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师父已经来到他的身侧,翘望地图,手抚银须,如同沉浸在如画江山之中。
良久,师父问道:“徒儿,能否看得清楚?”
范蠡恍然回过神来,感佩道:“师父画的地图,简直就像活的一般,徒儿看着看着就动起来了!“
师父朗声笑道:“徒儿谬奖了!并非为师的图画是活的,而是徒儿心有灵犀啊,正所谓‘天地入胸臆,文章生风雷’,是徒儿心中的风雷让图画活起来了。”
范蠡道:“徒儿若有所悟。”
师父拔出宝剑,指向地图,画了一个大圈,朗声说道:“徒儿且看,此乃当今天下大势图!
五百年之前,周武王灭商立周,定都镐京,是为宗周,亦称为华夏,先后分封诸侯国近百,附庸方国无计其数。
北至辽河之北,南至巴蜀腹地,西至渭水之源,东至大海之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一声号令,天下为之而动!
然而自两百余年前周幽王即位,重用佞臣虢石父,专宠美人褒姒为后,荒淫无道,朝政混乱,烽火戏诸侯,尽失天下民心,终为申侯与犬戎所灭。
申、曾、卫、晋、郑等诸侯里应外合,大败犬戎,拥立废太子宜臼为王,定都洛邑,是为东周。自此以后,周天子日渐式微,天下狼烟四起,攻伐兼并不断,齐晋秦楚等国先后称霸。
齐桓公任用管仲为相,内修外治,富国强兵,打出‘尊王攘夷’旗号,会盟诸侯,雄霸中原。
齐桓公之后,齐国发生内乱,宋襄公联合卫曹等小国前往平息,最终拥立齐孝公继位,宋襄公自此声名鹊起,称霸一时,后因穷兵黩武,刻板愚信,为楚国所败,一蹶不振。
晋国公子重耳流亡十九年,在秦穆公辅助之下谋取晋国大位,重用狐堰赵衰等人,通商宽农,赏罚分明,国力大增。扛起齐桓公‘尊王攘夷’大旗,会盟诸侯,城濮之战大败楚军,受周王室封赏,开创了百年霸业。
秦国自穆公即位之后,重用百里奚,孟明视等人,内修国政,外结秦晋之好,国力日渐强大,向西吞并二十余国,被周王朝封为西方侯伯。晋文公重耳死后,秦晋失和,秦穆公图谋东进称霸,最终大败晋军,称霸中原。
楚国原为周王室分封子爵,守荆蛮之地,楚武王讨封爵位不成,自立为王,自此国力日渐强盛。后来城濮之战,楚国败于晋国,楚穆王韬光养晦,积极扩张以壮大楚国。
自楚庄王即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重用伍举、孙叔敖等贤臣良将,对内平息叛乱,巩固政权,对外联齐制晋,强力北进,饮马黄河,问鼎中原,诸侯国纷纷臣服,霸业无人能及!
当今楚王熊弃疾即位以来,起初尚能重用贤能,励精图治,然而如今却日渐昏聩,荒淫无道,重用佞臣费无极,法度刻板,贪腐丛生,残害忠良,追杀太子建,逼逃伍子胥,楚国已颓相渐生。
正当此时,东南蛮夷之地,吴国与越国日渐强大。为师听闻,吴国自国王寿梦起已然强盛,如今吴王僚又开门纳贤,励精图治,敢于和楚国一争高下。其公子阖闾天资不凡,又重用楚国旧臣伍子胥,前途无量!
越国本是东南小国,文身断发,披草而居,后来在会稽修建城邑,开辟山泽,四面扩张,如今已然逐渐强大,虽名为楚国附庸,实则不容小觑。
徒儿,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如今诸侯国攻伐兼并,数十个小国已然灭亡,天下成为几个大国的天下,且争霸兼并之势将愈演愈烈。
徒儿乃天纵之才,切不可苟活于乱世,理当放眼天下,展翅高飞,择良木而栖,以求建功立业,扬名天下,造福黎民!若是如此,为师此生一大心愿足矣!“
师父挥剑江山,声若洪钟,说完之后,转身看着范蠡,目光如炬,满含殷切期望。
范蠡的目光慢慢从地图移向师父,目露精光,拱手作揖道:“师父一席话,如雷霆万钧,令徒儿心潮澎湃,心胸顿开!徒儿已经感到江山起伏,万马奔腾,恨不能立刻展翅高飞!
徒儿定当自强不息,奋发有为,以不辜负师父期望!然而……只是徒儿自感势单力薄,前程迷茫,不知从何做起,还请师父继续教诲与点化!”
师父朗声笑道:“徒儿有此豪情壮志,为师十分欣慰!至于如何做起,徒儿不是正在做么,何必刻意追求?只要机缘到了,自然便有路可走!徒儿,雄鹰即将展翅,蛟龙即将出海,徒儿的宝剑也该开锋了!去吧,将你的清风凌云剑拿来!”
范蠡稍稍一愣,两眼放光道:“师父,您要给我的宝剑……开锋?”
师父道:“嗯!为师不希望徒儿和为师一样,是一把没有锋芒的秃剑。”
“太好了!”范蠡转身向另一侧石壁跑去,摘下挂在上面的宝剑,折回来交给师父。
师父带着范蠡,来到洞外露台一侧,却见那里有一鼎三尺之高的紫铜丹炉,里面不知是什么燃料,呼呼的火焰烧得正旺。
师父站在丹炉前面,凝神静气片刻,倏然挥手而出,那支宝剑腾空而起,然后从空中飞落而下,直直地插在丹炉之中。
师父马步下蹲,双眼微闭,伸出两掌对着丹炉,不一会儿,丹炉里的火焰呼呼地腾跃起来,而师父的额头上,却分明沁出细密的汗珠,那是师父在内气外发,范蠡暗自称奇。
丹炉里的宝剑,从青白之色渐渐变得通红,剑身上冒出缕缕青白之气,似乎能够听得见滋滋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炉顶萦绕起黄白之气,剑身从通红转为橙红,再从橙红转为金黄,晶莹剔透。
师父慢慢收了功,从腰间拔出自己的佩剑,向丹炉里的宝剑柄上轻轻一挑,那金黄的宝剑飞跃而起,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露台一侧的水塘,只听见嗤然一声响,水塘里腾起一层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