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他家的后门,果然是一片广阔的麦田。朝北的阴影下,白雪尚未融化,在台阶上,缸沿上,麦地头上,一堆堆松松软软的趴着,握起来是干干的一个雪团。惠子12岁的儿子正扛了一把铁锹在地里乱刨,我拢起一团雪朝他挥去,啪的一声,在他棉袄上散出一个轻轻的雪印。他嗷的大叫起来,随手扔掉铁锹,在地上抓起雪向我奔来。我们在后门打起残留的雪仗,把他激动的四处乱跑。没多久,我罢战,他兴尤未尽正要重振旗鼓,惠子从屋里出来吼他,你又想挨揍了是吧,看你的鞋子脏成什么样子了!
惠子她们要去以前的老房子看看,把她儿子也叫去,那家伙却到处寻找躲在卫生间的我,一边叫舅妈一边问我去哪儿了。我应了他,他问我要不要去老房子,我故意说不去。于是他跟惠子说,舅妈不去我也不去,我要跟舅妈玩儿。我没法儿,只得冒出来跟他说,我晚点过来。
李先生以前住的房子离现在的楼房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一路走过去,他跟碰到的邻居挨个打招呼递烟,离家多年,几分陌生几分热切。老房子是个四间连体的一层瓦房,有个四方院子,几棵光秃秃的枯树立在雪地里,地上铺满枯叶,李先生告诉我有一棵柿子树,一棵樱桃,一棵枣树,到了春天还是会长出新芽的。打开门锁,灰尘窸窣而下,在阳光里飞起一片迷蒙。古老残破的桌子,几个盛放麦子的大容器,芦苇编织的锅盖,都被遗弃已久。李先生打开一个木箱子,里面还整齐叠放着他求学时期的书籍以及他写的作文本和诗集,里面字迹隽秀,我想翻看,被他塞回去,道没什么可看的了。另一个木箱子里面则是他母亲以前自己织就的几匹纯棉布料,整齐密实,非常牢固。我拿着说能不能带走,他说,拿走便是。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有些沉默。以往的住处里藏着年少的时光,他曾在那里埋下过梦想的种子,而今是否实现?感慨幼稚的童年,同时是否夹杂着现实的无奈和挫折。回忆,需要一个终结。向前看吧,少年,哦不,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