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七峰遭劫过后,便只剩碧云峰、落日峰、缥缈峰和千寻峰了,四峰恰好是北斗勺除去勺柄的四星位置,峰顶相隔十余里,云雾环绕,平日里也瞧不得清楚。
若要到其它峰去,便是要御器飞行了,若是走峰下山路,只怕是没有两三日的光景是不行的。
千寻峰位于勺形位置接柄处,正北斗七星天权星所在位置,一侧是缥缈峰,而另一侧,就是千年前被毁掉的三峰,如今都已是树荫敝日的树林,林中飞禽走兽无数,生意盎然。
千寻峰跟碧云峰相比较,要矮了一截,屋宇楼瓦也要陈旧许多,略显萧条。
峰上房屋多是建在东南位置,极目远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木尽收眼底。
叶天恨被穆天涯愤愤的带离碧云峰后,一到千寻峰,便被丢给了座下大弟子陆真。
这陆真刚过而立之年,身材略为偏胖,穿着一件白色道袍,看着极为平易近人。
陆真正在殿门前来回踱步,不知在念叨着什么,远远就看到了疾驰归来的穆天涯。
不等穆天涯落地,陆真便赶紧迎了上去。
穆天涯落地站稳,脸色极为难看,而那叶天恨此时则是闭着双眼,紧紧的将他楼主,由于飞行过快,叶天恨血液流转不上,一时间满脸苍白。
穆天涯本就心情极差,此时见那天恨小童如此胆怯的模样,心中怒意更盛,冷哼一声后,伸手将叶天恨一把提起,随后朝着陆真扔了过去。
叶天恨从未有过在天上飞行的经历,早已吓得失了魂,直到被穆天涯扯开扔出去,他才失声大叫一声,还以为是掉了下去。
“哼……”
穆天涯盯着叶天恨,单袖一甩,又是冷哼一声。
叶天恨一个趔趄,不稳之下就要跌倒,赶过来的陆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才让那天恨小娃免于出丑。
陆真抬头一看脸色发青的师父,又看得叶天恨一副呆样,想起本峰弟子们私下谈起的小河村惨事,心中便也就明白了几分,在对叶天恨笑着点点头时,心中也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却是不知为谁而叹。
叶天恨站稳身子,强压住自己的惊恐,身子却是止不住的颤抖,也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周围的环境,只是局促的低着头,不知所想。
穆天涯冷哼之余,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叹息,声音微微一软,朝着叶天恨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可那小娃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半字都未听进去。
陆真在一旁苦笑着摇摇头,穆天涯见此,也不再多说,转而想着陆真吩咐了几句,大意就是从今往后他就是你师弟、去安置下他之类的,便甩手离去了。
穆天涯离开后,叶天恨还在为刚才飞行之事所惊恐,尚未缓过神来。
陆真微微一笑,对着叶天恨说道:“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大师兄了,我叫陆真,你叫我大师兄便是!”
说罢,他伸手在叶天恨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叶天恨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陆真。
陆真见他不解的望着自己,一想便知他未听得刚才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叶天恨一听,双腿一屈,就要跪下行礼,还好陆真眼疾手快,在叶天恨刚做跪下姿势时就制止了他,忙道:“万万不可,小师弟,你我乃平辈,跪拜之礼是向师父那样的长辈行的。”
听得此言,叶天恨到是有些尴尬,还稍微有些泛白的脸也微微红润起来,不过他肤色本来就偏黑,这样一来到也不太明显。
见到叶天恨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陆真只觉得小师弟挺可爱的,这亲近之意便是有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快说啊!总不能让我喊你‘喂’吧?哈哈…”
陆真见他这模样,于是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说道。
“回大师兄的话,我叫叶天恨。”
叶天恨眼见这位大师兄像个小孩子一样逗自己发笑,说话这般风趣,心下怯意已去掉大半,于是赶紧回答道。
陆真见此,好感更是大增,轻轻的拍了拍他肩,笑道:“好了好了,我带你去你看看你的新家!你我已经是同门,是一家人了,平日里就不要再行那长幼之礼了,反而显得生疏。”
叶天恨听到陆真说到“新家”二字,又不由得想起了伤心事,于是轻轻的“哦”了一下,便默默地低下了头。
陆真见他这样,已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但也不好再提,于是也就不再说话,只是顺着一条竹林小道朝着西边走着,心中却是在想:“这小师弟遭逢惨事,当真可怜,今后还得好好逗逗他才行啊!小家伙除了人有点木讷,到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岔生,哈哈!”
沿着竹林小道绕来绕去,叶天恨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石屋,屋外密布着一大圈笔直的翠竹,竹林外就是那叶天恨熟得不能再熟了的青木树了。
见此情景,叶天恨不由得想起了村子里那座大山,于是随口说道:“这里也有青木树啊!”
闻得此言,陆真微微有些诧异,转身问道:“小师弟之前见过这种树木吗?”
叶天恨回答道:“是的,我家屋后山上到处都是。”
“哦,怪不得,我说这青木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天下间却也是并非处处都有的,非得是灵气充沛之所才行,看来你家处在一块宝地啊!这青木是多年前师父从外面带回来的。”
叶天恨一听这话,明白了当日在弘德殿上时,为何大家会说那大山是无名怪山了,只怕是没有大家口中的灵气,而山上却是青木云集吧!
叶天恨并没注意大师兄的异样,只是低着头跟着陆真进屋了,口中却是喃喃道:“仙家宝地…仙家宝地…,若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呢?”
叶天恨收回心思,帮着陆真,将石屋里外都清扫了一边,待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已是辰时了,即便是昼长夜短的夏日,这星辰也都已布在了夜空中。
陆真一身白色道袍早就污痕遍布,粘附着好些灰尘,他低头打量了自已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天恨小娃也跟着笑出了声。
二人稍作整理,陆真便领着叶天恨去吃饭了。
在去用膳房的路上,叶天恨小声问道:“大师兄,这里没有人么,怎么我到现在都没瞧见一个人影?”
陆真听罢,大笑道:“哎呀小师弟,你瞧得我这记性。”说着还用手作拍头状,“我都忘了与你说了,师父吩咐过,他说你不识字,所以特意叫我为你安排一处清静处,好让你专心习字。
这千寻峰共有六十三人,现在算上你便是有六十四人。师父一生收徒到是不少,只是…”
说着,陆真却是停了下来,脸色略有失望,片刻后接着道:“唉,此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你的其他师兄,都是在自家住处修行,在用膳房的东南面。
因为大家修行术法多有练习,所以有时会有较大响动,怕扰了你学习,所以才特意将你安于西面的。”
叶天恨听得此话,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便不说话了,只顾着低着头随大师兄向那用膳房走去,却是没见着大师兄脸上的无奈模样。
夏夜,山风徐徐,吹拂着山上竹林。
竹叶摩挲,哗哗啦啦。
原本以为到了用膳房会是人头涌动,出乎意料的却是只有三个人,都是只有二十多岁,埋头在那吃饭。
见陆真领着一孩童到来,都放下碗筷,抱拳齐呼“大师兄好!”
那三人跟陆真一个样,一身白色道袍,就连那束发的带子也都是白色的。或许是平日里来这吃饭的人不多,用膳房内就只有一张长桌,能同时坐下十个人。
见此场景,叶天恨心中好奇之意更盛。
陆真回礼后,又一一介绍,大家自然又是互相行礼。
陆真早将叶天的疑惑瞧在眼里,待相互寒暄过后,便对叶天恨解释道:“修炼之人到达一定境界后,是可以不食五谷的,我们修行之人称这为‘辟谷’”
叶天恨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辟谷”,但也依稀听出来了这是因为修行了仙术,于是也就不再多想,放下了心中不解。
他却非陆真口中的“辟谷”之人,白日里忙活了数个时辰,腹中已无颗粒,这样一来,便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盛了一大碗米饭就吞咽起来,身旁陆真笑着摇了摇头。
待到一碗饭下肚,叶天恨才觉得踏实。
饭饱过后,陆真便是送他回了石屋,一路说笑,两人关系融洽不少。
翌日,鸡鸣过后,从碧云峰传来三声撞钟声,钟声绵长,回荡天地间,有如仙音。
听得钟声,叶天恨迷迷胡胡的从睡梦中醒来,待他整理过后,正准备去找大师兄问得出了什么事,就听见陆真就在屋外大声喊到:“小师弟,你起床了没有?”
叶天恨拉开两扇木门,一眼就看见正往院子里走的大师兄了。
陆真手抱一大摞书纸,纸笔墨砚,四宝俱全,正满脸笑意的看着打着呵欠的叶天恨。
叶天恨赶紧跑过去,接过砚台毛笔,帮着大师兄往屋里拿,生怕把这个待自己这般好的大师兄给累到了。
陆真见叶天恨早已整理完毕,笑了笑,打趣道:“还是年青人好啊!有如此精力。要不是大师兄要来教你识字,只怕是现在都还躺在床上的啊,哈哈…”
叶天恨见大师兄这般高兴,本打算询问为何撞钟一事,都已抛至脑后了。
望着这个大师兄,叶天恨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这翠竹青木间,环绕着一片笑声。
这场景,在翠竹石屋旁,竟是这般温馨,若可能,就这般永远该是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