望着沉默不语的山本问道。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哼哼,因为我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那两个人,这只是个试探,你懂吗?”山本信长冷冷一笑,“我要的是,让拿情报的人自己出现,我的黄桑嘛,还是要好好对待的……”
石田一脸迷茫地注视着自己的前辈,或许是猜不透山本信长的计划,但是他很规矩的选择了闭嘴,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该知道的。
山本信长今年四十三岁,是海上保安厅的特工人员,级别很高,他的工作多是同别国不同的情报掮客联系接触,能源、经济、军事、技术、都是他要搜集的。这次来华的目的是从美国得到消息,洛克马丁公司尖端技术被窃取,幕后可能是********在操作。其实山本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人为故意泄露的因素,谁能偷的了这东西,财阀和军火商们从不在意国家利益,他们要的是一个“内忧外患”的国际环境,只有强有力的对手,才能得到国会批准的巨额研究经费和源源不断的订单。在他心中这就像珍珠港事件一样,是美国少数当权者演的一出戏,留下悬疑让别人去猜吧。山本信长知道RB和平宪法早已形同虚设,为了恢复军事大国地位,为了遏制中国军力,阻挠截留尖端军事技术,方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至今尚未查到隐藏的中方特工,只是得到来自国安内线提供的消息,有两个青年正受他们密切关注,而且时间节点都巧合到让人无法怀疑……所以老谋深算的山本信长便策划此事以试探虚实,收到的讯号正应了他的猜测,各方举动都显得那么平静无奇。至于解决黄四海这个大麻烦,他有的是手段,毕竟轻事重报不听话的人,反制措施会让其老老实实,死人不就是最老实的吗。
上午九点,又一辆汽车驶进了屠宰厂,黄四海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进了楼内,路上有手下告知,已经把他交代过的贵宾安排在了二楼办公室,随即黄四海便迈着四方步悠闲的上了楼。
………………
“山本君别来无恙啊,多年不见,你是逾发的年轻了啊!”黄四海热情的打着招呼,同山本信长握了握手,随即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黄桑,也是精神的很呀。”山本信长寒暄着,用手指了指石田说:“老朋友,已经见过石田了吧,呵呵,你两个合作我很放心。”
“见过了,上次他说你要来,我还不信,你这特高课的大人物哪能轻易现身呢,在后方指挥即可呀,哈哈,这次来了,说什么咱们要好好聚聚才行啊。”
“那是,那是,不知道黄桑抓来的那两个人,问出什么没有?”山本信长随便应了一句,便问起了那两个“饵”的情况。
黄四海没有答话,而是关切的问道:“山本君,不知道大本营对我的以后有什么安排,毕竟咱们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以后能有个踏实养老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替我在大本营美言美言啊,你也知道国安追查的紧,万一走漏风声,保不齐会翻船啊。”
石田在一旁看着,心里非常恼火,这个该死的支那人,竟敢这样无礼,但是等他看到山本信长,一脸淡定的模样时,也就压下了想要发作的情绪。
山本信长浅浅的笑了,他虽然知道那俩人不是情报的携带者,但是看着黄四海的架势,这家伙怕是准备赖上自己了,不管有没有,他都要狮子大开口啊,哼哼……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吧,心里如是想着,面上是不动声色,他摸着腕表把玩着,思忖片刻道:“黄桑,你放心,你会得到应得的奖励的!”
“噢?山本君既然说到奖励了,那咱们就聊聊这奖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