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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莲花坪——04

洪天赐跟向岩冲往大山深处走去。

他们踩着露出水面的一趟石头越过小溪,走过一小片菜地,再走上一段小溪边上碎石路,就开始往深山里走了。越往前走树林就越浓密,很快两人就是在树丛中攀行了。一进山里,四只猎狗就兴奋地前后跑跑跳跳,但它们并不大声的叫,看来是经过了一番训练。

两个男孩还有些生疏,默默走了一会儿,向岩冲才先说话。“你以前到过山里吗?”

“没有,我家那里是长江边的平原,虽然远远的可以看到大山,但我从没去过。”

“在那边干什么?是种田吗?”

“不是,种田的都在乡下,我家住在镇上。我爸妈开店,卖烧饼和老豆腐。”

“这边都是大山,大家都靠打猎和采摘为生。门前的菜地每家都只有一小块,种的菜刚够自己吃,粮食都是用猎物和山货去换的。”

“二牛哥,你拿的弓箭就是打猎用的吗?”

“是呀,这边大山的山林很密,很少有人来,所以动物很多。就是林子太密,动物不好打。对了,山里有毒蛇,你头一次上山要小心些。不过你紧紧跟着我就没事,如果走累了就说一声,咱们可以歇一会儿。”

洪天赐对大山非常陌生,一走进去就非常紧张,就怕旁边的树丛中会突然冒出什么动物,现在听向岩冲说还有毒蛇,心里更紧张了,加紧步伐一步不拉地跟着向岩冲。两个人走的小路是进山的人们走出来的,因为走的人并不多,所以新长出来的树枝和杂草挡在前面,向岩冲要不时地拿砍刀一边走一边砍才能过去,但向岩冲走的还是非常轻快。洪天赐没有走过山路,磕磕绊绊地跟在后面,不过他并没有被拉下,因为他不想服输。向岩冲一开始还担心洪天赐跟不上,后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认为洪天赐会走山路,也不回头看就一直向前走,真把洪天赐累的够呛,脚也磨得厉害。好在两人在山里走了五六里山路后,向岩冲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往北侧的山坡上看。这里山势又高又陡,由于常年空气潮湿,植物生长的非常茂盛。

向岩冲指着山崖说:“有许多草药和山珍都生长在上面的岩壁上,特别是石耳,现在正是它生长最好的时候,这段时间采摘的石耳最值钱,外面的大户人家都很喜欢用石耳做菜,所以这段日子要抓紧采摘。这个东西越是险要的山崖上品质就越好,而且数量也多。”

洪天赐仰头向悬崖上面看去,很多崖壁都是直上直下的,看的洪天赐背后发凉:“二牛哥,山崖上的东西咋能采到呢?”

“用这些绳子就能采到。先找个好攀登的地方攀到山顶,然后把绳子拴在山顶的树上,再用绳子一点一点溜到地方就能采到了。我先给你采一下看着。”

向岩冲领洪天赐绕到山崖的旁边,找了一个容易攀登的地方,扒着岩石和藤条攀上山顶。等洪天赐绕回来一看,向岩冲已经把长绳放下来了,把那个三脚型的树杈系在腰间,用它控制着往下溜的速度,身子悬空来到有石耳生长的地方,用一只手采摘,看得洪天赐心惊肉跳。心想难怪向雅俾不放心向岩冲一个人来。

过了一会儿向岩冲下来了,身后的草筐里东西并不多。

“这片山崖被人采过了,咱们再往里面走走看。”两人又往里面走去。

又来到一处山崖,向岩冲先找了一处很矮的地方,把洪天赐带来的绳子拴在一颗小树上,并把那个三角形的树杈给他套在腰间,教会洪天赐用绳子上下的方法,让洪天赐自己练习,然后他又攀到山顶进行采摘。

洪天赐自己在下面练习。刚才看向岩冲上上下下跟容易,可是让他自己练习,情况完全不一样,首先用绳子攀高就攀不上去。攀绳子和爬树不一样,树是不动的,而且爬树可以手脚并用,可是绳子晃来晃去,腿却使不上劲,试了几次都爬不多高就滑下来,把手掌心都划破了。

洪天赐试了半天都攀爬不高,心里非常着急,连向岩冲下来了都没注意。

“别着急,你以前没爬过山,不知道用绳子攀爬的要领,慢慢练习就会了。”向岩冲说着,又给洪天赐示范了一番,然后又走了,留下洪天赐一个人继续练习。

洪天赐见向岩冲是用腿缠住绳子攀爬的,模仿着又试了几次,可还是爬不多高手臂就坚持不住了,虽然心里很着急,可是过了好一阵也没有多少进展。

饿了,两人就吃一点带来的玉米饼子。渴了,到处都有山泉,虽然很凉但是喝着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一整天向岩冲都攀上攀下的忙着,留下洪天赐自己在下面继续练习,累得手臂都麻了,可是进展还是不大,有些泄气了。

攀爬练不成,洪天赐就拿起弓箭想比划一下,可是弓箭他拉不动,而且向岩冲还告诉洪天赐箭尖上有毒,一定要特别小心,吓得洪天赐连弓箭也不敢碰了。

为了照顾洪天赐,向岩冲见天色稍黑就开始往回走,两人天黑前就回到家里。这一天收获不多。

因为这一天自己什么也没干成,洪天赐有些沮丧。吃晚饭时向东乡和向雅俾都安慰他不要着急,等过一段时间就都会了。

话虽如此,洪天赐还是心里放不下,躺下睡觉时脑子里也在反复地想白天的事,结果好像一晚上都梦见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爬上爬下,直到他被向岩冲叫醒了。原来到了早上练武的时间。

洪天赐的脑子还有些发晕,等他匆忙穿好衣服揉着两眼晃晃悠悠地走出屋门,见大家都在院子里。向岩冲在院子中间练三十六路连环腿,向雅俾在一个角落手拿一柄短刀正在练一种什么刀法,短刀看上去十分锋利,洪天赐离得远远地没敢靠近。

向东乡见洪天赐出来了,就把洪天赐叫过去讲解腿法。

“这套三十六路连环腿是一种主要用腿攻击对方的拳法,虽然从名子上看是三十六个招式,但是每个招式都包含两个变化,所以共有七十二个招式,而且连贯使用威力更大,今天教你第一式。”

虽然薛先生说不能太用力,向东乡还是亲自把第一式演示给洪天赐看,并让向岩冲陪洪天赐练习,他坐在旁边不时地指点一下。招式并不复杂,但是洪天赐没有经过练武的基础训练,腿部力量不够,所以出腿时高度不够,身子也站立不稳,看似简单的动作练了半天也练不好,心里有些着急,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向东乡看出洪天赐有些着急,就安慰他说:“练武不能着急,只要每天坚持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你主要的问题是腿部力量不够,有空让二牛帮你练一下腿部力量,这套腿法就能练好了。”

向岩冲在旁边答应了。

洪天赐在一边练习,向岩冲一边看一边跟向东乡说话。“爹,你说这套腿法非常厉害,可我练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是打不过刘二愣?”

“怎么总想打架!”

“别人惹我,我也不能光挨打呀。”

“练过武术也不一定能打败对手,还需要实战经验和临场发挥,更重要的是你还要练会挨打,只有能挨打才可能打败对手。现在天赐来了就好了,等他把招式学好了,爹教你们一个新的练习方法,你们的能力就会很快的提上来,到时候就能打败别人了。”

向岩冲真希望洪天赐马上就能把腿法学好。

向雅俾先回屋把早饭做好了,喊几个人回屋吃饭。

吃过早饭,洪天赐又要跟向岩冲进山。

今天向岩冲是跟邻居家的孩子一起进山的。走在路上向岩冲告诉洪天赐,因为上山经常会碰到狗熊和野猪等大动物,人少了会有危险,平时大家都是一起进山,有事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今天一起进山的有张猎户家的儿子大山和小河,刘猎户家的儿子栓子,苏猎户家的女儿小兰和儿子狗子。向岩冲悄悄告诉洪天赐,张猎户家的大山和苏猎户的女儿小兰很快就要结婚了。

大家来到一处山崖下就分开来了,各自爬上山崖。洪天赐看到不但男孩们利落的爬上爬下,连女孩小兰也攀爬的很轻松,更认真地在下面练习起来。可能是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他可以攀上两丈高了。

因为洪天赐没有在山里生活的经验,大家都对洪天赐非常照顾,特别是小兰,年纪比洪天赐大一些,很像个大姐姐,细心地传授攀爬的经验,让洪天赐感觉很温暖。

很快洪天赐就跟大家混熟了。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洪天赐的攀爬技术有了很大提高,他学会了手和脚的配合,已经可以一气攀到很高,也学会慢慢地顺绳子溜下来了。要采摘的植物也都基本认全了。等十几天过去,洪天赐已经完全掌握了攀爬和悬空的方法。

洪天赐又开始练习攀着岩石爬上山顶,又用了好几天,终于能攀到山顶了。可以在矮一些的山崖上试着采摘了。

向东乡并没有像薛先生说的那样在家里休息一个月,他仅仅休息了半个月就开始跟其他三家的男人们一起进山打猎了。小西沟的猎户们平时都是各家自己进山,但是如果发现了大型猎物,一般都回来找邻居一起进山捕猎,猎到的猎物四家平分,因为使用刀枪和弓箭这些工具捕猎大型动物是非常危险的事,这是在大山里生活的无奈选择。

向东乡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都是向岩冲跟其他三家大人进山打猎,打到的动物也是四家平分,所以向东乡感到很过意不去,身体稍一好转就赶快跟大家一起进山了。

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每天的山间行走和攀爬让洪天赐的身体比过去强壮了许多。

这期间向岩冲也跟大人打过两次猎,洪天赐也想跟着一起去,倒不是因为他喜欢打猎,而是想让大家把他当个大人看,可是向东乡和向雅俾都不同意他去,洪天赐只好和邻居家小一些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一起进山采摘,感觉很没有面子。

男人们每次进山打猎通常都要几天才能回来,虽然他们每次回来时都是一脸的疲惫,但多少总是能带回一些猎物,让洪天赐非常羡慕,感觉打猎是一件很男人的事。

也许是为了安慰一下洪天赐,向东乡和向岩冲带洪天赐到山里去过一次,打到了几只山鸡和兔子。洪天赐虽然只是跟在后面看看热闹,帮着拿拿猎物,但他还是很满足,感觉打猎是很刺激的一件事,所以回来后跟向岩冲苦学了几天射箭,不过洪天赐的力量不够,弓箭还不能完全拉开,只能暂时作罢了。

这段时间洪天赐练武也非常刻苦,不但每天早早起来练习,吃完晚饭也要出来练一会儿,躺在床上睡觉时也要在脑子里想象着进行练习,三十六路连环腿有了很大进展,基本上把三十六个招式都学完了。虽然洪天赐缺少练武的基本功训练,动作的力度明显不足,但是他的身体协调和头脑的聪明对他学武起了很大的作用,一招一式做的非常到位。

见洪天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三十六路连环腿基本掌握了,大家都非常意外,向东乡和向雅俾直夸洪天赐聪明。向岩冲见洪天赐受了夸奖,多多少少有些嫉妒,所以暗暗地开始和洪天赐较劲,很快洪天赐也发现了向岩冲在跟自己较劲,他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暗中也跟向岩冲较劲,最开始是在练武上较劲,后来较劲的范围就越来越大了,从攀爬的速度到采摘的数量,两人的较劲几乎无处不在。

每次上山回家都要经过门前的小溪。小溪宽也就三丈多,水也并不深,平常最深的地方也就两尺深,但是小溪中间的石头常年在溪水中浸泡,表面又湿又滑,在上面走要格外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水中。向岩冲常年在上面行走早就如履平地了,但是洪天赐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这天很冷,石头上结了霜,晚上回家过小溪时洪天赐一不留意脚一下滑了下去,把裤子都弄湿了,弄得十分狼狈,洪天赐感觉很丢脸。

晚上洪天赐围着火炉烤了半个晚上才把裤子烤干。

洪天赐决定偷偷练好过小溪的本事,把面子挣回来。

这几天吃完晚饭,洪天赐都以解手为借口,偷偷来到小溪边,不顾山里的寒冷,脱掉裤子偷偷地来回练习,本来洪天赐善长奔跑,身体的平衡性非常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逐渐掌握了在湿滑石头上快速奔跑的方法。

平时过小溪时都是向岩冲在前面,洪天赐跟在后面慢慢过,这天回到小溪边,洪天赐忽然抢在前面,飞快地跑了过去,向岩冲不甘落在后面,也跟着快跑起来,结果他一着急也失手了,一条腿掉进小溪中。

其他几个孩子也不甘落后,都纷纷跑过去,结果狗子也掉下去了,把裤子也弄湿了,洪天赐偷偷的乐了半天。

回家后向岩冲被向雅俾骂了一顿。

两个人暗中较劲的表现早就被向雅俾发现了,这天两个男孩走后,她把看到的情况跟爹爹说了。

“爹,这些日子你发现了吗?二牛和天赐正在暗中较劲,好像干什么两个人都互不服输。”

“我也看出来了,就让他们叫劲去吧,这可以激发他们俩的斗志。二牛不是总想着要打败刘二愣吗,这样可以让他进步更快。”

洪天赐来到小西沟后,几乎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早上爬起来就到院子里练武术,吃过早饭后就跟向岩冲和邻居家孩子一起去山里,除了采摘一些药材和山珍外,也捕猎一些小猎物。晚上吃过晚饭后洪天赐又来到院子里练武术,因为他觉得跟向岩冲相差太多,所以练功非常刻苦,虽然在山里累了一天,但每天练武都练到很晚。虽然生活单调而辛苦,但是洪天赐感觉过的非常充实。再加上师父一家人对他非常关心,大家相处的非常融洽,让他慢慢地从失去爸妈的悲伤中解脱出来,已经成为向家的一个成员。

虽然只来了两个多月,但是洪天赐基本上适应了大山里的生活,甚至觉得山里的生活并不比外面差。这里虽然只有四户人家,跟热闹的大通镇没办法比,但是这里的人都非常真诚。人们的所有举动都是出于生存的本能,从他跟这些孩子的相处中得知大家最大的愿望就是娶老婆过日子,能吃上饭就满足了,活的非常简单,没有什么更大的要求。

因为洪天赐读过书,成了小西沟孩子们的核心人物,每天上山的路上大家都愿意听他讲外面的故事。这些孩子都没有出过远门,所以大家对外面的世界都非常感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很多时候洪天赐也回答不上,尽管这样大家对洪天赐还是很尊敬,让洪天赐十分得意。有时晚上没事时几家孩子也会凑到一起聊天,听洪天赐说一些书上的故事,向雅俾有时也坐过来跟着一起听。

洪天赐感觉山里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不过接下来的一件事让洪天赐领略了山里生活的残酷。

这天小西沟的孩子一起进山采摘,半道上发现有狗熊活动的痕迹,大家赶快回来跟大人说,几家大人马上集合起来,各家大一些的男孩子也跟着一起进了山。

向岩冲也跟着去了,洪天赐也想跟着看一看,向东乡和向雅俾都认为捕猎狗熊太危险没让去,只好留在家里帮向雅俾干活。

过了两天打猎的人们回来了,人们抬着一头狗熊,还抬回来一个人,大山在打猎时被狗熊伤了,人们把薛先生找来医治,可是薛先生也没有办法,当天夜里大山就死去了,哭的最厉害的是小兰,因为再过几天她跟大山就要成亲了。

这只狗熊卖了很大一笔钱,每家都分得了其中的一份,但是大家没有任何喜悦,毕竟大山的生命没了。各家不约而同的把这笔钱送给张猎户家了,但是张猎户的老婆都给送回来了。

洪天赐突然觉得大山的生活是美好的,也是残酷的。大家对生活的要求不多,一方面是人们的豁达,但更多的是人们面对自然的无耐。

这件事过了没有多久,小西沟的男人们又一起进山打猎了,小兰也跟邻居家的孩子一起进山了,因为日子总得过下去。向东乡每次都跟着去,有时向岩冲也跟着。洪天赐还是被留在家里了,因为向东乡和向雅俾都说等洪天赐慢慢有了打猎的经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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