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天空中上弦月犹如冰冷的银弓悬挂在几片薄云间,煤气灯照射下的不夜城变得像海底深渊般幽静,身着黑色警服的警员们提着警棍在四处巡逻,西区的街道上一个红鼻子醉汉哼着****的小调从高地街向第十三大道走去,那粗糙的脸上印着的艳丽红唇好似在宣告他刚从**暖和的胸脯里出来,兴许他很满意今晚的表现,多赏了**一个银令。
当他路过十三大道沙马安广场的时候,对面巫师事务部的十层高楼里有一扇窗户正透着亮光,那是五楼执法司的房间。这座巫师大楼修建于一八七九年,是第一座钢铁框架结构的建筑,由工程师詹姆设计建造,没有以往建筑的尖拱或穹顶,犹如神话中的怪物耸立。
当晚在执法司值班的是斯坦福巫师和科里巫师,都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斯坦福正式册封巫号已有两年,但入职执法司却还不到三个月,科里到是个老人,不同于斯坦福所接受的师徒制教育,他是教育司于一八八三年执行教育改革后第一批毕业于巫师学院的学生,已在司里干了三年,跟随执法司名下的赏金猎人围捕过几个通缉犯,熬出了点资历。
与往常一样,斯坦福泡了杯咖啡,躲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头阅读以前侦破的案件,研习着其中的手段与技巧,这是他第三次值守夜班。斯坦福的父亲是第二巫枪团副团长,家族的传统令他正式成为巫师后便加入海军巡查团成为一名驻军巫师,然而在一次与巫枪走私犯交涉时他手下士兵枪支走火误杀了对方船员中的一名海底游民,尽管外界交涉司平息了游民暴乱,但斯坦福还是被革去了军籍,最后在他父亲的关系下进了执法司。
“尽管我们控制了厄尔多的外交,却付出了三万余人作为代价,得到了什么?是国际舆论的谴责与唾骂!”科里举着手上的不夜城晚报对斯坦福喊道,那上面有篇关于厄尔多战争的评论,指其是一场错误的战略决策,更扬言过不了十几年厄尔多将会爆发独立战争,到时付出的将不仅仅是三万人。
“你应该知道‘恩泽湖丑闻’后当时国内的局势是怎样的,唯一的办法便是转移民众的视线,况且是由受害方的共治党所提出。”斯坦福放下案卷,“当然这仅仅是缘由之一,还有些原因来自于黑乌鸦俱乐部。”
“我是听说过斯特林司长的长兄死在了厄尔多战场上,好像是被厄尔多七王之一的守护王所杀。”
斯坦福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他原是防卫司的副司长,因在战争初期不听从军部调令擅自行动,中了守护王的埋伏,死了几千人。以至于议会决定撤除事务部的防卫司,规定所有驻军巫师必须入军籍,听从军队指挥。”
“这一点我到是深有感触,”科里将晚报扔在桌上,而后拉起袖口露出手臂上一道极长的疤,“这便是我第一次参与围捕所留下的,因立功心切未按要求埋伏,虽是逮捕了犯人,却也差些丢了性命。”
“哦!围捕的是何人?”斯坦福来了兴趣。
“食人魔罗伊。”科里说道,随即脸上微微泛起得意的神色。
斯坦福情不自禁地高喊道:“食人魔,天啊,当真是了不起!科里先生,我可要对你肃然起敬了。”
食人魔罗伊原是高原郡一个小镇的没落贵族,他的父亲死后只给他留下一栋年久失修的山庄和伯爵爵位,为了恢复往日家族的辉煌,罗伊原想着与北希尔斯的一位商人之女联姻,谁知北希尔斯大革命的爆发将这场交易化为了泡影。渐渐地,心灰意冷的罗伊居住在山庄中隐世不出。四十年后,小镇上突然陆续有人失踪,乡绅与牧师将此事上报给了郡里,一位警探被派遣过来调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线索指向了那栋荒凉的山庄。山庄很快被赶来的居民所包围,罗伊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竟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满身的鲜血像糖浆一样黏稠,手上拿着未啃食完的女人手臂。众人被他的模样所惊吓到了,警探向他开火,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罗伊杀死警探和居民后消失在了山林里。
“你知道那位赏金猎人芬奇吗?”科里询问道。
“是的,略有耳闻,他虽非巫师,却对猎杀这些怪物很是拿手。”
“他正是围捕食人魔的其中一位赏金猎人,也是二十年前那位警探的儿子。”
顿时斯坦福一阵唏嘘,他感到命运仿佛车轮,虽然向前行进着却也一直在转着圈子。
他起身向窗户走去,外头庆祝冬临节的烟火早在几个小时前就结束了,对面沙马安广场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幽暗而神秘。斯坦福瞧见了那位醉汉,他正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仿佛随时都会摔倒。这时一只蝙蝠从暗处飞向巫师事务部大楼,还未靠近便被四周的禁忌烧成了灰烬,斯坦福瞧着那团渐渐熄灭的火光皱起眉头,尽管巫师大楼被施下巫术,却并不防备普通的生物。
正当他开始警惕时,更多的蝙蝠从阴暗之所飞出,犹如陨石坠落,在禁忌上炸起阵阵烈焰,“科里!”巫师脸色凝重地大喊道,而科里早已来到窗口,他并未慌张,几位巫术大师所设下的禁忌即便是真正的陨石也休想撼动分毫。他所在意的是究竟何人所为,于是凝神观望,最终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
“在哪儿?”斯坦福询问道。
“跟我来。”科里说完化作乌鸦向外飞去,斯坦福紧随其后。
等到他们到来时,房子里的人却已遁入夜色消失了,斯坦福落地后立马取出别在腰间的巫术手杖。他轻轻挥动,一头赤尾陋猎犬与一只白头噩鹰从手杖中冒出,白头噩鹰展翅盘旋于高空,俯视西区的一切,而猎犬在四周闻嗅,追着斑斓河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在斑斓河岸边钢铁桥的附近,噩鹰一声鸣叫俯冲而下与半空中一只巨大的蝙蝠纠缠,一番争斗后败下阵来化作烟雾消失,所幸斯坦福也已赶到。
蝙蝠在空中盘旋却未继续逃走,而是落于地面化为一个黑袍裹身的人。
“你是谁?”斯坦福气愤地叱喝道,他依旧带着军人的做派,眼睛紧盯着黑袍人,手中巫术杖蓄势待发。科里却不会浪费口舌,他并未与斯坦福一同到来,而是潜行至黑袍人的后方挥动手杖,杖端一束红光喷出,犹如滚烫的岩浆。黑袍人早已有所防备,轻轻举起手掌,那束光在他身前炸开,带起的疾风刮落了头上的兜帽,露出脸上白玉面具,当真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科里继续攻击着,斯坦福也一同出了手,他们的巫术杖中飞出几百把利剑,像深海的鱼群朝黑袍人涌去。黑袍人举起双手,他的身子燃起烈焰,却未将黑袍焚毁,炽热的火焰在他的头顶构成一只巨大的凤凰遮蔽着天空,更照亮了斑斓河,剑群还未接近黑袍人便化为铁水落在了地上,而后消散。
夜空下的火凤凰终于引起了巡警们的注意,哨声与呼喝声响彻不夜城。
黑袍人转身看着科里,好似没有听见四周的吵闹,他挥动手臂,凤凰开始煽动翅膀,滚烫的空气像腐蚀的硫酸向科里与斯坦福袭来。巫师们紧握巫术杖在身前竖起一面巨大的盾牌抵挡着能将一切焚毁的高温,斑斓河开始沸腾蒸发,冒起滚滚水雾,一旁的钢铁桥泛起煞人的红光仿佛随时都将熔化。
斯坦福这时挥舞起巫术杖,斑斓河里一条巨大的水蟒爬了出来,他毕竟曾是驻海巫师,懂得如何在河水旁作战。巨蟒的血盆大口向凤凰咬去,却很快被炽热的高温所蒸发,然而一旁源源不断的水源却令巨蟒极快的恢复,气温也随之降了下来。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警员们陆陆续续来到斑斓河旁架起左轮巫枪围在远处,科里边使着巫术攻击边冲着他们喊道:“第37号!”有些目瞪口呆的警员们听闻后便转动轮盘向黑袍人齐射,一声声枪响伴随着道道闪光在黑袍人正上方的空中交汇,突然滚滚乌云遮盖了天空,里头闪电犹如银蛇闪耀,随后不久一道无与伦比的雷霆向下方的黑袍人轰去。然而令科里意想不到的是黑袍人早已控制了桥上的钢铁,它们被塑成避雷针的模样插在地上,那道闪电顺着避雷针向地面宣泄,警员们被突如其来的电流袭击得晕了过去。
另一边,斯坦福控制着水蟒与火凤凰交战,可他毕竟年轻,还未如此长地使过这庞大巫术,斗上一阵就已疲惫不堪,很快便败下阵来。他见科里同样失败后,不觉升起阵阵寒意,随后另一种思绪开始在他脑中游荡:这等人物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或者不动声色地杀了二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却为何总做这防御之态?
突然他想到了沙马安广场上的醉汉,心中冷颤,焦急地冲科里喊道:“快回巫师大楼,这是调虎离山!”接着向黑袍人连续攻击,为科里争取时间。
科里未做迟疑,他的巫术杖中跑出一匹骏马,他跨马而上往巫师大楼跑去,可黑袍人却并未给他机会,避雷针突然钻进地里,随后一只钢铁巨蝎破土而出拦住了巫师的去路,那铁鞭般的尾巴上一根锋利的针刺向科里的胯下扫去,骏马化为黑烟消失,科里跌落在地还未缓过神,蝎子的巨钳已向他夹来。
一声轻微的细响划过科里的耳畔,随后嗜血而来的巨蝎竟分为了两半,科里向阴暗处望去,一位年轻人走了出来,见到这人,科里如释负重,仿佛忘记了此刻的处境。
“西索尔司长!”巫师激动地脱口而出。
英格瑞·西索尔,这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名字,尽管他不过二十八岁,进入执法司也才十年,却是凭着匪夷所思的手法侦破了无数起束手无策的案子,更是因不择手段的方式爬上了副司长的职位。虽然上头还有位司长,但那位老迈的乔特巫师早已不理事务多年,何况乔特与西索尔的老师现任巫术研究及物品开发司的泰勒司长是童年好友,西索尔能够坐上副司长的位置也必有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所以尽管这位副司长常年在外奔波,实际上却是执法司真正的掌控者。
见到西索尔的到来,黑袍人与斯坦福互相停止了攻击,那只火凤凰缩小后落在他的肩头。斯坦福退到了科里的身旁,正准备告诉西索尔敌人的诡计时,执法司副司长却阻止了他,他边往黑袍人那儿走去边说道:“我对你当真是如雷贯耳,疯心先生!”
斯坦福与科里却脸露疑惑,他们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斯坦福瞧过的案件文档里也未曾有过这个称谓。
“我对于你同样如此,‘手术刀’西索尔。”黑袍人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稳重而富有活力,丝毫没有耄耋之年该有的苍老与沙哑,仿佛岁月并没有给他刻上多少痕迹。
“我更喜欢你称呼我的巫号‘食腐鸦’”西索尔如此说道,他出生在南希尔斯最南端的南洺镇,在南希尔斯通往月滨海岛的跨海大桥建造前这里不过是贩卖铭鱼的肮脏小镇,也是巫枪走私的泛滥之地,那时每天都有人因帮派斗争死去,西索尔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吃着垃圾堆里腐烂的食物长大的,直到他八岁在街头卖报时遇到了自己的老师多纳。
“那么就让我尝尝你这只乌鸦是什么滋味!”那只火焰凤凰重新变大飞向西索尔,而后者却已然挥舞起自己的巫术杖,几道亮光从中喷出,它们如闪电般神出鬼没地朝疯心先生飞去,尽管他做好了防御,却依旧割伤了手臂,痛觉令他无法再控制那只凤凰,在西索尔跟前消失了。
“华而不实!”西索尔傲慢地说道,他又向疯心先生走近了些,“你想要那头狼,对吗?可你发现他不在高蓝湖地下监狱了,这是最后一头纯血统,你想要知道我究竟把他藏在哪儿了?”他挥动手臂,一具尸体从暗处飞来,砸在了西索尔身前,“于是你派了这个东西潜进了巫师大楼。他当真是你的杰作,我费了些功夫才将他杀了,就像对待巫师欧力一样,哦真是抱歉,差些忘记了还有个失败品——食人魔罗伊。”
“不愧是执法司最年轻的司长,我对于你知道我如此之多的事深感惊讶!希望我这些习作没有令你感到失望。”疯心先生止住手臂上的血,他见夜空中一群乌鸦正飞往此地,“看来今晚是彻底失败了,”他的身子慢慢飘浮起来,“当然,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
“我今晚来此可不是为了让你逃走。”西索尔也飘了起来。
“你一个人可拦不住我。”疯心先生飞向斑斓河,沿着河流向西面而去。
西索尔紧追在后,他们飞行所造成的气流将河面割出了两道水翼,那速度即便是最快的飞鸟也休想追上。突然一堵水墙挡住了疯心先生的去路,他穿透水墙后慢了下来,便被西索尔迎头赶上。于是他们在河面上开始交战,一道道巫术像闪耀的雷霆穿梭着,又被一面面盾牌所阻挡,他们谁也没有受到伤害,却也累的直喘气。
这时水雾开始在河面蔓延,它们笼罩了两人所能瞧见的整个场所,随后一阵飓风刮起,当雾气消散后疯心先生消失不见了。
“该死!”西索尔低声骂道,随即放弃了追踪。
当他回程时遇到了拼命赶来的群鸦,那是科里、斯坦福和执法司第三侦察队的人,西索尔并没有给第三侦察队多好的脸色,他们也确是该受到责罚,直到事情结束了方才赶到。西索尔领着他们往钢铁桥飞去,苏醒过来的警员守护着那具尸体直到他们归来,与鳌鱼堡有所不同的是不夜城的警察一直接受执法司的训练,他们枪法与战术并不比在厄尔多摸爬滚打的士兵差,然而这里毕竟不是战场,可不会夜夜发生战斗,经验的欠缺却是无法靠枪法来填补的。
当巡警架着伤员离开后,西索尔指挥第三侦察队一部分人将尸体运送到他的实验室,而后指着尸体胸口上的巫术徽章命令另一部分人查出来源,巫师徽章是进入巫师大楼的通行证,除了巫师,部分贵族与政客也同样拥有,尽管疯心先生不会在这上面粗心大意,可西索尔还是对此抱有些许希望。
科里与斯坦福被西索尔留了下来,起先这位年轻的副司长对他们两人雷霆大怒,指责他们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更没有发射救援信号,鲁莽的像头愚蠢的犀牛,只懂得横冲直撞。而后话锋一转,赞扬其今晚英勇的表现,斯坦福二人被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副司长交给他们一件任务才回过神来。
“西面柴特郡黎明镇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有巫师被卷入其中,我要你们前往那里调查清楚,务必将犯人绳之于法。”西索尔边向巫师大楼走去边对二人说道。
“可方才所发生事情的报告……”科里说。
“忘掉今晚的事情,”西索尔随即想起之前的第三侦察队与巡警们,改口道,“至少要忘掉疯心先生这个名字,我可不想弄得众人皆知,以至于打草惊蛇。好在我说出这个名字时那些警员们已经晕了过去,不然光是处理他们的记忆就是件令人感到头痛的事。”
“他究竟是谁,西索尔司长?”斯坦福鼓起勇气询问道。
“我也在为这个问题苦恼,”副司长难得露出无奈之色,“在此之前我推测他是南希尔斯人,今晚的会面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他是南希尔斯学士城的人。”
在科里一脸不解时,斯坦福想起了西索尔副司长的事迹,于是说道:“是口音!”
“没错,这样的线索让我锁定了一部分巫师,可如果疯心先生并没有在教育司登记入册,却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们走到十三大道时,科里突然想起西索尔之前说起的话,问道:“巫师欧力与食人魔罗伊都不过是那人的实验品?”
“是的,但我仅能给你们这个答复,其他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你们该了解的了。”
到达巫师大楼后,他们在一楼大厅分开,科里与斯坦福需要为任务做出发前的准备,西索尔向地下室的实验室走去。尸体被放在他的实验室门口,侦察队已经离开,他轻敲了几下实验室的铁门,一个锁孔在上头出现,西索尔将巫术杖当作钥匙插了进去,就像所有钥匙和其匹配的锁一样,门被打开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实验室,它其实并不在巫师大楼的下面,如果你试着从地面往下挖洞或者妄图使用不正当的手段打开铁门,那么发现的只会是一堆堆石头。实验室或许建在某个深山密林里,门不过是连接两者的桥梁,而知道正真地址的人只有西索尔。
实验室最显眼的是两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头用药剂各泡着一具尸体,正是巫师欧力与食人魔罗伊。
当西索尔将尸体放到实验台上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要再添上一个吗。”
西索尔往那儿望去,那里有个牢房,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被关在了里面。“另一个试验品,他企图闯进巫师大楼搜索关于你的线索,我预计他更有可能是想毁掉实验室的门,而后跟踪我到达关押你的地方,那位疯心先生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你完全可以将我当作诱饵,引他入瓮。”
“在此之前我并无多少把握,而今晚交手后,我更加确定这点。他是个狡猾的人物,赫根,这老家伙能活上几十年而不被他人所知凭的可不仅仅是运气,我可不想弄巧成拙。”西索尔穿戴上手套后撕开尸体的衣物,而后惊呼了声,尸体布满了头尾相连的被缝合过的疤痕,肩膀上、脖子上、手腕上到处都是,他竟是由无数具尸体拼凑而成,就像某本恐怖小说中所写的一样。
“又一个新花样,”赫根淡淡道,“那你要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准备拿起手术刀的西索尔停了下来,他看向赫根,褐色眼睛里流露着一丝厌恶:“你杀了人,一个无辜的人,你们的父亲在爆炸中同归于尽后,莫宁医生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你复仇,可你却将他杀了。你们的仇恨本该在上一代终结,然而你让它延续了下去,却忘记了真正的仇人。”
“是莫宁家族的人先杀了我的祖母,还挖走了她的心脏。”赫根敲打着竖在两人间的铁栏,愤怒地咆哮道。
“他们受到疯心先生的欺骗,以为自己在狩猎楠木灰骨狼,并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西索尔拾起手术刀说,“而且我不想与你再讨论这些陈词滥调了。”他切开尸体的胸口,露出里头的胸骨与肋骨,肋骨上有断裂愈合的痕迹,下方心脏的静主动脉上也同样如此,尸体做过移植手术,现在这颗心脏原是他人之物。
“瞧瞧这美妙的作品,****养的,要是复活药剂真被研制出来,不知死神是否如穷士礼图所说降临人间!”赫根如此说道。
关于赫根口中所说的复活药剂却是不得不提及巫师波格,这位流芳百世的巫师一五零八年出生在学士城附近的小镇,他的父亲是当地极有名望的乡绅,而母亲则是一个农夫之女,波格是他们的私生子。五岁时,他被接到自己父亲的银蔓庄园生活,学习文字及礼仪,最开始波格在绘画方面展示出过人之处,师从学士城的著名画家维洛基。尽管生活于学士城,但画家维洛基的家族却信奉七神之一的医士贺普宁,而受其影响波格开始接触解剖学。
一五三二年,黑血病肆虐整个希尔斯帝国,波格的母亲与父亲也未能幸免,感染黑血病是一场痛苦而漫长的噩梦,但同样给予了波格所需的时间,他疯狂投入到医学的研究中,希望能够找到解救亲人的良方,最终在一年后,波格与药剂师戈林结合医学和巫药学成功研制出了治疗黑血病的波林药剂。然而波格父母早已病入膏肓,即便医治好了黑血病,后遗症却如雪崩将他们的身体摧毁,不久后二人相继离世。
波林药剂的出现无疑是举世轰动的,但波格并未享受这份荣耀,他将朋友戈林推到台前,而自己却在银蔓庄园教授同父异母的弟弟管理产业及文学创作,直至希尔斯帝国分裂前夕,巫师瓦萨里为祖父戈林撰写的传记中将此事披露才令世人所知。
一五三八年,波格去往首都墨里提亚拜访巫师奥吉罗,当时波格已是而立之年,因绘画雕塑、戏剧及解剖学上的成就在帝国中名誉显赫,而奥吉罗不过二十三岁,但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几个月后奥吉罗却成为了波格的巫术老师。据奥吉罗晚年回忆,当时波格拜师的目的极为明确,他要触碰巫术的禁忌——复活药剂。
复活药剂是否被波格发现依旧是个未解之谜,一五七七年波格一反常态地关闭了他的实验室,烧毁所有关于复活药剂的资料,这一举动令帝国顿时流言四起。波格并未对此做出解释,他随后隐居在银蔓庄园享受晚年生活,在最后的十五年间他著有诗歌文稿四百页,五部戏剧,七部中篇小说以及一部半自传长篇小说《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出版于一六零零年,此时波格已去世八年,希尔斯帝国也早已分裂,不过关于复活药剂的流言却又死灰复燃,而且更是变本加厉——波格用密语将复活药剂的配方写进了书中。
此事确是空穴来风,缘起于《起死回生》最后几卷中所写的故事:一日,主人公格里迪斯遇见一个流浪汉,当时他的复活药剂研究进展到最后关头,难掩兴奋之色,可流浪汉却告知格里迪斯他是在触犯死神的禁忌,当他完成研究的那天也将是死神降临人间夺取他性命之时。格里迪斯对此嗤之以鼻,最终两人打起赌来,若流浪汉能在三月之内成为一家剧院的老板,他便烧毁所有复活药剂的资料,而后转而为他的剧院创作戏剧。这是一场不可能输掉的赌博,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流浪汉竟在区区两个月里便买下了学士城最大的剧院,最终格里迪斯信守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现在人们都知道波格书中所写流浪汉的原型正是活活被烧死在菲利大教堂前,导致帝国分裂,被尊为七神之一的穷士礼图。
听闻赫根的话,西索尔轻笑一声后揶揄道:“死神,哪一位,是阿西米人信奉的死神、精灵神话中的死神还是七神之前的古神厄弥修?”
赫根对西索尔的嘲讽做出回应:“你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不过是通过波格的复活药剂来实现永生,却为何还要折腾这具尸体?你总是亲自动手而不用巫术来协助尸检,是在享受手术刀切割肉体所带来的愉悦吗,西索尔,我在高蓝湖地下监狱见识过最为残忍的罪犯,可在我看来他们比起你来都不过是步履蹒跚的孩子。”
突然,实验台上的几把手术刀飘了起来,随后像子弹一样射向赫根的手臂与大腿,将他钉在了墙壁上。“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了,你不想****着身子的话最好不要惹怒我,”西索尔挥动手腕,手术刀带着血液从赫根的身上飞了回来,“我想你这点羞耻心还是有的。”
赫根手臂与大腿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若非四周的鲜血及被刺穿的衣服,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些地方曾受到过伤害。他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说:“你的合作者可研究出些许眉目来?”
“赫根,别说的好像与你毫不相干,你自己犯下的错误又何须我来提醒。”西索尔接着说道,“不过她确实有了发现,波格曾有两位助手,其中一位是学士城的人,名叫戈尔。”
“那另一个呢?”赫根询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提起,其实这才是你该关注的,也是解释我心中疑惑的答案。”西索尔取出尸体里的那颗心脏,放进了一个装满药剂的玻璃容器里,“这个世界登记在案的不死族共计十四类,北希尔斯的精灵、冰雪笼罩联盟的冰霜客、厄尔多的巫妖、摩尔赛的蛇魔等,令你的种族成为药剂的一部分却是因为波格另一位助手,他名叫沃顿,是个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