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徒儿所见之景就是这些,那妖人当真是凶残暴虐,竟然狠得下心屠杀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东北方向距小河村百十余公里的太乙山上,碧云峰主事大殿内,正有序的坐着四男一女,眉头紧皱。在大殿正中央,还站有三个青年弟子。其中较长的那个弟子向坐在掌门位置的老者垂首抱拳说道,举止十分恭敬。
老者闻得此言,那已有皱纹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像是遭到重击般突然四分五裂,这到吓了殿下众人一大跳。
坐长老位末位的是一名尖嘴猴腮的瘦削道人,更是右手一抖,手中茶杯差一点掉落在地上。
发怒的老者正是如今太乙门掌门柳逸南。
闻得殿下弟子之语,柳逸南顿时怒火中烧,无意中真气外泄,竟是震散了身下座椅。
柳逸南一身蓝色道袍,颇有出尘之意,他虽是面容显老,又略带倦色,然而或是掌门位子做得久了自成气势,他那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于此盛怒之下,蓝色道袍跟白色发带都无风自动,果真是几分睥睨天下的霸气。
只听柳逸南重重的“哼”了一声,怒目圆睁,环顾四座,扬声道:“诸位长老怎么看?”
座中众人安静了片刻,大殿右侧中间位置处那较胖的青衣道人起身,对着柳掌门拱手道:“依王师侄所言,那些村民只怕是被那蚨虮邪物所害啊!”
座中其他几位都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点疑惑的是,若是那蚨虮在作祟,死者颈部该是有左右两个血窟窿,可这些死者却都只有一个。若不是那蚨虮所为,这普天之下却没这等怪物啊!”
那青衣胖道人继续道,除了末位瘦削长老外未表态外,其他几位长老也是纷纷赞同。
柳掌门右手捋须,眉头紧皱,听过此话,微微的点点头,以示同意,随后说道:“凌师弟所言即是。之前孔师弟从南疆飞剑传书,说圣罗山余孽有复苏的迹象,圣门源于苗疆十八寨,擅行巫蛊之事,还藏有蚨虮邪物也不是不可能。村子之事具体如何,我看还是待到那娃娃醒来后再问问他吧。”
叶掌门一语说罢,似有所想,转向刚才向他回话的那位年青弟子,语气一缓,问道,“对了,启书啊!那些尸体都处理了吧?”
王启书赶忙回答道:“回师父的话,徒儿跟几位师弟已经将村中一百一十三人的尸体全部火化,现在村子已经无人了。”
掌门人听得此言,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手微微向外挥了挥,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去了吧,待到那小娃醒来后我再差人通知大家。”
“是,掌门!”
众人脸色各异,起身齐声道,行礼过后,便是离去了。
待到众长老离去后,这大殿中只剩下王姓弟子和柳掌门了。
“启书…”
“弟子在!”
“你将那日情景再与我说一次。”
言罢,柳掌门将长袖一拂,坐到了之前凌长老坐的位置上,等着王启书的叙述。
“是,师父。那日徒儿与三师弟一众从寻阳城采购归来,路经那无名怪山时,三师弟所养异兽千丈鸟突然离我们而去,当下我等便预感有事发生,于是就跟着千丈鸟去了。待到那个村子时,才发现村民都已死去两三日。所有尸体脸上两边都各有四条深可见骨的伤痕,颈部左侧还有一个大血窟窿,血肉模糊。”
说到这,王启书顿了顿,见师父并未作声,便接着说道:“夏日气热,尸体都已开始腐烂,生出异味,否则那千丈鸟也不能发现。为防止产生病疾,弟子众人在查探一番后,清点完人数便将尸体全都火化了。我们在查探村中情况的时候,发现那小娃尚存气息,于是便将其带回了山门。”
言罢,王启书便看着自己师父,静静的等着他的回话。
柳逸南双目微闭,心中有所想法,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开口道:“你也去吧!待那娃儿醒来后带他来见我,也顺便叫上你那几位师叔。”
王启书行礼过后,便是退去了。
偌大的弘德殿里,只留下柳逸南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次日,那唯一活着的小娃被带到了弘德殿,几位长老又一次共处一室。
那孩子双眼哭得通红,直到殿堂上还在啜泣。
小娃皮肤黝黑,略显木讷,抬头看了看座中众人,心中顿生胆怯之意,而此时再一想起当日村中所见景象,双腿一软便直接跪倒在地。
王启书上前略微安慰了几句,免得孩子太过于失态。
待到寻问过后,众人才知此子名叫叶天恨。
据这叶天恨所讲,当日天气太过炎热,刘姥姥将他从村头大树下叫走后,便是一路说着话回到了屋中。
回到屋里后,小天恨就在灶屋里帮着姥姥架火做饭,刘姥姥则利用这个时间在屋外清洗那一张山兔皮。
叶天恨一边烧火,一边跟屋外姥姥说着话,说那讲书的张爷爷讲的东西好有意思,而刘姥姥则不停地反对他,说张老疯子只会唬骗小孩子。
这一老一小就这么一言一语,满屋的兔肉香味让小天恨忍不住揭开锅盖看了多次。
兔肉已经快要熟透,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屋外传来,叶天恨一个激灵,那正是姥姥的声音。
大声喊到:“姥姥。。”
叶天恨站起身来,冲出了屋子,口中疾呼:“姥姥……”
屋外,刘姥姥躺在屋檐下,蜷缩着身子正不停的抽搐着,在她脸上跟脖子处,鲜血直冒,地上已经积满一滩鲜血,一张灰褐色的山兔皮静静的躺在血水中,冒着热气。
叶天恨见此场景,已是顾不得害怕,跪地抱着姥姥不停地呼喊,然而刘姥姥身体抽搐了一阵,便没了生机。
悲痛欲绝的小天恨不知哭了多久,最终趴在刘姥姥身上晕了过去,待到醒来后,他去找其他村民求助,却发现村民们都已惨死,村中已无活人,至此,这天恨小娃受惊过度再次晕了过去,直至今日,已昏迷三四日了。
“哎,我说。”
位于长老末位的是一名瘦削灰衣道人,也不等叶天恨继续说完,就打断他的话,用老鸭般的沙哑声问道:“为什么全村上下只有你可以活下来?”
此人一副尖嘴猴腮的相貌,到让人觉得是刻薄尖酸之人。
“穆师弟,休得无礼。”
柳逸南见那道人问此话语,便觉不妥,于是出言相训。
叶天恨正在向柳逸南诉说自己的经历,听见有人问话,他便不再诉说自己见闻,急忙磕头道:“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后就到这里了。”
大殿沉寂了片刻,那柳掌门叹口气道:“只怕真是那蚨虮邪物在作怪了!想不到我神州大地自千年前浮云子一乱后,十年前有无尽海震动,而如今,蚨虮邪物出世,魔教余孽复苏,天下之事,只怕是离大乱不远了…不远了…”
柳逸南因说话太过激动,身子也显得有些颤抖。
座中之人除那叶天恨外,全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被唤作“穆师弟”的干瘦道人脸上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他手掌往椅边茶桌上一拍,站起身来,转身对着柳逸南,也不行礼,直接开口说道:“我当初就说了,圣罗山的杂碎就要斩草除根,现在可好,不光余孽再集,就连蚨虮异蛊还存在世上,一旦魔教卷土重来,我中原之地如何能够抵抗得了?”
“我看这事不见得有多糟糕。”
身着青色道袍的凌姓道人也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否定了穆姓道人的话,“这仅仅只是一种猜测,你都怕成这样了,我看当年你也没有冲再多前面啊!”
柳逸南摆摆手,并未评论殿上两人的话,而是话锋一转,说道:“我正门三大派于十八年前剿杀圣门后,十三年前苗疆众寨又是攻打了圣罗山,就算这是几年来魔教再怎么休养生息,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柳逸南说着,突然顿了一下,他环视了在座众人,突然语气一凛,沉声道:“我担心的是这片天地有大事要发生。自建派两千多年来,极北无尽海从未有过变动,可近些年来时有异象出现,这是极不妙的征兆。”
紧邻掌门位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道人,老道肥头大耳,满面红光,他听见柳逸南的话,点点头,开口说道:“掌门师侄说得有道理,他区区苗疆杂修根本不足为虑,需要留意的只是至北无尽海。”
老道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我早已跟孙师叔谈过这事,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们,事到如今,早说晚说也都一样了。”
柳逸南叹了一口气,似要公布一个天大的秘密。
殿上几位长老全都紧盯着柳逸南,就连一直未开口的女性道人也显露出凝重之色。
柳逸南朝着肥头老道看了一眼,看到老道对他点点头,于是开口说道:“十年前无尽海中跑出了一缕魂,那是一缕鬼的魂。”
众人一听,除去肥头老道,莫不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