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越说越怒,话语也越发的狠戾,甚至是恶毒:
“要知道,哪怕是一条狗、一条野狗,被人逼急了也懂得反咬一口!可你们呢?……俺碰上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在逃!拼命地逃!……不顾同伴的死活,不顾亲人朋友的安危……老婆丢了、孩子也不管了、甚至连自己还能不能跑得下去都顾不上了……跑什么?你们都成这个鬼样了,你们还跑什么?……跑个屁!你们还不如停下来,直接让那些官狗子给你们脖子上干脆地来上一刀……那样不是更痛快么?……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连条野狗都不如的活着……有意义么?……”
韩悠这连番恶毒无比的肆意辱骂,让场中的牛七、铁蛋、李二驴他们都听得目瞪口呆,眼中也纷纷流露出了不解和疑惑的神色……但杨凤和周仓都在动容之后,却也相继在他们眼中流露了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韩悠嘴里骂得凶狠,但他那双无比锐利的目光,却都一直在仔细地注视着跪伏的野民们……看着在自己这番辱骂下,那跪伏着的野民群中,有不少都已停止了哭泣,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有几个野民甚至还昂起了头,那通红的双眼中还隐隐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看着野民群中那些个有了些异常表现的人们,韩悠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了一抹略感欣慰的笑意……他正要再加上一把火时,却突地听到野民群中发出了一声嘶哑凄厉的叫喊:“月娘!俺对不起你!对不起二娃、三娃!……你们在下面等着,俺这就来找你们了!”
声音黯哑无力,却满含了痛苦悲愤的意味,接着韩悠就见到那野民群中,一个干瘦的身形猛地站起,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就向着左前方冲去……那里,正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
韩悠不由一惊,正待赶上前去将此人拦下时,却见那人只是踉跄着冲前了几步,但也不知道是否脚下绊到了哪个野民的身上或腿上,这人立时便扑倒在地……
韩悠心下稍安,这才缓步上前,看着那扑倒在地上死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干瘦汉子,韩悠冷冷地俯身盯视着他……眼看他快要重新站起来时,韩悠忽地抬起了脚……只是轻轻的一脚,那人立刻就被踹翻在地……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躺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韩悠的双眼中却闪烁着异常冰冷的光芒,直盯着这人的那双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睛,感受着他那望向了自己已经开始有了些恨意的目光……
韩悠忽地冷笑道:“现在才想着去死了?会不会晚了些?……你老婆、孩子她们遇难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当时你就在一旁也像俺这样看着你般的看着她们去死么?……现在倒有勇气去死了?你还真是个好汉子啊!……”
韩悠满是讥嘲的话语,登时让这干瘦汉子的脸上一片死灰,双目中也满是悔恨与绝望……四周的野民们见此,脸上也纷纷现出了痛苦悔恨的神色……
韩悠看到此幕,似是尤觉不够,目光越发冰冷,嘴里吐出的话语也越发的恶毒:
“……居然还有脸让你的老婆孩子们在下面等你?你这人的脸皮得有多厚啊?……你问问自己,你还有脸面去见下面的老婆孩子们么?你还真的有脸面去下面见你的祖宗们么?……你见了他们能说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子孙无能,家传的土地没了,家没了,老婆孩子也没了……祖宗们,俺们家从此绝后了!……你是打算这么对他们说的么?”
“啊——!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啊!”那汉子听得目眦欲裂,双手猛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翻身将头脸都狠狠磕埋在了地上,顿时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这干瘦汉子的嚎哭声,顿时引起了四周野民们的连锁反应……场中登时哭嚎声响成了一片……
他们的哭声嘶哑而干涩,虽是声音不大、中气全无,却满含了无限的悲苦和哀痛……
看着这些野民们哭得悲痛欲绝,嚎得撕心裂肺的凄惨样子,牛七、李二驴、韩四叔和韩大郎都忍不住也跟着泪水狂涌……
杨凤、铁蛋和周仓,虽也都是双目通红,但依旧用着有些恨恨的目光,扫视着场中这些正痛哭哀嚎的野民们——
他们心中也都觉得韩悠方才骂得对,骂得痛快!……这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亲人们去死的人,根本算不上是汉子!甚至,他们根本算不上是人!……他们今日落得如此地步,除了怨天怨地怨旁人,又何尝不该怪责他们自己!……若他们还有点血性,也早该陪着老婆孩子们一块去死了!
韩悠的双目也已微微红肿,但他强忍着眼眶中刚泛起的泪花——尽管他的灵魂还是前世那个普通的小宅男,但这段时间来的连番遭遇,尤其目睹了刘老汉的逝去,已经让他的心逐渐变得冷硬了起来……
“不要再嚎了!”韩悠猛的就是一声暴喝!然后用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场中正被惊得看了过来的野民们,他的脸上满是狰狞:
“哭!哭有个屁用!……你们这么干嚎,就能把死去的亲人们、老婆孩子们都哭回来么?……一群没卵子的货色!想想你们自己现在的景况,想想你们无辜惨死的亲人、老婆和孩子们,想想你们被那些无耻狠毒的官府、豪族、恶霸们抢走的土地、家园和财产……你们的心底就没有一点的不甘么?……”
韩悠的怒吼声,将场中所有的野民们都惊得浑身一震……接着韩悠就敏锐地察觉到,除了有几个野民的脸上依旧浮现出了往常的惊惧和惶恐之色,其它大部分野民们的脸上都开始有了些挣扎、有了些怨愤、也有了些涨红之色……甚至,有几个野民的眼珠子都开始发红,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那就扑倒在韩悠脚下嚎哭着的干瘦汉子,此时也停止了哭嚎,再次努力地开始在地上挣扎着……似乎是想再次站起来……
“你们如果还算是个人!如果还算是条汉子的话!就该好好的想想……造成你们现在这般凄惨状况的是谁?让你们的老婆孩子和亲人们无辜惨死的人又是谁?……你们如果心里还有点血性,你们就不该想想你们所失去的土地和家财,再想想你们死掉的老婆和孩子们,你们就不该再为他们去做点什么,讨回点什么吗?……”
韩悠前半段的咄咄逼人,这后半段的循循善诱,都让场中不少的野民们呼吸渐渐的急促而粗重,脸色也开始慢慢涨红……韩悠立刻就趁热打铁:
“你们知道,那些官狗子、土豪大户、无赖恶霸们,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吗?……他们靠着从你们那里剥夺过来的田土和家财,正尽情地享受着住大宅、抱美人、吃美食的好日子!他们正喜滋滋地清点着从你们那里抢夺过去的土地和收成;他们正恶毒地计划着如何把你们这些还没死绝的野民们的脑袋都砍下来,拿去向朝廷换军功、领赏钱……”
随着韩悠这突然刻意变得阴狠而得意的语气,场中的野民们听得脸色越发的涨红,那眼中所含的愤恨也越发的浓郁……
韩悠的话语也随即变得愈加的阴沉毒辣:“他们正眉开眼笑地看着你们的老婆孩子一个个地惨死……他们正哈哈大笑地看着你们这些活得比野狗还可怜的家伙们在这里苟延残喘……”
“啊!”“啊!”“啊!”接连几声愤怒的吼叫声从野民群中传出……三个赤身倮体,浑身发抖,眼珠子都发红的汉子相继猛的站了起来……他们双眼中都射出了异常凶狠的光芒,那张开的嘴中急促地喘着大气……他们那微微呲起的牙齿,通红怒瞪的双眼,都让他们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三头凶性大发的野兽……
看着场中大部分的野民们那越来越急促而粗重的呼吸,他们脸上逐渐堆积起来的愈发浓郁的怨愤与仇恨……尤其是那三个站了起来的汉子——尽管他们的身子依旧孱弱,尽管他们站起来都有些颤抖摇晃……但他们身上透出的那股暴戾狂兽般的凶性,却都让韩悠心中感到非常的满意……
还好!这些野民们尽管都饿得骨瘦如柴、全无人形;孱弱得像是只勉强剩了口气,但总算还不完全是已经彻底僵冷麻木的一堆行尸走肉……他们的心中还有着不甘,有着怨愤,还有着仇恨……那就好!那就好啊!
韩悠禁不住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大汗……娘滴!这活还真不好干!……为了激发这些野民们心底沉寂已久的愤恨与斗志,自己这一番上蹿下跳、装神弄鬼的穷折腾,早已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若是这样都不行的话……那自己也只有无奈地把他们全都放弃了……
韩悠心里很清楚——这黄巾之乱还只是乱世的开端……再往后没几年就会是诸侯争霸,群雄混战……那个时候才叫真正的乱世!在那种极度混乱,遍地杀伐的残酷环境中,自己是绝不可能带着一群毫无斗志的废物垃圾去试图挣扎求存的……那样只会害死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