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条保暖内裤引发的血案,让蒸蒸日上的“太子党”大伤元气,几近覆灭。而这件事的元凶并不是他们的死敌——“四眼帮”,而是一帮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农民。
马海宝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到了高二上学期期末,太子党四兄弟中,只有马海宝没有真正谈过恋爱。虽然绯闻很多,也都是跟人打情骂俏搞暧昧,没有一个动真格的。或者说,没有一个姑娘真正愿意和他好的。
在一堆打情骂俏的女生中,马海宝真心喜欢上一个女生,女生的名字叫王家巧。王家巧说不上漂亮,但乖巧伶俐、能说会道,和马海宝很是聊得来。因此马海宝天天和她混在一起、打得火热,并自以为王家巧成了他的女朋友,还到处在兄弟面前炫耀。问题是,王家巧一直都没表态,也没向别人承认过。
直到有一天,这个事情终于有了结果。结果就是:马海宝在自作多情,王家巧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而是偷偷和班上一个叫殷小九的男生眉来眼去、互生情愫。
一开始,马海宝根本不相信这个事,或者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直到他发现了他们的罪证——一条保暖内裤。
在中国大地上,地理学家们把秦岭和淮河作为气候的南北分界线。淮河以南算南方,淮河以北是北方。南方温润,北方寒冷。桑阳镇虽属JS,但在淮河以北,气候上应该算北方。可问题是,中国的暖气供应并不以淮河以届,而是直到淮河以北两百公里的SD省。因此,这就形成中国版图上暖气供应的真空地带——苏北。
苏北的冬天,吹着和北方一样冷的西北风,屋里却没有北方温暖如春的暖气,屋里屋外是一样一样的冷。而苏北人民又不像东北人民那样,即使没有暖气,屋里也会弄个热和的烧土炕,抵御凛冽的寒冬。因此,中国最抗冻的并非是东北人,而是苏北人。
我们小时候,手面、脚面和脸蛋经常被冻坏,又红又紫俗称“冻疙瘩”;天一冷就疼,天一热就痒,而且每年都会定期复发。除了手脚脸面这些经常挨冻的部位,有些还在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则直接冻坏了******。家长无奈,只能找来棉布把他们的裆部包起来。但小孩子大小便一般都很急,一不小心就弄得一裤裆屎尿。
为了抗冻,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衣物。因此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情真意切的王家巧送给了殷小九一条保暖内裤,暖化了他的小心脏和******。加上殷小九长的眉清目秀、很讨女孩子喜欢,这让马海宝醋意大发、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阉了他。
马海宝是越想越气,简直要疯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一个横刀夺爱的感情问题,而是关乎一个男人如何在众兄弟面前存活的尊严问题;他早就在很多人面前声明王家巧是他的女朋友。
在一个课间操的间隙,恼羞成怒的马海宝,当着全班人的面,从殷小九的课桌里抢出了那条还包着塑料封皮的保暖内裤,还是名牌“宜而爽”的!
只见他左手高举保暖内裤,右手拿出一个打火机,还一脚踏上了自己的课桌,要当着全班的面烧了他。
“马海宝你别这样,这样太不好了!”江小雅喊道。
“马海宝你下来,你他妈太过分了!”金凤骂道。
马海宝已经失去理智,根本听不见她们再喊什么,打着了打火机。
“海宝你下来,别他妈丢人了!”李长城也在阻止他。
但马海宝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了。只见他先是点燃了保暖内裤的塑料封皮,然后烧着了内裤。一阵火光中,先是女生一片尖叫,然后男生一片鬼叫,场面火爆极了。
在那个残忍的时刻,坚强的王家巧并没有哭,而是咬紧牙关,死死地盯住马海宝。而生性腼腆的殷小九,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疯了一样冲出了教室。
殷小九跑回了家,脸色由红变白,嘴唇由紫变黑,浑身不停地颤抖抽动,直到口吐白沫、羊癫疯发作。吓坏的爹妈赶紧掐住他的人中,并找来羊癫疯的特效药,死命塞进他的喉咙里,总算救回了他的小命。
接下来,就发生了那场让太子党众太子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恶斗。
殷小九来自桑阳镇不远的晓庄村。就像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殷小九平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不加入任何帮派,也从不主动欺负别人。但问题在于,从小到大殷小九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殷小九是家里的独子。他妈一共生了八个闺女,到怀他的时候,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因此,殷小九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计划办的人到处围追堵截。
农民的意志是坚强和朴实的。尽管不知道肚子里的小九到底是男是女,但小九的爹妈还是顶着贫困和政策的多重压力,坚定地生下了他。可喜的是,小九是个带把儿的男孩。
虽然家境贫寒,在父母和八个姐姐的一起照料下,殷小九就像如今的独生子女一样,享受着家里为数不多的“锦衣玉食”和“富贵荣华”;简单地说,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穿的,都要先紧着他用。
然而,天妒小九。等到殷小九三岁的时候,爹妈偶然发现他得了一种先天性病症——羊癫疯。只要受到刺激或者意外,就会浑身颤抖、晕厥过去。如果身旁没人的话,还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为了防止意外,此后的殷小九就像国宝小熊猫一样受到全家人的万分呵护,不让他受一丝委屈。
得知殷小九被欺负的原因后,殷小九的爹——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他狠狠地抽了一袋老旱烟,反思自己失败的一生,为什么只生了小九这一个儿子。因为他明白:要想在农村混得住,必须多生儿子多养猪。养猪是为了致富,多生二子除了为养老,还为了不被人欺负。
虽然殷小九的爹只有一个儿子,但他还有八个女婿和六个兄弟姐妹,外加兄弟姐妹家的十几个外甥侄子。
于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下午,殷小九的爹亲自开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着他的四个个兄弟、八个女婿和十几个外甥、侄子,还有一车的镰刀、锄头和铁锨,把马海宝和他的三位太子哥哥堵在了学校门口。
马海宝的腿都吓软了,脸部扭曲的像个包子。张风和张雨也不知所措,自太子党成立以来,没遇过这么凶险的场面啊!
只有李长城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张大鼻孔狠狠地吸了两口气。
“老大,你我先和他们理论,拖住他们;老三,快去叫兄弟——抄上家伙!”
在最关键的时刻,李长城作出了最关键的决定。张雨得令后迅速跑开,直奔太子党“三十六弟”。
如果不是三十六弟的到来,他们也许不会受到那么大的重创。
农民大多是本分朴实的,他们并不想欺负谁,只想给马海宝一点颜色看看,给殷小九出口恶气。当时,殷小九的大爷,左手拉着小九,右手指着马海宝,说:来,你这小子,先给我们家小九道个歉。
那一刻,别说让马海宝道歉了,就让他跪下磕头他都做。可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马海宝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被吓得突然失了声。
此时,殷小九最大的一个堂哥站了出来。此人身材魁梧,眼神凶狠,一看就是练过的。只见他凑到马海宝面前,伸手敲着他圆卜隆冬的脑袋,说:“就你这怂样,以后要再欺负小九,小心我敲碎你这猪脑子——”
此时,顺着马海宝的脑门,太子党们看到此人结实的手腕上有一个刺青——“勇”字。不——准确的说,那根本不是“刺青”,因为字身不是青色,而是肉红色,应该是用烙铁或烟头什么烫出来的。
这让平时嚣张跋扈的太子党们瞬间胆寒起来。乖乖——这得需要多大的狠劲才能忍受那样的疼痛。平时他们去“刺青”店刺一个笔画简单的“义”字都痛的哭爹喊娘的,别说在肉上烫出一个笔画更多的“勇”字。
毫无疑问,来者不善啊——太子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还是那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但这次的英雄少年并不是太子党的三位太子,而是一个看起来更小的‘三十六弟’。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不知哪根筋出了错,大义凛然,蠢血沸腾,抄起棍子就抡向殷小九的堂哥,还大喝一声“别他妈动我四哥——”。
这个蠢货一下子让场面失控,彻底被激怒了虎视眈眈的农民军。
农民军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像当年陈胜、吴广、朱元璋一样,极其凶狠。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用竹竿、锄头就打败了统治王朝的正规军。
那个“少年英雄”的棍还没打到殷家堂哥的脸上,就被对方一把夺过,一棍反抽在他的脸上,顿时一条鲜红的血印。
少年古惑仔们的打架斗殴通常就是这样发生的——并非都是自己愿意,大多因为形势所迫;更不知道打架的意义,只知道为兄弟义气。
这分明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因为农民军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王朝正规军,而是一帮满脸稚气的娃娃军。
张风毕竟大一岁,年近18,身体硬朗些,还能对抗几个回合。张雨就惨了。由于个子高太显眼,成了农民军的重点攻击对象,腹背受敌。吓尿了的马海宝被打了几拳之后,干脆顺势爬在地上,双手抱住头,用肥厚的肉身抵抗击打。
平时老实腼腆的殷小九,根本就没打过架,但他还是冲向地上的马海宝,狠狠地踹几脚,总算出了口恶气。
二太子李长城虽然身材瘦小、力量薄弱,但他临危不乱、身形矫捷,采取以躲为主、防守反击的战术,而且专挑实力弱的下手。甚至有几棍偷袭到殷小九他爹。等被发现后,他立即战略转移,混战中居然能保持实力与对手周旋。
虽然太子党人数上明显占优,但农民军凭着长期干农活练出来的力气,以一当十、勇猛无比,很快就把太子党们逼到学校旁边的鱼塘边。于是,太子党三十六弟就像当年项羽兵败乌江,被农民军逼的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滚落到河水里。
初冬的苏北平原,河水真心的冷啊!
幸亏农民军手下留情,没有拿出拖拉机后面的镰刀锄头和铁锨,只是赤手空拳地等待想爬上岸的太子党们,上来一个打一个,打得他们哭爹喊娘、鼻青脸肿,好不热闹。
最后还是正规军来收场了。消息传到桑阳镇派出所后,所长召集了所有警力奔赴桑阳中学。一通断喝,才拉开了混战中的农民军和娃娃军,把他们一起扭送到派出所。
弄明白事情的缘由后,派出所所长陷入了深深的为难。谁对说错,一听就明白。可这帮混小子的爹,他基本都认识,大多是镇上和村里的干部。
幸好没出人命,只是些皮肉伤。无奈之下,所长下令放走那帮小杂碎,留下殷小九的爹和几个大爷。这时候,太子党的爹妈们也闻讯赶到了这里。
张风的爹面色凝重,一直在抽烟。在那样的场合下,作为镇长的他,知道官儿越大越丢脸。而计划办主任——李长城他爹,则紧咬着后槽牙,说要回去弄死那不长进的小子。只有马海宝那妇联主任的妈在哭哭啼啼,不仅因为马海宝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关键还连累了她对面的老情人和顶头上司——镇长大人。
派出所所长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默默等待镇长的示意。最后镇长也只能忍辱负重、主持大局,艰难地站起身来。只见他带领在场所有的村镇干部——太子们的爹,尽力做出谦卑的笑脸,一一向殷小九的爹和大爷们道歉,并询问他们家的兄弟伤势如何。
殷小九的爹和大爷们也都很识趣,都说没事没事,哪敢让镇长道歉。他们除了忌惮这位镇上的一把手,更有那位负责计划生育的李主任——因为他们老殷家,家家都是超生游击队。于是他们都笑脸回应,并推脱要回地里种庄稼,赶紧逃离。
那时候,简单的打架斗殴根本不谈什么赔偿,跌打损伤各自疗养。农民军个个身体硬朗,根本不把皮肉伤放在心上。太子们则在老妈的训斥和关照下,精心调养,恢复元气。
由此,太子党有史以来最凶残的一仗就此了结,同时也载入他们热血青春的史册。
在镇长的示意下,桑阳中学也给出了最后的处理办法:马海宝留校察看、记大过处分,并和李长城被调到另一个班级;其他参与打架人员,一律记过处分;如再发现拉帮结派的,一律送到派出所接受再教育;情节特别严重的,坚决开除。
此消息在校园广播里连续喊了三天,太子党众兄弟们真是无地自容,看见窟窿就想钻下去。而四眼帮的人就别提多高兴了,私下里不知笑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