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乙悻悻然走出禁闭室,回到岗位后已相当沮丧。
栏墙和内城墙算是糟了大灾了,就像美丽的姑娘遭到莽汉**,变得满目疮痍,令包乙心痛不已。
练牛造成的破坏已经不是几个负责工程的无畏战士小兵小丁能修缮的了,完成这样的大工程须动员全体村民合力而为。很快众人甩开膀子大干了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修墙的工作让日子变得充实。充实可以挤占胡思乱想的时间,多好呀。包乙想道。
村民们无须号召和组织,村里大喇叭一响,便自带土木家什纷纷出门盘到破烂的城墙脚下。
村民的木轮车与履带式多功能机器臂车混行在那条拥挤的土路上,看上去真是滑稽极了,仿佛不同时空的画境突然在一地交相辉映;“大力神”机械人也没闲着,它们一手托枪一手还得像老牛一样拉车,毫无疑问,搬运大石料、大木料这样的重活就得仰仗它们的力量。劳动的它们憨憨傻傻,哪里像是什么冰冷的机器,分明像是这群人类村民家中的子孙。
村民们用升降机往城墙上吊运物料,劳动的号子富有节奏地在南区响起,这和千百万年来地球上的劳动号子并无区别。很多不能独立完成的工程地球村会外包给盘圃庄——距离地球村最近的一个恩里恨人的部落。
当包乙站在城头上吊缒物料时,城墙上下忽然爆发起热烈的欢呼声,仿佛有人挖到了宝藏;和稀泥的扔下了搅拌棒,砌墙的放下了泥刀,锯木料的丢掉了大钢锯,就连“大力神”机械人也直起腰版,脑袋歪着斜着傻大个似地看热闹……
一群人跑下城墙,自发地在栏墙和内城门间排成两队,他们欢呼雀跃犹如恭迎一位备受人民爱戴的国王。不远的漫坡上,一位冷艳美丽的年轻姑娘、地球村出了名的探险家、无畏战士上校级指挥官、班特的妹妹、阿瑟夫的宝贝女儿爱丽,正骑着她那威震天下的维凉陆地之王、绿毛尖牙独角的悍兽——独角巨狮——飞驰而来。
这巨狮叫做琼巴。
琼巴的来历,流传着很多版本:有人认为它是巨洲大陆罕见的维凉战兽独角兽家中的子孙,但反对的人说他见过独角兽,独角兽没有如此华丽的鬃毛;有人说它是维凉战兽和类虎兽杂交的后代;更有人兴奋地猜想琼巴是地球村发现的新型物种,它专属于地球村,会成为地球人永远的伙伴;那些讨教过琼巴的威猛的盘圃人则坚称:神啊,保佑我们吧,它是魔鬼!是地母和拉伯塔女神——恩里恨人的信仰之神——的敌人……虽然,人们众说纷纭,但不管琼巴来自哪里、属于何物种,都是地球人最好的朋友,是地球村有史以来最得力的保护神。
一路上,懒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各类动物但凡眼睛不瞎的,发现巨狮琼巴这个大家伙过来后,纷纷像触了高压电、碰了地狱火,有毛的炸了毛,没毛有刺的竖着刺,会打洞的亡命刨土、一头往土地里扎、呜呼呜呼什么也看不见,有翅膀的乱叫乱飞乱窜……
在一块黛墨色岩石旁,琼巴突然惊觉地慢下脚步,鼻子抽搐两下,眼一紧、牙一呲,猛然间侧扑出去,狮爪一阵狂舞,一头尖叫的沙邦狼被活生生地掏了出来。沙邦狼虽然也是威猛悍兽家族中的一员,但面对琼巴它毫无反抗能力。
琼巴的大嘴将沙邦狼直接吞进肠胃,门牙啮断狼的脖子。狼首滚落地面。——琼巴讨厌沙邦狼奸诈脑袋的味道。
琼巴饱食美味,挺着肚子,将军一样,载着它的女王,颠簸在迎接他们的康庄大道之上。
人们发现,琼巴背上不但有无数个包裹,似乎还驮着一个赤身裸体、只用几片叶子遮挡羞部的“猎物”。
“那是一只猴子吗?”包乙猜测,“确实像一只这个星球的灵长类动物。”
“爱丽小姐,我要的草药您帮我采来了吗?”
爱丽表情冷峻,像一朵冰镇的野梨花。她拆下一个小包裹,目不斜视地扔给了这个问话的路人。那人接过包裹,嘻嘻一笑,向她深鞠一躬。
“爱丽小姐,我弟弟让您捎信给我了吗?”
爱丽从胸口摸出一封绿皮树叶信封,一甩手,信封精准地找到了它的主人——一个站在石墩子上翘首企盼的耋耄老人。老人戴着一顶滑稽的毡帽。老人老泪纵横,一边感恩戴德,一边连连颔首道谢:“谢谢您,谢谢您……出去十几年了,终于盼着回音啦……”
……
类似的情景在人群夹峙的道路上重复发生,琼巴身上的包裹逐渐减少,链带全被卸走,最后只剩下那个赤身裸体的“猎物”了。
没错,这个“猎物”就是牧龙。
牧龙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剥了皮的猪仔。他浑身难受。
这头“小猪仔”可怜巴巴地趴在猎人的屠车上,走在被运往菜市场的路上。后来,他蒙眬地听到了群众的欢呼声、庆贺声,所以他就想:老天爷,难不成我被抓进了食人部落?天哪,他们会怎么杀掉我?会不会剥皮放血?
冥冥中,牧龙陷入无边恐惧。黑暗,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从崇山峻岭之上笼罩了过来。他甚至这样想象:这群人围着篝火跳着舞,呜啦啦地怪叫。
牧龙的眼珠子惊惧地跳动,仿佛篝火的烈焰已经燎烤着他的肉身。他有气无力地嘀咕了两下,算是穷尽所有力气的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