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怪，说白了也就是与众不同的痛。
亦少坐在集团八十八楼的透明玻璃房里，窗外已经接壤云彩，白云皑皑，一望无际。
脚底下是防弹玻璃，一眼望穿是无穷无尽的机械大楼，估摸着有好几百米，深不见底，只看见钢筋水泥，机械电子，交错相容。
他淡定又从容，两个脚还在滴答滴答点击着玻璃，敲打着节奏。
博士进来，一步一步，把玻璃隔间转换成了实体房间，四面白色的墙，哗哗白，那种刺眼的白色，让人心里冰冷寒颤。
亦少眼珠转溜了一圈，脸上不屑的笑了一下。
”我的感官神经也是特别提炼过的吧，博士！“亦少半嘲笑的说，”不然我对色彩怎么会那么敏感，这样的白色，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您是要拷问我吧？“他调整了坐姿，双腿趴开，双手撑在腿上拖着头，低头，合眼。
难受，谁可以知道这有多难受。
“我……觉得吧，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我的感官神经敏感了，可以察觉到别人不能察觉的蛛丝马迹，但同样，在这种情况下，会比普通人要压抑很多。”他淡然的说，语气平静，要不是皱着的眉头，和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
“你不应该救她。”博士声音低沉，“DR ZHONG是HUNTER，他对会说话的人特异人，是不会错过的。”
“包括我吗？”亦少抬起头，头很重，眼睛别那白色刺痛，本能的闭上双眼。
“你不一样，你是他们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轻易动你。”博士走到窗边，然后那片透明玻璃现在也就是白墙一面。
“他不会罢休的对吗？他知道我的存在吗？”亦少追问到，眼睛虽然合上，酸痛的眼泪沾湿了睫毛。
“DR ZHONG知道十八怪人，只知道有一个精英，但不知道他具体是谁，叫什么，长怎么样。”博士回答道，“你不应该暴露自己，你身上背负着太多。”博士把墙面回复成了玻璃，蓝天白云又尽在眼前。
亦少慢慢长开眼。
“十八怪人，算我一个吗？”他站了起来，瞬间满血复活。
博士点点头，你是唯一一个正常的。
“不，我不正常，普通人看到这白色恐怖，会这样吗？“亦少用双手擦拭了下脸。
博士沉默不语。
”我想见一下那十七个兄弟姐妹“亦少走到了博士的面前，严肃的说，”他们还在对吗？这么珍贵的实验样品，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时间，关键还是雨寻的孩子，他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对吗？“他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博士的脸越来越沉，“他，这个科学怪人，在一次实验中已经扼杀了自己所有的精子，所以，这个十八个怪人，就是他最后的孩子对吧？”博士脸色铁青，低头。“难道不是吗？这么优良的基因，他的智商不是一千年才出一个的吗？”亦少依旧咄咄逼人，不打破砂锅不罢休。
“你侵入了我的系统。”博士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低沉阴森，让人不寒而栗，“你什么时候办到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提取了你身上的皮屑，提炼出了DNA.“亦少那张青涩的脸庞又流露出了老练，不可一世的表情。
“然后呢？”博士继续问道。期待着更多的惊喜。
“然后因为侵入了您的脑部系统，我找到了您在我身上改良过的部分，比如这个视觉敏感神经。”亦少眼神防空望着窗外，“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它，因为降低敏感度，也会有副作用。”
“你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会比雨旬更可怕。”博士轻声道来，“你要见他们干嘛，他们只是一群封存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我在你的脑部系统影像中见过，但是画面不是很稳定，因果也不清晰。”亦少娓娓道来，“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怕，看着那些亲人，可以叫亲人吗？为什么我都没有任何感觉。”
“你的神经系统对于情感认知部分，我们做了一些调整，”博士犹豫了一下，解释到，“我们希望，介于人类和机器之间，有一个完美的情感认知区间。”
亦少眼眸里满是不屑，“我在你的脑部影像中读到这一部分。我自己也发现了这个特点。”他拨弄了一下袖子管，从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情感缺失，别人感动到泪流满面的时候，别人恐惧到钻进父母怀里的时候，别人愤怒到面红耳赤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责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觉得？”，“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博士沉默。
许久他启动了楼层转移装置。提取了化学实验室的样品，直接从二十楼运输到八十八楼。
通过那玻璃的地面，亦少睁大眼睛看着，那根透明的金属管道，一望无际，深不见底，而今这个化学实验样品就承载在这里面，慢慢往上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升到玻璃下面的时候，玻璃层中空慢慢打开，实验舱就像一个核弹头一样，升入楼层里面。
玻璃随机闭合。
实验舱密不可分，如同铁皮材质，厚实的灰色，让人看得很压抑。
铁皮舱中间有一道缝，那道缝唰到一下噌噌亮，露出亮光，那光芒四射，锐不可当。
眼睛简直无法直视。
伴随着光芒，那个铁皮舱左右展开，变成两个半月形，另外的结构让人嗔目结舌。一排一排的长方形玻璃凝固提往前拉开，像手风琴琴弦。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怎么还有？
对，还有。
一共应该是九排，最后一排的左边……是空的。
亦少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但他的心是如此平静，呼吸均匀。他闭上双眼，凝神一分钟，从微微鼓起的脸颊处可以看到，他在奋力的咬牙切齿，这种情绪不是来自于内心，而是来自于他的理智。这种矛盾也让他煎熬不已。
他睁开双眼，走到铁皮舱前缓缓蹲下，双手稳稳地把住那些风琴一样的格栅，平缓而深长地进行了几次呼吸吐纳，开始一个个打量风琴格里的生命，这17个生命分别处于不同阶段，有的只是胚胎，有的已经有手有脚，可以完整看得出一个小人的模样了，还五官也清晰可见，亦少凑近了脸，忽然发现还有心跳，对那个皮囊稀薄，在那如同薄纸肌肤的下面可以清晰的看到红色的心脏，由于肌肤近乎透明，所以身上密布的血管都可以一一细数。
“他们……是活着的.“他在刹那间愕然噤声，空气凝重。那一刻，十岁这一天，往后的日子便被笼罩在黑暗阴影里的少年，空间放佛是枷锁和牢笼紧紧扼杀和压制着他。那十七个生命，生命体征各不相同，但是实实在在或者的。
他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在背上画了地图。
”亦少，亦少“博士的喊话，如同隔着一块玻璃，他耳朵轰鸣，已经听得不太清楚。
如果，当看到父亲撕下面具那刻，他还能恢复冷静。弱弱的告诉自己那是机器人，钢筋水泥和自己的构造不一样。
那眼前的这一幕幕血淋惊天的骨肉同胞，唤起了他最原始的本能，只是他的血脉相承，这是的手足连理。那空着的一格风琴格，本来就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戏谑还是冷漠。
他想换种情绪及时抽身。
等着他的缺是无穷无尽的压抑和黑暗，那些冰冷的感觉穿透着他的肌理，直抵他的心脏。
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或者。
眼前这十七个活死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他们体内的细胞核和基因体，虽然是废弃的实验品，但一旦亦少有何损伤，他们就是最好的治疗药剂。这个道理亦少慢慢意识到，科学的残酷与无情，就是藐视一切人性的本身。
博士操控了一下铁皮舱，风琴的格栅一个个退缩回去，压缩凑紧。恢复到两个半圆之内，整个球体渐渐合并，完璧归赵。
然后随着玻璃层的开启，在运输管道的扶持下，缓缓驶去，封存起来。
”明知道会难受，为什么还要看？“博士责问到，”你的目的何在？“
亦少面部平静，不冷不热的说，”我想试一下，我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博士一愣。
”那结果呢？“
亦少目光如炬的回瞪着他，那里面写满了愤怒和仇恨，犀利和锋锐。
博士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愕然道忘记了如何接话，张大嘴惊诧不已。
从他的眼神里，博士看到了亦少的内心，似乎也得到了结果，这个少年最终战胜了生化的束缚，情感的捆绑。
而从此刻起，他要为人性而战，他仇恨那些科学的阴谋，他轻轻地问了一句。
“博士，你们让所有人消失语言功能，植入脑电波，花了多少时间？”那是一种濒临绝境才有的豁达，大气毅然的质问。
“啊？”博士又一次哑然，默然许久，轻轻说到。“孩子……”博士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挣扎，一方面他的科学技术在不断进化，一次又一次颠覆人类极限，另一方面，对这种统治和阴谋，他也隐隐不安，可是那个科学怪人，犹如杀戮者般的眼神，深不见底的智慧与格局，让他一次又一次臣服，俯首称臣，背弃信仰。
“孩子，他是你父亲。你不要和他作对。”缓了很久，他语重心长的说到。
亦少呵呵呵笑了，那笑意味深长。唯独这模样像极了那个科学怪人，那眼神如恶狼，那心思如黠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