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死林上空,不时飘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当腐臭味被风吹来时,凌云只能掩鼻飞行,同时目不转睛地搜索地面上的凝神草,不能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看着如今凡事亲力亲为的自己,凌云不禁联想到从前锦衣玉食的雾月国太子;他倒不是怀念从前富丽堂皇的生活,而是感叹人世变幻的无情。说起来,凌云觉得雪鹰叔父摄政之后,兄妹俩的衣食住行非但没有减质减量,反而更胜狐帝九世的时候,这一度令他们二人对摄政王叔父感激不已。那时他们哪里想得到他竟是包藏祸心,更是谋杀父亲的凶手……
雪鹰叔父为什么窃取帝位?凌云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为权位吗?为名望吗?还是为财富呢?在凌云的印象中叔父不是留恋功名的人,况且他是父亲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他还缺什么呢?凌云想来想去,只能用一个词来解释:贪婪!因为贪婪并不仅仅要某样东西,而是想要更多的东西,欲壑难填,永无止境!
“唉,果然贪嗔痴害人最深而不自知!难道世间就没有一块净土可以安得下一个纯洁的灵魂吗?”
想至此,凌云蓦然起了退隐避世的念头,突然,他又努力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脑海。
“现在想这些没用,还是专心找凝神草要紧!”凌云喃喃说道,眼睛迅速在碧油油的山地上扫视。
然而,似乎老天也在和他作对,凌云在近地面低空飞行了两个小时,眼睛都累得直冒金星,可是连凝神草的影子都没看到。现在凌云开始怀疑那个驼背老头是不是在骗自己?而且,想想看,陈默贵为狼国大将,怎么会连凝神草这等廉价药草也弄不到,却要自己采摘?再想想,驼背老头为什么告诉自己坏死林有凝神草?为什么凑巧海智离开他就来了?他真是陈默派来的吗?他的目的是什么?凌云不敢想了,再想下去,恐怕世上谁都不能信任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只是急糊涂了而已,他现在需要静一静。
一轮红日已经偏西了,躲到不远处一座山峦的背后。夕阳的光辉抛洒在一片薄云上,那片轻薄的云彩竟然焕发出迷人的粉红色光芒,恰似一片梦幻的神域,使人顿起向往之心。只可惜,那片粉红色的云彩和夕阳同样被高大的山峦遮掩了一部分,只能看见首尾两端。
凌云觉得还不够尽兴,便想飞到大山之后,饱览一番这罕见的落日余晖,反正还没有凝神草的踪影,去哪里找寻都一样。这么一想,旋即御气飞向那座在夕阳余晖下呈黛绿色的高山。
片刻后,凌云落在了高山的半腰上,抬头便能望见那片梦幻般粉红的色彩,只不过,那并不是天边的晚霞,只是山间的烟岚;粉红的色彩也不是太阳散射造成的,而是因为烟岚的颜色本就是粉红的。这只是一片粉红色的雾气而已。
凌云难掩心中的失落,默默转身继续找寻凝神草。粉红的雾气虽然罕见,但是和真正的粉红晚霞比较,就好像一者是人工的,一者是天然的,有着天壤之别了!
半个时辰后,凌云终于在高山附近的山坳里寻到了一株一尺高的凝神草。凝神草的茎叶都是翠绿的,叶子呈半圆形,迥异于周遭的花花草草。凌云欣喜不已,立刻降落。谁料,凌云脚尖才沾地,草丛中忽地蹿出一条灰黑色的蝮蛇,蝮蛇有人臂般粗,衔起凝神草便往草丛里钻,像阵风一样。
此刻,就算凌云再有涵养,也忍不住怒火中烧了!那可是灼云救命的东西,怎能让这样一条来历不明的小蛇夺走?
“小畜生,站住!”
凌云怒吼一声,抽身追去。那条粗壮的蝮蛇毫不理会,仗着身形敏捷,蜿蜒爬行丈余之后,钻进了一个半尺高的土洞。凌云对着那小小的土洞真是又急又怒,恨不得把那贱蛇挖出来剁成肉酱。
凌云气沉丹田,手捏剑诀,双手连划,射出十余道无形的剑气,顿时尘土翻飞,挖出一个四五尺深的不规则的土坑。土洞的截面便在坑底,黑魆魆的,不知有多深。
这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凌云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他竟会拿一只臭蛇没办法。
“我若炼有地行术,抓条蛇还不跟抓条虫子似的?”凌云想想,眼下也无计可施,只好去别的地方找凝神草了。
凌云御气低飞。有了刚才的经历,他偶尔也会留意爬行在草木间的蛇类。然而,不留意还不要紧,一留意,反而吃了一惊。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在这座高山附近,乃至整个坏死林的蛇类好像都离开巢穴,来到地面活动了。在这个荒草遍地的山林里,不时都会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像极了行人穿过草地时的声音,但这个“行人”大多时候是无形的,肉眼难以察觉,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蛇群多的时候达到了一百多条。一百多条蛇密集地穿过青青的草地,发出雨点般密集的窸窣声,令人头皮发麻;蛇群穿过草地,留下一条条显眼的深色的轨迹,一百多条轨迹交叉起来就是一张铺陈开来的罗网。
凌云为了更仔细地观察这些蛇,特地停留在一棵高大的树上。这时,他就可以看见,那些蛇并不是“两手空空”的,它们的嘴里都含着一两件珍稀药草,有含着人参的,有含着灵芝的,有含着天麻的,甚至还有含着晶莹发亮的仙果的。这群蛇来向不同,来源不一,种类各异,但它们要去的地方却是相同的,在那座飘着粉红色烟雾的高山山脚下汇成一股色彩斑斓的潮流,如诸侯朝贡,信徒朝圣一般,纷纷往上爬,一刻也不停留,最终渐渐消失在大山山上隐蔽的蛇洞之中。
凌云心中也纳闷:“那些蛇怎么见了我一点也不怕?我好歹也是进入登仙境的妖仙,寻常畜生见了我都会敬畏三分,它们究竟是怎么回事?”猛地,他醒悟了,同时暗叫一声“不好”:“我怕是闯入别人的领地了!此地蛇类众多,恐怕供奉着一只厉害的蛇王!蛇妖一向领地意识严重,不容他人侵犯,尤其是妖仙。自己再呆下去恐怕要麻烦缠身了!”
以凌云的修为自然不怕什么蛇王,但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利于灼云的治疗。凌云正要飞身离去,忽地想到,山中蛇类四处搜刮珍稀药草向蛇王纳贡,其中必有凝神草,自己半路截获,岂不方便?打定主意,凌云立刻往别处寻找蛇群。
小半个时辰后,凌云终于在一条深沟里找到蛇群。这群蛇比刚才那群更大,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条山沟,不下千条,汇成一股浊流,自下而上,流向黛绿的山峦。
凌云停在半空,仔细搜寻衔有凝神草的蛇。果然,没一会工夫,便有一条白色巨蟒叼着满口的凝神草从凌云的下方爬过。
凌云焦躁的心顿时又惊喜起来,立刻俯冲下去,一手揪住蛇尾,将白蟒甩向空中,然后迅速折回空中——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在地面抢夺时被其他毒蛇咬伤。
然而,凌云还没将空中的白蟒接住,不远处便飞来一道红光,利落地将白蟒斩成两截;红光折返时,又穿过白蟒的头颅,带着蛇头以及凝神草一起飞走了。
眼看着到手的凝神草又被抢走,凌云不禁怒焰升腾,大吼一声:“站住!”
那道红色剑光飞到一名站在树下的红衣女子手中。红衣女子从剑上取下蛇头,将剑插回腰间剑鞘,再取出蛇嘴里的凝神草,放入储物袋中,蛇头扔掉。女子动作麻利迅速,没有多余的细节,然后纵身飞起,对凌云的话置若罔闻。
凌云恼怒不已,调动真元,化出一片白色云光裹住全身,全力追向红衣女子。天光云影比寻常御气飞行快上数倍,凌云片刻便追上了那女子,拦住她前面的去路。
红衣女子对他此举也感到不快,恼怒地说道:“做什么!”
凌云毫不客气地说道:“把凝神草留下,你可以走!”
“凭什么!”红衣女子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反问。
“就凭那凝神草是我找到的,蛇也是我抓到的。你把他们抢走,还问我凭什么!”凌云寸步不让。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揶揄说道:“哼,连女人都抢不过,你还是男人吗?”
听这话,凌云只觉得火大,沉声说道:“贱人,不要给脸不要脸,逼我动手啊!”
红衣女子又是一声冷笑,说道:“我还怕你不成!”左手握紧储物袋,右手按住红色飞剑剑柄。
两人之间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都感到下面的大地一阵颤动。不一会,粉红色雾气自高大的山峦上喷薄而出,漂浮在大山山顶,好像给山峰戴了一顶红色的帽子,而帽檐不断往四面八方延伸,很快就罩住了凌云和红衣女子的头顶。源源不断涌出粉红色雾气的山峦,远看就是一只刚出笼的大包子。
令人窒息的腐臭味也随着天空粉红色云海的扩散而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凌云与红衣女子脸上同时变色。
红衣女子喃喃说道:“糟糕!是那只怪蛇又要出来了!”又对凌云疾言厉色地说道:“臭崽子,老娘今天没工夫陪你玩!最好别让我再碰到你!”
放出狠话后,红衣女子也施展天光云影,化出一团红色云气裹住自己迅速飞离这座被粉红的毒气覆盖的山体。
凌云眼神一凛,喝道:“哪里走!”同时化成一团白光追上去。
比起天光云影术,凌云也不遑多让,只飞了十余里便堵住红衣女子的去路了。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旋即掉头,从另一个方向逃走。凌云不容凝神草有失,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同样没飞出十里地便拦在了女子的前面。只是这女子机警得很,每当凌云出手抓她时,她都像一只活跳跳的小鱼,从他手底下溜走。如此来来回回追赶了四五趟,红衣女子飞不出坏死林,凌云也抓不住她。
眼看着头顶那片粉红色云海越来越大,红衣女子渐渐焦急起来,回头对凌云喊道:“喂,别追了!待会魔头出来,谁都走不了!”
“那又怎样?走不掉的只有你而已!”凌云脸上毫无惧色,凛然说道,“把凝神草留下,你去哪里,我不管!”
这红衣女子颇为狡猾,凌云不能确定她离开坏死林后不会用伎俩脱身;若是让她逃走了,自己真是哭天抢地也没用!
红衣女子焦急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难道不能通融一下吗!”
“人命关天,事在紧急!”
听到“人命关天,事在紧急”八个字,红衣女子不禁纳闷了,凝神草一般用来炼制入神丹,辅佐修者入定,而入定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会人命关天?正要详细询问,却听见那座升起粉红色雾气的高山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
“啊——呜!”
大地随即剧烈震荡,山林之间尘土弥漫,如狂风急扫而过,四野凄迷!随后,又是“轰隆”一声震爆,山峦一侧,乱石崩飞,尘土飞扬;待尘埃落定,一颗巨大而狰狞的蛇头从土洞缓缓探了出来。巨大的头颅顶端有两排突起的角质层,形成三对粗短的犄角,骄傲而不凡。
原本,凌云以为躲藏在这里的是一只小小的蛇精,如今看来,他也低估这只蛇王了。当这条巨蛇从山体中爬出来时,它的身躯竟能把高大的山峦围上一圈,目测有百丈之长!
这么大的蛇,蛇精、蛇王已经不适合用来称呼了,应该称它“蛇魔”。一般活了几百年的蛇妖,身体都能长到十几丈;功力深一些,寿命长一些的,也只能长到三四十丈——那是凌云见过最长的蛇妖了!蛇长百丈,虽然不能说明它一定活得久,但力量却是和身材成正比的。百丈魔蛇的力量绝对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