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龙一听说“矮人崮”,便以为此地生活着矮人,所以一路上提心吊胆。周围到处是奇山异石,随着天色渐晚,他们前方的路变得越发阴森且恐怖起来,野林中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牧龙难以区分混乱的怪音哪些来自昆虫,哪些来自走兽,哪些来自飞禽,哪些来自滚落的石头……
他们在一棵顽强地从石头细缝里横着生长的乌黑大树下停了下来,前面就是它们的目的地北山。一轮金月升起时他们已拐过仙人湾幽入北山乱石之间,开始登山攀岩,另一轮稍小一点的金月升起时他们抵达了北上之巅鳌兽崖。双月下三个人一头狮子攀附在悬崖边上慢慢前进,琼巴笨重的身体不时将岩路踩碎,滚落的岩石夹带着阴阴戾气在万丈深渊里凄厉悲鸣。关键时刻,琼巴的钢爪起到了稳步前行的作用,它是一爪一前进,一进留四爪。
夜幕下的大地逐渐燃起星星点点的光,站在高崖上向山下眺望,人类的闪烁篝火、数不尽的动植物的荧光以及空中飘游的发光浮游生物将双月下的大地点缀得如梦如幻。高处的风越来越寒冷了。
“真是高处不胜寒哪——啊……”牧龙仰面,呕着大嘴欲打喷嚏,可“啊”完之后却打不出“切”来,显然他并不是真正地冷。爱丽雷厉地提醒道:“轻步细语,切勿惊动龙族。”知道危险的牧龙连忙捂住嘴,怎么也要忍住他的喷嚏。
他们在一处梯形的山坳里停下来,前后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左右皆是奇石怪岩。牧龙感觉左上角的枯木后,似乎藏着一双恐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当他定睛细探时发现是一块骷髅一样的丑岩。“前面就有一个家族的花龙窝。”爱丽说,然后虾腰,示意大家找隐蔽。
确定花龙睡熟后,爱丽压低声音命令道:“列兵牧龙,现在就看你的了。”牧龙眼睛瞪得溜圆,“去,我命令你把龙蛋给我掏出来。”
什么?牧龙死都没料到爱丽竟然把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了他。这好比一伙盗贼抢劫金铺,最强的头目命令最好欺负的同伙冲锋当炮灰。明亮的月光下,看着飞龙家族洞穴里那一堆堆呼呼昏睡的飞龙,牧龙不寒而栗——哦不,或许这个时候的他真正觉得“高处不胜寒”了吧。他战战兢兢地向前趟了两步又缩了回来,支支吾吾地恳求道:“算了,这花龙也没啥养的,我们还是走吧,这天好像越来越冷了,我们穿得又这么单薄,别到时候都感……”
“列兵牧龙!”爱丽低声重气地喝道,“你是怪我没给你带床被子来吗?没种的家伙,连花龙洞都不敢进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牧龙被这么一激将,有点气短地说:“那……那我们就再等一等,或许它们睡得还不够沉。”
爱丽说:“这是命令!”
“万一里面没龙蛋呢?”
爱丽说:“你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没有?”
香秀儿胆怯地嘟嚷道:“要不……我们去别的洞穴看一看,或许里面没那么多龙……”
爱丽摇摇头:“龙越多的洞穴可供选择的蛋越多,越是危险的地方才越能出宝贝。”
牧龙瞅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琼巴,出主意道:“或许我们可以先将飞龙引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蛋……”
爱丽严厉地提醒:“这是命令!快去执行!”说着用脚踹了下他的屁股。牧龙捂着屁股哭咧咧的前进三步步,又退回两步,爱丽凶着脸在后面阻他。进退维谷的牧龙摇摇头,低声哀道:“真是前有龙后又虎……”他又看了看香秀儿,觉得与其让香秀儿瞧不起,还不如去挑战一下,会一会花龙呢,于是便硬着头皮,小心地挪到了龙洞口。在浮游生物孱弱的荧光下,牧龙发现洞穴真是大得不得了,里面起码躺着二十头龙,它们有大有小有红有绿有花,打鼾的呼哧噗啾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锅盖顶的龙洞中演奏着花龙家族独特的午夜交响曲;有的花龙不时动弹两下,抻个爪子、挪个龙头调整着睡姿。牧龙一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潜入洞穴,一边祈祷着自己的平安无恙。
就在牧龙跷足蹑脚做贼时,已在冷石壁上趴伏许久的琼巴忽然将耷拉的脑袋仰起来,呜呜着,发出预警的低鸣。果然一个庞然大物闪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高低起伏、怪石嶙峋的黑崖间。
爱丽说:“不好。”
还未察觉危险的香秀儿懵懂地问:“怎么了?”
“我忘了……今天是双月齐聚的日子。”
“你是说……”香秀儿忽然变了脸色,很难看。
维凉星球一年共有六个月,四百九十二天,每月以八十二日算;月的周期规律也是根据双月月相周期而定,但凡每月双月齐聚的日子,意味着月中奇事发生的可能。双圆月也是恩里恨人的大日子,比如地母教信徒的朝圣日,斋忌日,死人入殓日等,与地球人的占星术一样,月圆月缺的自然天象被恩里恨人涂抹上了一层浓重的神话色彩。但可以肯定的是,龙麒喜欢在双月金满盆的夜色下出没猎食。当然,爱丽担心的即是后者。
牧龙一只脚刚踏进龙窝,龙麒的一声长嗥便划破寂静的夜空,回荡在幽暗的龙洞中。他感到自己仿佛赤身裸体暴露在骄阳之下。整个花龙家族顿时警惕地扬起了脖子,摆动着龙尾,一双双蓝、绿、黄的眼光齐齐地射向了入侵者,喉咙里卷动着极不友善、要吃人的低吟。牧龙的脚掌像被地面粘住了一样,举足艰难,他的血液浑身热滚,戾气呼呼地往头顶钻。只听外面的爱丽大吼一声:“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