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眼神迷茫道:“师父,你这一去,徒儿感觉就像搁浅的小船,往后的日子真不知怎么做才好?”
师父道:“徒儿,你只管做自己该做的便好,不可过多犹豫,也不可过于强求,顺势而为,水到自然渠成。”
范蠡思索道:“呃……徒儿若有所悟。”
师父道:“往后之日,徒儿可能会有落寞之时,不妨去找一点书册看看。为师虽然给你教授了五经六艺,然而全凭记忆,或许也有疏漏或者谬误,看书会有所弥补。”
范蠡蹙着眉头道:“然而,哪里能找到书籍呢?”
师父微笑道:“为师听说,你们村子上就有藏书的人家,徒儿可去查寻一下。”
范蠡诧异道:“会有么?呃……徒儿回去便做些打听。”
师父突然驻足,思索片刻道:“徒儿可还记得,为师当初给你的训诫么?”
范蠡道:“记得!徒儿怎会忘了呢?”
师父严肃道:“那么,徒儿叙述一遍如何?”
范蠡道:“呃……,三年之内不可酗酒,不可与人置气斗殴,不可……纠缠于儿女私情……”
师父严肃道:“然而,徒儿都做到了么?”
范蠡汗颜道:“没……没有!”
师父道:“徒儿记着,虽然你学业已满,为师就要走了,然而为师的训诫依然不可轻易违背!尤其是,你和醴姜姑娘的事,为师不想多说了!”
范蠡赶忙道:“是,徒儿遵命!”
师徒二人边走边说,范蠡又请教了许多往日有所疑惑却又不敢提及的问题,师父都一一作了回答,今日的师徒二人,更像是一对敞开心扉的好朋友。
走着走着,已经回到了露台上,范蠡的心中涌起浓浓的离别的哀伤,一想到就要离开师父,心中便隐隐的痛。
“徒儿,天色已经不早,你该回去了。”师父抬手整理一下范蠡的长发和佩剑,目光充满着慈父一样的不舍和期望。
“师父,徒儿舍不得你啊!”范蠡鼻子发酸,扑过去拥抱师父,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徒儿去吧,不要像个女人一样的柔肠万端!若是珍惜你我师徒的情分,那就好好地成就一番事业,才是为师最大的宽慰!”师父拍了拍范蠡的肩背,那样的热切而有力。
“是,师父!徒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范蠡声音坚定地说道。
“嗯!徒儿去吧!”师父松开手,轻轻推了一下范蠡的肩膀,微微闭上眼睛。
范蠡后退三步,扑通跪倒在地,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嗓音哽咽道:“徒儿跪别师父,师父一定要保重啊!”
“去吧去吧!”师父挥了挥手,微微扬起头来,眼角闪出点点泪花。
范蠡起身,眼睛看着师父,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到了露天边上,倏然转过身去,顿时泪如倾盆。
牵着火龙驹慢慢走去,一步一回头,看到师父一直站在露台边上向这边眺望,银须飘飘,衣袂飘飘,如同站在云端,目送徒儿远去。
再回首,已经看不见师父的身影了,突然传来一阵激越而高亢的琴声,巍巍乎高山,滔滔乎江河,如战鼓声声,又如万马奔腾,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范蠡一跃跨上马背,任凭火龙驹疾驰如电,耳边回响着呼呼地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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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晚饭吃得毫无滋味。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突然感到心中空虚得慌,于是来到村外的土丘上,放声高歌,歌声苍凉而婉转。
一切都像一场梦,从此见不到师父了,生活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我范癫子还是范癫子啊,只能继续像个癫子一样的活着,癫狂着我的癫狂,梦想着我的梦想。
正坐在土丘上发呆,突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影正在上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郭风。
于是诧异问道:“郭大哥,你来做甚?”
郭风道:“听见你鬼哭狼嚎,烦躁得睡不着觉,所以过来找你问罪。”
范蠡道:“呃呃,风是朝着那面刮的,不会吵得那么厉害吧?呃……抱歉啊!”
郭风笑道:“其实也没啥,唱的挺好。我也是心中烦闷,来与你喝酒的,你看,一坛新酿的好酒。”
范蠡诧异道:“郭大哥,今日怎会有如此好兴致?”
郭风坐下道:“直说吧,大哥我有求于你。”
范蠡疑惑道:“何事?”
郭风道:“暂且喝酒,喝了酒再说。”说着从酒坛子上面取下两个碗来,咕嘟嘟倒满,递给范蠡一碗。
范蠡虽然疑惑,又想到师父的训诫,然而闻到酒香实在有点馋,心想少喝点也不为过吧,于是仰起头一饮而干。
郭风连倒三次酒,范蠡陪着他连喝三碗,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就三碗酒么。
郭风放下酒碗道:“兄弟,老哥要拜你为师!”
范蠡诧异道:“郭大哥开玩笑吧?”
郭风认真道:“没有!大哥我想跟你学武功,你若是肯给面子,大哥我现在就向你行拜师大礼!”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范蠡赶忙拉住郭风道:“别别别!大哥为何突然会有此念头?”
郭风道:“嗨!我都想了好多日子了,自从上次与你抓贼之后就想,只是……一来有点忙,二来怕你不给面子,今日乘着夜色,厚着脸皮便来了。”
范蠡道:“大哥,学这个作甚呢?又不能用来稼穑,又不能用来渔猎,白吃的那些苦头,练武可不是一件轻松地事情啊!”
郭风道:“兄弟这是笑话大哥么?莫非是你看大哥除了种田之外没有别的能耐?大哥我也想有点出脱啊!”
范蠡思索片刻道:“既然大哥有此兴趣,兄弟便义不容辞了!”
郭风欣喜道:“答应了?好啊,我此刻便向你行跪拜大礼!”说着又要翻起来。
范蠡拉住他道:“大哥休要折煞小弟了!你我兄弟之间,何苦还要讲究这些?大哥要学,有空便来找我,反正我往后有的是时间。”
郭风道:“哪能呢!做学徒就要有个学徒的样子,兄弟给我定个时间吧!”
范蠡道:“也好,那就每日这个时辰吧。”
郭风欣喜道:“甚好!来,徒弟敬师父一碗!”说着单腿跪地,端了一碗酒过来。
范蠡也赶忙起身,单腿跪地,接过酒碗,说道:“既然大哥如此看得起小弟,那小弟以后便与大哥结为兄弟,这一碗酒算是结拜之礼。”
郭风爽快道:“甚好!既然结拜之礼,那就应当插草为香,对天盟誓才行!”
于是两个人插了三根干草,对着月亮磕了三个头,颇有点样子。
一坛酒喝完,兄弟俩勾肩搭背回家,竟然如故交一般。人和人之间,并不是缺乏缘分,而是缺乏互相的尊重与坦诚。
由于喝了几大碗米酒,又和郭风开怀畅谈,使得范蠡郁郁的心情开朗了许多,所以总算没有失眠,在思绪翩翩中进入梦乡。
早晨早早醒来,像往常一样洗脸梳头,倏然间想起今日再也看不到师父了!
坐在床头愣了片刻,挎好佩剑,牵出火龙驹,依然向伏牛山而去。
他离不开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甚至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师父依然在露台上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