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山野间的瓢泼般大雨才渐渐退去,留下一地泥淖,坑洼中积水没足。
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或是到了夜半时分了吧!
小织吃过烤兔,早已是疲惫不堪,于是早早就蜷缩在草堆上睡去了。
叶天恨在洞口外生起一堆火,免得有凶兽靠近。借着微弱的光亮,他坐在一旁,静静的盯着熟睡正酣的小织,略带忧愁的脸庞又隐隐带着微笑,也不知为何这般变化。
叶天恨慢慢起身,蹑足到洞口,怕是不想把地上女子给惊醒。
“师父,你到底在哪里?徒儿找你这么多天,却无丝毫消息。”
叶天恨注视着眼前柴火,眉头紧皱,喃喃自语着。
可那低声的诉说,又有谁可以聆听?天地间,谁还料得会有这般痴儿?
翌日,小织懒懒地睁开眼,从洞口传来的刺眼光亮使得她一阵眩晕。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朝着洞口看去,除去一地灰烬,那叫作叶天恨的男子已不见了踪影。
小织站起身来,一件白色外套从身上滑落,她弯腰将其捡了起来,盯着上面同样有些焦糊的地方,自语道:“这不是他昨日身上穿的么?”
说着,或是小女子心性使然,她“噗哧”一笑,接着道:“看上去他也不算是坏人,可为什么别人要那么说他呢?”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便自我安慰道:“或许是叛徒也有好坏之分吧!”说罢,她还不忘点点头,以示自己聪明。
小织顺手把衣服丢在一边,又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男装,笑着点头道:“还不错嘛,我穿上这一身衣服,简直就是英姿飒爽。”
说完,她还有模有样的提腿向洞口走去。可刚迈出一步,就将一样东西踢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清脆至极。
小织定睛一看,飞起之物正是昨日叶天恨给她的那把奇怪扇子,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是交还给他了的,可现在怎么还在这?
一看到扇子,又顿时想起了桑格拉,可能是叶天恨走后,没了外人,小织难过之余眼睛一红,再次落下泪来。
小织赶紧走上前去,拾起地上之物,用袖口拭去上面尘土,放入怀中,拭去泪水,腾空而去。
但也仅过片刻,她又出现在洞口,将那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小心折叠好了夹在腋下,才安心离去。
洞口处的一堆柴灰,静静的,似在诉说着昨晚的一切。
叶天恨为熟睡的小织覆上衣物后,又将阴阳扇留了下来。这扇子在他手中并无多大用处,又见小织对扇子颇感兴趣,便是给她留下了。
再说那叶天恨为何会对小织出手相救,这还得从寻阳城一事说起。
那日叶天恨衣衫褴褛地在寻阳城中出现,他已是十年未曾与人沟通,难免会木讷迟钝,不善言谈,才做出那等荒唐事。可小织为他付钱的场景,他还是仍有印象。
自从修炼了《冥王诀》,他已是脱胎换骨,单是灵识方面便已有大进步。昨日在山上听得小织的惨叫,便是想起寻阳城中女子,才发生了那救人事件。
或许也是命运吧!施暴之人竟是上次逃脱了的火云道人,他实在是该命绝于此,第一次相斗时被五龙棍给惊退,这一次直接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却是毙命在了黄龙妖王手下。
叶天恨别过小织后,一路朝着苗疆所在方向飞去。
还没行得八百里路,便是发现下方有一座巨大城池,城中屋舍造型奇特,有高脚竹屋,也有木板楼房,还有中土青瓦砖墙,风格多样。
叶天恨在城外落地,走进城中。
此城名为“半山”,或是位处中土跟苗疆交界的位置,城中不光屋舍风格混杂,连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形形色色,着装风格迥异。
叶天恨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异族事物,心中也颇觉好奇,买了一套衣服换上,便是在街道上走着,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人群中,几个腰挂佩剑的青年男子远远的着叶天恨。随后其中一人来到城门外,祭起飞剑,朝着太乙门方向飞去……
“那太乙门叛徒叶天恨怕是小命难保了!”
突然,从前面客栈里传出这么一句话来,或是说话的人嗓门太大,在行人中穿行的叶天恨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已近晌午时分,叶天恨已经有些口渴,听得此话,有些好奇,于是快步上前,走进这家名为“义昇”的客栈,也正好吃些饭食歇息一番。
客栈里早已坐有许多人,借着酒劲,喧闹声此起彼伏,言语参杂,好不热闹。
站在柜台后面的店掌柜,看着屋里的食客,感觉就像是一砣又一砣会说话的银子,正笑得张大了嘴,看到有客人来,他赶紧换上谄媚的笑颜,出来躬身相迎,引着叶天恨来到靠墙角的一张空桌,嘴里高呼道:“小二,快来招呼客人。”
这店掌柜口中喊过,心中却是老大不高兴,暗中咒骂道:“兔崽子,也不放利索一点,老子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叶天恨坐下后,那雄浑的声音再次传出,一听就知是出自江湖之人口中,底气十足。
“如今这天下形势啊,怕是离大乱不远了。前些日子,那叶天恨竟然四处行凶,杀了好多人。听说他练了什么邪功,专门吸人鲜血,真是太可怕了。”
屋子中间,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端的是五大三粗,正和四周食客高谈阔论,侃侃而谈。
汉子说过话后,邻桌一个身着奇异服饰的中年人接过话去,说了一通让人听不懂的话。
汉子一听,也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大喝一声:“呵,你这蛮子,你不会说中土话吗?”
“他是说他也听说过,这叶天恨确实可怕。”
旁边一个同样身穿外族服饰的人用中土话解释道,那汉子听后,也不再去答理之前那人,转而仰头喝下一碗烧酒后,大手一挥,揩去嘴上酒水,朗声道:“那叶天恨端的是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竟是连太乙门的神仙也敢去惹,还口吐狂言要灭它全门。你们也许不信,太乙门中已有数十人被他用邪功吸噬掉精血,都变成了干尸。”
这时,邻卓的一个干瘦老者或是耐不住了,接口道:“这位兄台所言即是。如今太乙门中已经放出消息,说定是要号召天下群雄一起围剿叶天恨那叛徒。
这本是中土之事,居然连你们苗疆人都知道了,你们倒也是挺会打听消息的嘛”
言罢,还不忘有模有样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听得此话,周围人一阵附和,也不知是在为天下形势担忧还是为了其它什么。
叶天恨饮着杯中粗茶,静静的听着座中众人的谈话。没过一会儿,他就大致听了个明白。
原来,就最近一段时间里,一个自称是叶天恨的神秘人四处行凶,太乙门、八卦门以及觉罗寺,甚至连一些说得上名号的江湖教派,均有多人丧命于他手中,说是今后还要去拜访,以报十年前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天下正道都是暗流涌动,是要全力捉拿叶天恨。
叶天恨轻笑一声,自语道:“哼哼,陷害?如此低劣伎俩,那一帮人竟也会相信,看来的确是要除我为快。五龙棍啊!你究竟有何等不凡,天下之人都为你如此疯狂?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师父,查出当年村子里的惨事究竟是何人所为,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明白。”
言罢,将手放在腰间棍子,轻轻地摩挲着。
五龙棍似听懂他的话,一丝冰凉的感觉传至手心,直达脑际。
叶天恨嘴角微动,低下头来,静静的盯着五龙棍,却是如此孤寂,似来自九幽的孤魂,历经千年沧桑。
吃过饭后,叶天恨再次出现在人群中,看着沿街叫卖的小摊贩,他心中一紧,暗叹了一口气,不由得为那命苦之人发出一阵感叹。
“叶兄弟,你还是那心悯苍生之人啊!”
突然,黄龙妖王的声音从包袱中传来,还是那般有气无力,颇为疲惫的样子。
叶天恨苦笑道:“前辈此言差矣。我本出身农家,自知农人生活不易。如今看到街旁叫卖之人,便是想到我那死去的姥姥,才会这般。”
黄龙妖王听过后,惊讶地“哦”了一声,也不知所谓何意,接着道:“想来你那至亲也是命苦之人,却是不知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
叶天恨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那命苦的姥姥,一生都是是老实的农人,平生未做得什么害人之事,却是丧命于蚨虮嘴上,实在悲惨。还有那村子中人,也都是命丧于此。我是无能,到现在都不能为逝去的亡灵报仇雪恨!”
说罢,身子微颤,或是情绪有些失控。
黄龙妖王听到“蚨虮”二字,开口问道:“蚨虮?那东西不是早就消失了么?”
叶天恨忙问:“前辈可是听得此等邪物?”
黄龙妖王回答道:“没错,何止听说,还亲眼见过!千年前,浮云子与赤诚子对决时,那蚨虮怪物可是显过威,也不知他是从何处所得,而且数量不止一只。
那时,太乙门不少弟子都残死在这邪物嘴里。只是此事不被世人所知,也就没有流传下来,不过后来八卦门的一帮家伙会不会知道这事,我就拿不准了,毕竟他们最爱打探别人私事。“
或是这老妖怪想起神算子镇压自己一事,才会有这般说法,“那浮云子退去后,却是来不及将那东西带走,太乙门众人齐力毁去所有蚨虮,不再让其祸害世间。
我知道有关蚨虮的一些情况,这东西长于苗疆绝域,寿命比千年王八还要长。”
说到这,黄龙妖王想起什么,不由得话一顿,接着道:“咳咳…反正就是命长。”
叶天恨也不在意黄龙妖王说错了话,开口问道:“前辈果真是亲眼所见?”
黄龙妖王不置可否地答道:“当然,我以我妖族特有的隐匿之法藏在一边,目睹了整个过程。蚨虮生于苗疆绝域,算得上是上古时期传下的异种,但不是很多,是群居之物。
这东西非常之处便是能够依照五行之气找到附近活人,吸**血。那浮云子所得蚨虮数量还算不少,估计是把所有蚨虮都捉了起来,而太乙门中,自然是要将其赶尽杀绝,所以我就弄不明白为什么现如今还有那东西。”
“怪不得,因为我体内无丝毫五行之气,所以才得以活命。”
叶天恨说道。
黄龙妖王听后,依然没有回答,而是心中暗想:“你来头那么大,那小小蚨虮敢对你下口?”
人群中,叶天恨对着包袱自言自语,似疯人一般,只是街上太过嘈杂,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