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学生会也开始了动作,灵璧毫无悬念的被告知成了一名光荣的科创部学生干部,晚上潇潇请客,将静姝和科创部另一个副部长喊过来,可以说是老乡聚,也能算是部门聚会。等灵璧到的时候,潇潇已经在学校三食堂楼上的国家地理餐厅安排了满满一桌子饭菜。
静姝学姐带了他的男朋友过来,男朋友是hb市本地人,看脸毫无亮点可言,唯有身高着实显眼,且行为豪放,言语之间江湖气极重,一时半会让在学长学姐面前稍有矜持的灵璧难以适应。科创部副部长是一个风趣爱搞怪的人,潇潇大气细心,照顾着其他四个人的情绪和需要,聚会进行得还算融洽和谐。
几杯啤酒下肚,男朋友开始面色泛红,他解开两颗衬衣的扣子,突然猛拍一记灵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伙子呀,你的大好时光还多呀,羡慕你呀。”
灵璧感觉肩膀生疼,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好表现出丝毫的痛感,于是点头称是,向男朋友敬了一杯啤酒。
男朋友将这一杯又毫不客气的收缴了,沉默了片刻,对灵璧说:“你现在幸福呀,无牵无挂的,你看我,我还得从上海赶回来,照顾她的情绪,我都忙死了。”指着静姝。
灵璧这才知道,原来男朋友已经毕业了。看了一眼静姝,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悲戚的神色,又带几分恼怒的神情,一句话也不说,看着男朋友的剑拔弩张的手指在灵璧肩膀上“弹钢琴”。
“你在上海辛苦了,静姝也知道,她经常和我们老乡在一起说,你不容易,来,敬你一杯。”潇潇哈哈一笑忙打圆场,灵璧和副部长忙配合,潇潇持着酒杯说:“哥们儿你幸福呀,有这么好的老婆,当时你们先谈了,静姝死心塌地的爱了你,要不是这样,我就追她了。”
静姝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说的简直是屁话,敬我酒,你懂不懂我们hb的规矩?关系好哪有用这么小杯的啤酒敬人的?”男朋友也打着哈哈喊声震天,不容潇潇言说,男朋友大声冲服务员喊:“美女,麻烦来四个杯子,别拿这种一口干的小酒杯,要三两的那种。”
“三两”真是一个敏感的词语,要不然为什么每次在饭桌上听到这个词,灵璧的头皮就会发麻?服务员拿过来四个杯子,男朋友分给四个男生每人一个,起身去吧台拿来一瓶泸州老窖。静姝伸手去拦酒瓶,说,算了,大家都喝啤酒就算了,灵璧他一个小孩子不喝白酒。
大家都跟着附和,喝点啤酒尽兴就好,不喝白酒了,男朋友丝毫不听大家的言语,使劲甩开静姝的手,恶狠狠的瞅了她一眼,扯开酒盒的拉线说:“男人喝酒女人别管闲事!”
静姝赌气转过身去,男朋友如愿以偿,将四只酒杯满上。
“来,第一杯,敬我终于从这个悲哀的学校毕业,进入一个更悲哀的城市,来,大家一起。”说完一仰脖儿将酒干了,等着大家的动作,片刻见大家面有难色,宽容的说,你们随意。
大家于是不好不从,每人喝了一大口。男朋友辣得直皱眉,对灵璧说:“小兄弟,你觉得上海好不好?”灵璧没去过上海,但是为了配合男朋友,只好说,是个好地方,你在那儿好好发展,到时候和静姝学姐一起创造幸福生活。
男朋友轻蔑的望了一眼静姝,说,就她那样,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去了上海还不被人玩儿死?灵璧闻言心中微怒,又尴尬无比,他看了一眼静姝脸上复杂的表情,不知说什么,只好双眼望着自己的酒杯。
男朋友继续发表自己的宏论:“你看上海是个好地方吧,红男绿女,物欲泛滥,你以为你可以醉生梦死?错了,你没钱,你什么都没有,你就是一个狗屁!”灵璧已经感觉到席间越来越凝固的空气,他只好随声附和,是的,社会残酷的很。
“做人,永远要记住你的身份,没钱的人……就更别把自己当个什么东西,你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别人可替你记得清清楚楚呢!”男朋友阴阳怪气的嘶喊着,又一仰脖儿干了一杯,将衬衣全部扯开,两眼空洞迷离的看着桌子。静姝的眼圈慢慢的红了,潇潇用方言和她交谈着,她轻声向潇潇和灵璧诉说着苦恼,从他去年毕业去了上海,回来后整个人就变了,慢慢哽咽起来。
“来来来,你和我女朋友凑这么近,你这么喜欢她,你拿去用好了。”男朋友突然拿起酒杯,对潇潇吼道。潇潇不知所措,男朋友一把环住他的胳膊,拿着酒杯就往他嘴边送,身子靠了过去。静姝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喊道:“你喝醉了!”潇潇以手挡酒,副部长和灵璧忙去拉他,餐厅其他桌子上吃饭的学生也都望向这边。
“****,吃什么饭,喝什么酒,你这个没种的。”男朋友见潇潇始终不言,两手遮挡着伸到他面前的酒杯,婆婆妈妈实在太不痛快,这彻底激怒了他。他猛地将酒杯往地上一砸,大骂一声。随后站起身来,双手扣到桌子边缘之下,猛地一立起来。“****你奶奶。”将整个桌面掀飞起来,坐在对面的灵璧见桌子上一片狼藉,汤汤水水、瓢盆碗筷迎面而来,闪得快一个箭步挪开,身后那一桌就惨了,全飞到那一桌上,几个男生被身后来的食物淋了一身,站起来纷纷大骂,掳起袖子,将要出手。整个餐厅的服务员都被吸引过来,只是看有人醉酒气势汹汹,不敢询问。
静姝掩面离席而走,潇潇也顾不得她,忙去对几个怒汉鞠躬作揖,求了好一阵情,好话说尽,餐厅主事害怕众人斗殴,在一边不停安抚,几个男生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怒吼潇潇:“你们扫了我们的兴,今天不是你态度好我们就打死他。”潇潇连声称是,灵璧和副部长死死拽着男朋友不放,他在一阵怒吼之后,渐渐地身体越来越重,骄傲的脑袋慢慢的垂了下来,终于在灵璧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过去。
潇潇把赔偿等事情都安排好了,给几个被害者一再道歉,和灵璧、副部长三个人将男朋友往他宿舍扛去,他宿舍正好空一张床铺,喝醉酒的男朋友像是一条大沙袋,宿舍的床铺难容其壮,将他丢到床上的时候,三人累的腰酸背痛,刚刚吃的饭化成一身臭汗。
灵璧忙完正往宿舍走,静姝打电话来,向他道歉。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感到愧疚。”灵璧宽慰她。
“对不起,把聚会搞成这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
灵璧沉吟片刻,不无悲伤的说:“学姐,劝你一句,他真的配不上你,你这样何必呢?”
“你不了解情况,哎。他是心情不好。”静姝叹息一声,音调里带着深沉的痛楚。
“你看他在外人面前怎么对你,潇潇也说,看着你被他这样不当回事,我们这些老乡恨不得揍他。”灵璧越说越激动,用提高声音的方式想要静姝同意他的意见。
“算了吧,不说这些了,谢谢你们的关心,他以前真的是个好人。我请求你们的原谅。”静姝慢慢的挂了电话,灵璧还想再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茫然的嘟嘟声。
灵璧感到一阵失落,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学姐,原本她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的,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也许是同在外乡建立起的无形的亲情感,灵璧觉得静姝的不幸仿佛是所有老乡的不幸,想解救她逃脱出来,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真是可笑,生活不是好莱坞魔幻电影,男朋友也不是剑与盾能杀死的巫师。断定别人是不是幸福难道就是吃了一顿饭,闹了一次酒你就能分辨出来的?“他是个好人。”他们共同经历过什么自己根本一无所知,那个“好人”是不是一直都活在静姝那些怀念过去的记忆里?回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人说人之所以活得有意义就是因为人有记忆,灵璧心烦意乱的一步一步往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