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躺在破旧的木床上,口中紧咬布块,不断发出痛苦的哼声,她双手紧握被褥,手背青筋毕露,却也丝毫不能减轻半点痛苦。
一个年龄稍大的妇人焦急的站在一旁,正躬身用手推抚床上妇人的大肚子,口中不断念叨着:“再使劲儿,就要出来了!”
沉重的喘息声从叶氏口中传出,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落,打湿了大半个枕头。
“不……刘婶,我看到……在哭……他……在……哭……”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叶氏口中挤出,刘婶一边帮助叶氏生产,一边随口问道:“谁?你看到谁在哭?”
“孩子……在哭,有人……欺……欺……负他……”
叶氏将口中布块吐掉,这回说话的声更加清晰。
刘婶手中动作一滞,但并未太过在意,心想是这妇人中年产子太过紧张,竟是胡言乱语了,于是也不再理会,口中只是一个劲的鼓励“再加把劲儿”。
简陋的屋子里,除去几件破旧家什,再无其他。退出产屋,便是一间摆放有数件农具的屋子,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中年男子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口中不断的念叨着:“怎么还没生,怎么还没生?”。
一帘挂布将男子与夫人隔开,却让他此时度日如年。
老旧的房屋处在一座大山脚下,跟村子里其他房屋相比,显得更加渺小。
屋外寒风凛冽,枯木落黄叶,一片肃杀之意,这个冬天要比往些年冷上不少。
此刻屋子里的产妇正汗流浃背,拼尽全力想要产下腹中孩子,然而她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屋子似乎里有一道无形力量在阻止腹中胎儿的诞生,或者说是体内胎儿不愿在这个时刻出来。
这是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妇人似乎看到一个浑身沾满血迹的婴儿在遭受一个怪人的拍打,婴儿似乎在哭,然而待她想要看清楚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在这种如梦如幻的奇异感受中,妇人忍不住的说出那一句句没来由的话。
“我……看到他了,他在哭……”
叶氏再次朝着刘婶说道,这一次语气中更带几分急切。
刘婶是小河村里的一名寡妇,她汉子是一名赤脚医生,多年前一次外出采药失足跌落山崖死掉了。
刘婶跟着丈夫学了一点医术,丈夫去世后,也就接替了他的位置,村中有人生风寒或跌打损伤什么的,她都会为其抓些草药什么的,也还有些效果。
这日一早,中年怀胎的叶氏有了生产的征兆,刘婶便是受叶大成之托来到他家里为叶氏接生,然而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叶氏居然硬是撑了三个时辰都未将孩子产出。
刘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随着叶氏不断的胡言乱语,刘婶也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她几次想把外屋的叶大成叫进来,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心里不断的在做做祈祷,希望老天爷能够保佑床上的叶氏顺利生产。
“孩子……孩子……啊……天……”
突然间,叶氏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声,原本紧抓被褥的双手顿时松开,在半空中做出了癫狂的抓扯动作。
听见叶氏的呼喊声,叶大成再也控制不住,从外屋冲了进来,伏在床边搂着妻子不停地安抚着。
刘婶努力平复心中的紧张感,但叶氏惊恐的喊叫声仍然让她不能凝神,今日之事太过诡异。
屋外不知何时起已经飘起了雪花,雪花越下越大,山林间渐渐被染成了白色,村子里一些顽皮的孩童纷纷跑出屋外,在雪花纷飞中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
“哇……”
一声婴儿的哭喊从大山脚下的屋子里传出,湮没在呼啸的寒风中。屋子里,刘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抱起哇哇大哭的婴儿,正要递上前去让似若癫狂的叶氏看,突然一个令刘婶终身难忘的恐怖场景出现了。
叶大成正安抚着叶氏,见孩子顺利产出,虽然还担心叶氏,但脸上依然露出了行为的笑容。就当刘婶抱起孩子靠上来的时候,刘婶怀里的孩子突然小手一挥,只看见一团黑气从他小手中钻出,瞬间凝实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叶大成跟叶氏一掌打了过去。
手掌从床上两人身上透体而过,随后化作黑气,四下飘散而去。
受到这诡异手掌的影响,叶氏恢复了正常,她挣开叶大成的手,撑起身子,往刘婶怀中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刘婶,今后麻烦您照顾一下孩子,我们夫妇两个也能瞑目了。这都是天意,是天的恨意!”
说罢,叶氏瘫倒在了床上,而一旁的叶大成,也早已没有了呼吸。
刘婶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怀抱着婴儿愣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屋外一道惊雷,才将她从惊恐中唤醒。
冬日飘雪之际,天现惊雷,倒也令人不解。
“啊……”
刘婶尖叫一声,顺手就把手中孩子扔在了床上,孩子跟着发出一串“哇哇哇”的哭喊声。
刘婶夺门而出,漫天雪花盖在她的身上,这一刻,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孩子的哭喊声如尖针锥心,传出屋子,声声打在慌乱的刘婶心上,她强压住心中恐惧,回想起叶氏说的话,于是鼓足勇气回到屋中。
叶大成夫妇依偎在一起,安详的躺在床上,尤其是叶氏,满是汗迹的脸上还隐隐挂着笑容。
看着床上的两人,刘婶终究还是理智战胜恐惧,最终将孩子留了下来。
对于叶大成两口子的死,刘婶编了一个较为合理的缘由,在大伙儿的帮忙下,叶大成两口子下葬安葬在了屋后山坡上。
刘婶忘不掉叶氏临终前的那个眼神,而自己又刚好是孑身一人,于是便决定要抚养孩子。想起叶氏的话语,刘婶给孩子取名为“天恨”。
刘婶不愿回想那日之事,渐渐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是那日怪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就这样一晃十年,当日的婴儿,如今已成好动的孩童。
叶天恨曾多次问起过刘姥姥关于爹娘的事,刘姥姥瞒过多次,但村里人口杂,这事最终还是让小天恨知道了。
小天恨伤心归伤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懂事了,这件事也就藏在了心底,他不想让年迈的姥姥伤心。
这一次叶天恨口快,忍不住问起了关于爹娘的事。
刘姥姥听见叶天恨的问话,不自主的回想起往日之事,她呆呆的站在树荫下,苍老的脸庞忍不住的抽搐。
当年那一幕,让她时常在梦中惊醒,尤其是随着年龄增加,当初的恐惧在无形中已被放大数倍。
“姥姥,你怎么啦?”
叶天恨见姥姥突然失神了,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了,于是晃了晃她的手,低声问倒。
刘姥姥回过神来,强笑着说道:“为什么叫天恨?这是你娘给你取的名字,我们小天恨将来出息了,就连天老爷都会嫉妒你进而恨你,意思就是说小天恨将来有大大的出息啊!”
叶天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说道:“嗯,天恨将来出息了,先要给姥姥买个大房子,让姥姥过上好日子。”
刘姥姥抛开心头往事,又是摸了摸叶天恨的头,欣慰的说道:“好啊,姥姥我可是要等你那一天哦!呵呵呵……”
就在刘姥姥跟叶天恨说笑的时候,小河村紧邻的大山之上,此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在这无名高山西侧腰部树林中,有一片爬藤遮蔽的峭壁,爬藤下隐藏着一个山洞,洞口草木横生。
山洞中,一个身披墨袍的神秘人正盘腿而坐,面部涌动着一团黑雾,看不见长什么模样。
墨袍人两只手摆在胸前,不停的来回变幻着,或做兰花印,或做抱拳状,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空气不断的震动。
墨袍人运功行气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空气震动的也越来越剧烈,石壁上的石屑混杂着青苔,纷纷垮落下来。
突然,那人身子向前一倾,跟着便是“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黑血着地,杂草“滋滋”作响,冒出丝丝青烟。
在草间血水里,隐约可见有一些小虫子在不断钻来钻去。
在喷出这一大口鲜血后,墨袍人又运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缓缓止住了动作,将双手背放在两膝上,作一兰花指状,缓缓呼吸吐纳。
那山洞较为宽敞,洞内岩壁布满青苔,地面都是些乱生的杂草,或是荫蔽缺少光照,杂草都略带枯黄。
墨袍人席地而坐,丝毫不在乎洞中是否有虫蛇等毒物。
“哼!”
忽然,那洞里之人重重的发出哼声,似有人深深的冒犯了他,随后又剧烈咳嗽了数声。
“想不到圣门使者道行竟是这般通天,还乘机给老夫下了蛊,这金蚕蛊也真有点意思,居然让老夫耗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其完全逼出。罢了,若非我有所顾忌,定当可与他争个高下。只是苦了我这宝贝,还说让你补补身子,却反而害得失去一只嘴。”
墨袍人自言自语道,只见他右手一翻,手掌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只乌黑的扁平怪物。
怪物趴在墨袍人手上,一动不动的。
那怪物刚好手掌大小,背部有许多交错的凹痕,腹部对称长有八只锋利的爪子,就像八把尖刀。而头部处更是奇怪,在它左侧有一根长约一寸的触手,触手端部很尖,尖端处有一个细小开口,此时正微微张合。
怪物右侧相同位置却是一个从末端相切的口子,还粘有漆黑的血迹。想毕这怪物就是墨袍人口中的宝贝了,而那头边东西,就理应是它的嘴了。
“还好我多年前在此处发现了这个洞穴,才得以避开你的纠缠,若不然,我当要露我身份无疑。这山无丝毫灵气,却是长有如此多的青木树,到也奇怪,看来有时间还得再来仔细打探打探。”
说着,那人慢慢起身,拨开洞口的杂草,望着身前的一连片青木树,左手轻抚托在右手掌上的扁平怪物,轻声道:“山下有村落,农人愚昧,血灵无几,但也能让你复得几分生机,也罢,这就让你饱餐一顿,这烈日炎炎的,到也不错!”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神秘人的怜爱,便用它小得可怜的头蹭着神秘人的手。
自始至终,那人面部的黑雾都没有消失,一直在不停的翻腾,片刻后,黑雾骤然扩大,连同墨袍人的衣衫一起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