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玉碗山三十余里之外,是一个名叫破世镇的小镇子,镇子不大,却在大景国京城甚是有名,究其原因,便是因为破世宗便是建立于该镇之内。
破世宗,是大景国京城景都的唯一一个经朝庭认可的江湖门派,宗门虽不算大,但是,由于大景国前任皇帝——景仁宗江帆,便是出身于破世宗之内,登位以后,更是对破世宗大加推崇,而破世宗更有多名弟子如今身居大景军中,统帅一方,因此,破世宗在大景国军方之内,名声甚响。
先帝江帆在世之时,破世宗一直与太子关系甚密,岂料后来太子意外失踪,直到先帝驾崩都未出现,朝庭上下,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子已经过世,因此,先帝驾崩之后,二皇子威震王便顺位登基。
也正因如此,威震王江呈流登基以来,便对破世宗一直是心存戒虑。他并非出自军方,当年更非太子,若想牢牢把控军队,破世宗这拦路大虎,就必须先行铲除。
此时,在破世宗主殿之内,站立着一位面相威武,额下三缕短须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破世宗宗主,明火枪王池莫白。
池莫白自小便拜入破世宗,后为协助景仁宗扫平北患,毅然出宗从军,历经大小战役三百余起,一把明火枪,勇冠三军,威震疆北,军中人称明火枪王。
当年,池莫白曾亲率三万明火军,挟无尽威势,一路轻骑,直插北疆,沿途杀得北疆大蒙国是血流成河,人人自危,最后,更是兵围于大蒙国京都,令蒙国皇帝不得不亲笔御函于景仁宗,表明诚服之意,并以下国自称,年年敬奉,这才得胜撤兵。
经此一役,池莫白名声大振,在大景国内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景军民,尽尊称其为大景“军神”!
扫平北患,景仁宗本欲对池莫白加以重赏,然而,也许是看淡了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池莫白反而更想追求一种宁静的生活,毅然而然地辞去军职,重归于破世宗,破世宗前任宗主逝前,也便将宗主之位传于池莫白。
景仁宗有感于池莫白对大景国的巨大贡献,赐下皓天令,并亲笔下诏,许诺只要破世宗不反,凡大景皇氏一脉,均不得对破世宗动一兵一卒,并将此诏刻石碑于宗门之前,以诫后众。
此时,池莫白身处破世宗主殿之内,身旁,站立着一位身着白衣,面相清朗的年青人。此子身材挺拔,面色竣朗,一头青发随意地披在脑后,配合身上的一袭白衣,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彰显潇洒随意之性。
“父亲,赵将军来书,近日威震王对他多有防备,这一月之间,已撤换掉他多名身居要职的属下,看来,威震王恐怕果真是将要对咱们动手了!”那青年面露愁容,不无担心地轻声说道。
池莫白目光凝视着大殿正北,那里正立着一尊金身石像,石像刻着一位身着长衫,满面虬髯的粗犷男子,正是破世宗开派祖师,第一代宗主烈宏云。
幽幽叹了一口气,池莫白慢慢转过身,神情有些黯然,萧然叹道:“让你赵师兄回来吧,这大景国平西大元帅,不做也罢!”
“这……父亲,赵师兄从军二十年,好不容易才坐上这平西大元帅的位置,就这么让他辞官归宗,恐怕……”这青年男子一脸迟疑地问道。
池莫白苦笑一声,道:“纵有不甘,也好过丢了性命。如今这形势,你赵师兄又怎会不查觉?他之所以来信告之一切,不过是心中难以决断,希望本宗替他拿个主意而已,秋凡,你就按我的意思写信告诉他吧!”
“是!”池秋凡应了一声。
“丹儿的事怎么样,有线索了吗?”池莫白脑海之中闪现出女儿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担扰。
“杜师弟带人找去了,也不知是否会有结果?”池秋凡轻声说道。
池莫白苦叹一声,刚欲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名弟子的声音:“禀宗主,杜师兄回来了!”
池莫白猛地转身,目光凝视大殿紧闭的大门。
“快让他进来!”池秋凡心中一喜,连声叫道。
“吱……”随着殿门大开,一个满身血迹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眼见杜开满身血迹,池莫白父子二人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杜开急步来到池莫白身前,“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悲痛,哭泣着叫道:“师父,弟子无能,没能保护好赵师弟、林师弟、秋师妹他们,以致他们无辜惨死,请师父惩罚!”
池莫白心中一惊,脸色立马变得煞白,手指不由得哆哆嗦嗦,直指杜开:“快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开跪倒在地,将之前在玉碗山上所发生的一切悉数相报,待听闻十多名弟子尽被苍羽门所杀,杜开也内力尽失,自己最小的爱徒邢凤飞也被人掳走,下落不知,池莫白不由得心中剧痛,用力一拍身边桌案,口中发出惊雷般的暴喝:“苍羽门,你们欺人太甚!”
“秋凡,吩咐下去,动用一切力量,把那三个苍羽门弟子找出来,找到他们的行踪,立即禀报于我!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便是你修仙门派,又岂能逃得出这朗朗天理?”池莫白短须激抖,一双虎目犹有泪花闪现,但眼神之中,却是无比的坚毅果断。
血战沙场三十载,一杆长枪鬼惊寒。纵然消声隐名去,将军虎威谁敢来?
“是!”池秋凡心中亦升起无比的斗志,面对众师弟们的惨死,也激起了他心中激昂的热血。纵然对方是大景国第一仙门,那又怎样?吾虽不敌,但亦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并非一门一派之天下,破世宗,也并非他们想像的那么积善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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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如水,空寂无声。
杜开在床榻之上,翻来履去,难以入眠。
白天所生的一幕幕,始终在他脑海之中不断回想,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中一股愤慨积郁胸中,难以平息。
这股愤郁越积越多,直压得杜开呼吸难继,不吐不快。
干脆,也不睡了,盘腿坐于床上,舌顶上颚,意沉丹田,化万念于一念,以意导气,默默感应着体内真元。
杜开现在修练的,是破世宗内的一部名为《正气诀》的地品功法。这部功法,却是池莫白带兵打仗之时意外获得,后来便存于破世宗内,将之传于几位弟子,杜开正是其中之一。
这部功法,也是破世宗内唯数不多的地级功法,整个破世宗,连带池莫白在内,修行者也不过十人左右。非是池莫白敝帚自珍,实在是这部功法入门极难,威力虽大,但修行速度缓慢,若非池莫白知道武者的日后成就,以根基为重,也不至于将之传于一众弟子。
一般功法,可分凡品、人品、地品、天品,武技亦是如此。
功法等级越高,威力越大,但是,修行也会越难,对武者资质的要求也更加严格。这,基本上是天星大陆上所有武者都详知的一个常识。
比方说,同样资质的两位武者,一个修习人品功法,另一个修习地品功法。十年之后,肯定是修习人品功法的武者境界等级要高于修习地品功法的武者,但是论起实战能力,二人相比,说不定区别不会太大。但是,二十年之后,人品功法的武者境界便会与修习地品功法的武者持平,实战能力更是远弱于修习地品功法的武者。三十年后,修习地品功法的武者说不定境界早已达到道元境,甚至更高,而修习人品功法的武者,估计还在凡体境徘徊不前。
修习功法等级越低,根基越弱,日后发展也更渺茫!
杜开现在修心的这部《正气诀》地品功法,按正常武者资质来说,三十年左右,当可步入道元境,这已是在一些普通门派之中极为了不得的事情了,要知道,一般的武林门派,全派上下,能有一个在凡体境九层的就算不错的了。
杜开的师父,明火枪王池莫白,习武之初修习的只不过是部人品功法,后来机缘巧合才得到这部地品功法,如今《正气诀》他已修习二十年,即便如此,池莫白现在的境界,也不过在凡体境九层——假道境,距离道元境尚有一段极为漫长的修行之路要走。
杜开八岁习武,一入宗便修习《正气诀》,至今也有十年,在未受伤之前,他的境界也不过是凡体境三层——蕴脉境,资质可谓一般。若无特大机缘,究其一生,恐怕也只能在凡体境内徘徊不前了。
如今,他内力全失,十年苦修,一朝尽废,若非此刻他肉体力量极其强盛,恐怕早就有自尽寻死的念头了。
不过,既然身体力量并未丧失,再加上一颗欲图为众多枉死的师弟们报仇的念头,杜开现在也只有再从头练起,好在老马识途,练起来倒也驾轻就熟,并未有太多困难。
沉心静气,以意导气,不一会儿,杜开就惊喜地发现,自己经脉之内,竟然有着那么一丝的内息存在的迹象。
这一惊非同小可,须知,他以前修习《正气诀》之时,真到三年之后,才在经脉之内发现那一丝内息,如今自己只是修习了一盏茶的功夫,经脉之内便生出一丝内息,那岂不是说,自己想要恢复之前的境界,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当下,杜开带着又惊又喜的心态,继续潜心修练起来。
这一修练,便是一整夜的时间,当天色渐渐发亮,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鸡鸣之时,杜开方才睁开双眼,纳气归田。
忍不住脸上扬溢着兴奋的笑容,杜开腾地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口中兴奋的不住喝叫,在自己小屋之内来来回回地不住走动,忽而跳起来,忽而翻个跟头,口中不住地哈哈笑道:“有希望了,我有希望了,哈……”
原来,就在这一夜间的功夫,杜开竟然从之前内力全失的普通人,一下子变成了凡体境二层煅骨境的武者。想到自己以前花了将近八年的时间,现在自己一夜便可达到,这其中的喜悦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
兴奋的又跳又蹦了好长时间,杜开这才慢慢平息下来,止住心中狂跳不已的激动,杜开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要跑出去告诉自己的师父这一喜讯!
脚步刚一抬起,旋又慢慢落下,杜开摇了摇头,暗自忖道:“师妹失踪,师父现在定是极为忧虑,还是暂不打扰他了,等我功力完全恢复,再告诉他也不迟!”
当下收归心情,打开房门,门外立刻飘来一阵刺肤的寒气,杜开笑了笑,慢步走至院中。
小院之内,空旷一片,墙角放满了自己平日里照顾有佳的花草盆栽,那翠翠绿绿的枝叶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随着寒冬微风的轻拂,枝叶不堪重负的慢慢摆动。枝叶尽头,稀稀朗朗点缀着几点仍未谢去的小花,有红有紫,配以院内满地的白雪,景色甚是美丽。
杜开此时心情大好,这满眼的白雪,在他眼中也变得异常的赏心悦目,弯下腰,轻轻抓起一把雪,捏成一个雪团,玩闹着用力向着一个一米来高的假山仍了过去。
“砰……”
一声轰响,那个一米多高的假山轰然倾倒,砸于地面之上,压得满地的厚雪溅散开来,扬起片片雪花飞舞。
杜开顿时愣住!
自己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要知道,这只是一个雪团而已,莫要说砸到假山上了,便是砸到一个小树枝上,恐怕也是雪团散开,而树枝完好无损吧?
这……换在自己未受伤之前,也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难不成,自己内力被废,倒是因祸生福了?
当下身子一扭,右手握紧成拳,突然用力向前一拳轰去。
这一拳,刚刚发出,手臂带动空气,发出细雷般的破空之声,虽然不大,但落于杜开耳中,却有如炸雷一般,奇响无比!
“这……这还是我的正气劲吗?”杜开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修习《正气诀》一旦有成,体内便会生成正气劲。而这正气劲,物如其名,劲力正劲刚遒,浩气长存。一拳击出之时,劲力外放,无不堂堂正正,有如儒家经典,今人心生敬仰。
而自己现在体内的真气,却如同清风拂面,不带一丝烟火之气,似超然于世外,偏又身处红尘之中,如果说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说的话,那便是——
“天道!”杜开独然而立,双眼精光不住闪烁,口中低声自语。
如果说正气劲是一位开缰辟土的大将军的话,那么,自己现在体内的真气,便是掌管天下万民的九五至尊,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区别,不仅仅表现在劲力的浑厚方面,还有,那与生俱来的本质的不同,杜开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真气是哪种真气,但是,他却清晰的能够感知到,自己现在真气的等级,必定是极高极高,不在自己听闻过的任何真气之下!
可是,自己一直以来便只修练了《正气诀》,又怎么会产生这种真气?
当下不由得闭起双目,再度默运起《正气诀》的修习心法。
此时有心查之,不一会儿便发现了一丝端倪。
在自己全身经脉之内,驱动《正气诀》而慢慢生成的一缕真气,通过功法运转,沿任、督二脉直通下腹气海丹田,而当这缕真气从丹田内转出之时,真气便完全变化了另外一番模样。
仿佛自己的丹田成了一个转换器,将原来的正气劲通过丹田进行转换改良,从而变成了另外一种真气。
查探出具体原因,杜开心中更加疑惑起来。自己的丹田倒底出了什么样的变故,怎么会有着这么奇异的表现?
可惜,自己现在境界不足,无法做到内视体内,只能模糊感应到真气在体内的运转,至于丹田具体的模样,却无从得知。
心念突然一动。
既然自己的丹田可以把正气劲改变成另外一种真气,那么,是不是可以将其它的真气也进行改变?
一想到这,杜开大步跑入房内,从书橱内取下一本自己练功时仅作参考的人品功法《冰冥功》,翻看了几下,将这功法的运行轨路记得清楚,将书一扔,便坐在床上,闭目修练起来。
这《冰冥功》不过是人品功法,而且杜开也常翻阅,对其在体内运行道路甚是熟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在体内生出一缕缕冰冥劲气出来。
杜开一心二用,一边在修习《冰冥功》心法,一边细细感知着这真气的变化。
果不其然,这一缕缕冰冥劲真气顺着经脉缓缓流入丹田之内,当再次从丹田出来之时,真气果然发生了变化。
原来的冰冥劲,是一种属性偏寒的真气,杜开在体内经脉运起冰冥劲,都能感知到经脉之内的寒气。可是,当冰冥劲从丹田出来之后,真气完全变成了之前自己通过修习《正气诀》产生的异种真气!
也就是说,不管是自己修练地品功法《正气诀》,还是修练人品功法《冰冥功》,最终体内产生的真气,都是完全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而且,这种真气等级貌似还十分的高!
这种发现,让杜开的心中,也分不清倒底是喜还是忧了。
武者体内的真气,根据功法不同,有着无数种属性,有火性,水性、金性等等。若是武者时间足够,完全可以修习许多功法,只要真气种类不相冲突即可。
而自己,不管是修习什么功法,最终体内只能有一种真气存在。因为不管杜开修练什么功法,最后得到的,都只能是现在的这种奇异真气。
这让杜开不由得有些沮丧。想想在和别人交手之时,人家是一会儿寒冰掌,一会儿厚土功,打得那叫一个漂亮,自己呢,翻来复去,始终只能用一种功法对敌。
最无奈的是,自己因为不清楚这种奇异真气的特性,从而无法修习与之相对的武技。
任何一种功法,最好都要有一种与之相对应的武技相配合,只有这样,功法与武技的威力才能彰显的最大。
像自己之前练的《正气诀》,真气种类属于火性,因此,杜开这十多年来,便一直苦练池莫白传授的《明火枪诀》,火性功法配上火性枪法,二者相得益彰,威力惊人。
可是,自己现在体内的真气倒底是何种属性?
火?不对,水?也不对,
杜开想了半天,将所知的功法属性都想了个遍,发现好像个个都像,又都不像,甚至于杜开都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体内的异种真气,包含了自己所知的所有属性,却又不一而同。
这种矛盾的错觉,让杜开心中不禁有些烦燥起来。
好在自己现在也占了一些明显的优势。
别人练功,都是尽可能的去练那些高品级的功法,虽然一开始困难重重,境界增长速度缓慢,但是高品级的功法可以增强自己的根基,在以后的境界突破中占据极大的优势。
而自己现在,却根本没有必要去练那些高品级的功法了,相反,倒是品级越低越好,反正自己无论练什么最终结果都一样,那为何要自讨苦吃呢?
想到这,杜开心中也有了一许许的安慰起来,哼,你们一个个为了一本高品级的功法,能争得面红耳赤,甚至生死相向,可是,就算天品功法放在小爷面前,小爷瞧都不瞧它一眼,小爷就是这么牛,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