厷尘正式进入闭门不出、埋头苦读的状态,连吃饭都是打电话叫人送到房间。我敢打赌,如果是在科考的年代,厷尘有希望中个举人。
刘恋从西藏飞回北京,那里才是她的家,但她却没有回家,而是选择住在酒店。她在考虑要不要回家,因为她还没有决定结束旅行。这次回来去西藏是因为和大师的约定,刘恋不想在离别之际爽约,所以特地从希腊回国,折到西藏。
如果按行程计算,结束西藏之行后,刘恋应该回到希腊,回到爱琴海。厷尘还在那里等她,她许下承诺的。可刘恋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决定去一趟医院。她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她:应该去。也许这个时刻,她有点儿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刘恋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确定,她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也许会有好事发生呢?抱着这种想法,刘恋出门了。没有跟唐楚打招呼,她就这样来到医院,直接去了唐楚的办公室。唐楚这个时间通常会在办公室看一会儿书,当然,都是医学方面的。俗话说:“学无止境!”纵然唐楚留学归来,医术也很高明,但他最近碰到了一个难题,所以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就是刘恋。唐楚也说不出她对刘恋是一种什么感觉,只知道不是一般的病人。但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又说不出。
唐楚在办公室看书,刘恋敲门。
“进来。”唐楚的声音很洪亮,从医学角度来讲就是气很足。
刘恋推门而入。唐楚是背对着门的,所以他看不见进来的是谁。
“唐医生。”刘恋说话还是很温柔。
唐楚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看着刘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巴黎吗?”
“我刚回来,想来医院检查一下。”刘恋说话唯唯诺诺,很小心。
“这会儿想起来检查身体了?怎么,觉得不舒服了?我看你不像有事啊,在巴黎玩那么开心。”唐楚的话有些酸溜溜的。
“那倒没有。你……”刘恋有些吃惊,不明白唐楚怎么知道她去过巴黎。
“我怎么了?快说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唐楚看到刘恋支支吾吾,以为她真的不舒服。唐楚赶紧站起来,疾步走到刘恋身边,扶住她。“你到底怎么了?快说啊。”这一刻,唐楚显得很焦急。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巴黎?”刘恋看着唐楚的眼睛。
“怎么,还以为我跟踪你?”唐楚重新坐到椅子上。
刘恋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唐楚。这个场面配上白的单调的屋子,很诡异。唐楚从桌子上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到刘恋手里。“呐,自己看吧。”
没错,这段视频是关于刘恋的。准确的说,是关于刘恋和厷尘的。原来,在巴黎街上,厷尘跪着送玫瑰花给刘恋的一幕被围观的人们拍下来并发到了网上。唐楚是偶然间看到这个视频的,似乎一切自有天意。
“看来,你在国外并不在孤单。”唐楚又恢复了强硬的气势。
“这不需要你管。”刘恋没想到唐楚看到了这个画面。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很生气,仿佛隐私被扒出来暴露在阳光下一样。
“怎么?不介绍下?”
刘恋看着唐楚,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刘恋推门离开,想尽快逃离这种状态。
“你去哪儿?不是要检查身体吗?”唐楚跟着出门,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刘恋已经不见了踪影。唐楚无奈的摇摇头,回到房间。
刘恋出了医院后,准备回酒店。她准备坐公交车回去,站牌在马路的对面。她要从天桥上过去才行。刘恋穿过长长的天桥,在桥下看到这样一幕:一个公共电话旁,一个老人用颤抖的手在拨电话。刘恋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老人。老人穿的很朴素,深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很像六七十年代的中山装。老人大约七十多岁,头上布满了银发,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很多,眼睛已经深深馅了进去。刘恋走近了一些,更清楚的看着老人。老人的眼神有些浑浊,好像看不清手里的电话号码。老人反复看着手里的号码,但电话始终没有通过。
刘恋走到老人身边,“大爷,您是在打电话吗?我帮您拨号吧!”
“姑娘,你着急吗,你先打吧。”老人将听筒递给刘恋。
“不是,大爷,我不打电话,我看您半天没拨通,需不需要帮忙?”刘恋摆了摆手,解释到。
“我是按照纸上的号码拨的呀,怎么不通呢?”老人认真看着纸上的号码。
“我来帮您拨一遍。”刘恋从老人手里拿过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结果一样,没通。
“大爷,号码没错,但是没人接。”
“噢,没人接,他在开会吧。”老人自言自语。
“大爷,您有急事吗?要不我再拨一次?”
“不用了,我没事。他好久没打电话了,这不天凉了吗,我就想让他穿厚点。他常年在外地工作,一年也不回来两次,我就想跟他说说话。姑娘,谢谢你啊!”老人从刘恋手里拿走写有电话号码的那张纸,转身走了。老人走的很慢,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根拐杖。此时刘恋才发现,老人的背是弯的。看着老人蹒跚着走远了,刘恋的眼眶湿了。
刘恋在站牌等公交车,脑子里都是老人的画面。她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局面。她想起了以前在学校时读过的一首诗歌:远方的霓虹灯还在闪烁/而路已走到了尽头/黄昏已过/黑暗将至/又是一天过去了/推开沉重的木板门/冷冰冰的房间没有一丝气息/没有人知道/在这喧嚣繁华的城市一角/有人在孤独的活着/轻轻地将外套挂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今天不应该出门的/风太大了/衣服都脏了/可呆在家里做什么呢/明天去什么地方/真是个费解的问题/要去找对面那老头下棋吗/还是不了/他太慢了/哦/忘了/他好像前几天走了/去图书馆看书吧/这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只是看久了眼睛有点疼/那就去公园逛逛吧/没准儿还有戏曲听/就是耳朵不太好使了/哎/不想了/睡觉吧/天凉了/我得加床被子/这可马虎不得/要不然孩子们该担心了/哎/也不知道孩子们过得好不好/老大肝不好/可不能再喝酒了/二姑娘刚生完孩子/不知道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老三在国外应该很好/听说那里气候特别温暖/明天去老大家里看看吧/不了/他肯定在公司/上次去就没见到他/去找二姑娘/也不行/我可不想看见她那个婆婆/至于老三/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见他/不唠叨了/我得睡了/最近睡眠不怎么好/总是梦见我那老伴/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呢/也好让孩子们清净点儿/就这样离去吧/世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老人的结局是被人遗忘,被世界遗忘。可能老人离开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吧。至于什么时候才会发觉,就只能看天意了。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却是这个现状,这到底是谁的错?
刘恋突然觉得心好痛,不只是可怜那个老人。她在想:如果她就这么走了,父母要怎么办呢?活了二十八年,这是她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她触摸不到未来,无法替父母决定。
“我真不孝,不孝。”刘恋在心里骂自己。可又要怎么解开这命中的劫?
回酒店的公交车迟迟没有到达,应该是堵车了吧!刘恋就那么站着,脑子里不断想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