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冬。
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虐风饕持续了整整一周。
房顶,路面,积雪的厚度几乎可以到达一个一米六几大姑娘的胸口位置。无数如胶似漆矫情扭捏的情侣们都坐在家里挨着个儿伸着长脖子盼雪停。不为别的,这么厚的雪打起雪仗来再也不会不小心一个雪团子里包裹着一条被冻得硬邦邦的狗翔砸向心爱之人笑得如菊花般灿烂的脸上。
这天清晨,小刘像每一个普通清晨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饭,跟妻子王静告别,站在玄关镜子处努力用手想拨弄出一个当下最时兴的发型来。照着镜子冲自己满意的微笑点头后,小刘抄起门口的铁锹出了门。这么大的雪属于百年难得一遇,但任何困难都难不住我们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人们依旧上班上学,手拿铁锹边走边铲,房子是市中学分下来的,整栋楼基本全是在中学教书的职工。众人硬是生生用双手开出一条通往学校的康庄大道。小刘刚出楼门就遇上了同事兼发小李明,两人十分默契的举起手中铁锹,用木质锹柄互相碰了一下。小刘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李明锹柄处传来的异常,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明手中的铁锹。李明见状憨憨一笑:“我媳妇怕我天天拎着铁锹沉手,给我新买的超轻款。”
小刘目光深沉,看着李明新潮的爆炸头和手里轻便的新铁锹心中打算等回家一定要和王静提提意见,这结婚才没几年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了呢。同时打定主意到学校跟校长反应一下教师的个人着装问题,盲目地追求流行没的带坏了这帮天真可爱的祖国花朵。心里憋着坏,嘴上却依旧说着:“弟妹心挺细啊,你小子有福气。”李明只是嘿嘿傻笑,不时摇晃着那一颗爆炸头。
两人也是刚分配下来工作的半大小子,走到半道就开始铲雪打雪仗。小刘一铁锹铲下去,再想要提起来的时候只觉着手里的铁锹沉甸甸的有了分量。李明见他面上古怪,掏了一把雪直接糊在他脸上问道:“你咋啦?铲着臭****啦?”
小刘也顾不上满脸的雪沫子,直接哈下腰在雪垛子里狗刨着刨出个大坑露出锹面来。这下两人全傻了眼,雪坑里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儿正趴在锹上不知是死是活!两人当时就麻了爪,还是小刘当机立断抱起孩子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当时的手机还没有普及,信息也不算发达。但有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就有广场舞,啊不是就有江湖。小刘在雪地里捡了个孩子的消息就像乘着一双隐形的翅膀一样迅速在整个职工大楼蔓延开来,其中又分别以王姐张姐为首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这孩子是李明的私生子,一派认为就是小刘的私生子,怕王静知道了要跟他离婚索性编造出了一个凄惨哀怨的散个步也能在雪地里捡到个活蹦乱跳大胖小子的聊斋故事。
小刘,王静,李明和他媳妇徐美丽。四个人围在一张八仙桌旁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敢出声。这孩子也不知道在雪地里趴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抱回家的时候面色红润有光泽,呼吸顺畅有规律。终于还是小刘打破了这一稳定的尴尬局面:“这个……小静你要相信我,这孩子真是我捡回来的。”
李明,徐美丽两口子的视线唰的一下聚集在王静的脸上,王静却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孩子轻声说道:“这孩子……长得蛮好看的是吧。”
李明,徐美丽两口子的视线又唰的一下集中在小刘的脸上,小刘看着妻子,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你的意思是,咱养他?”
王静没吱声,只是将孩子从桌上抱起来捧在怀里慢慢拍着。徐美丽“啪”的一拍大腿站起来:“天大的好事儿啊!我要有侄儿啦!这就是缘分呐!”
李明也附和道:“既然一开始以为是铲着****了,不如以后小名就叫狗蛋吧!贱名好养活。”
徐美丽狠狠剜了他一眼,李明立马老实了,只用眼睛看着鼻子。王静咽了口唾沫,眼中放出光彩:“反正我也不能生,与其浪费那治病的钱还不如就养了这孩子了。我也不愿意继续遭那个罪了,就像美丽说的,我们和这孩子有缘。”
小刘见这几个月王静为了要孩子遭的那些个罪,心里早就不忍心。有心劝她说不要孩子又怕她心里不自在。听她能这么说忙表忠心道:“我也见不得你遭罪,咱就养这个孩子。”
这一下子皆大欢喜,王静心里高兴又和徐美丽去市场买了好些菜。两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顿大餐。夜里小刘两口子躺在被窝里,王静抱着孩子忽然说:“大明子说要咱孩子叫狗蛋那可不行,咱家孩子在雪地里闷了那老长时间都没事儿哪还需要贱名养活。”
小刘笑骂道:“也就你能听那个老王八扯犊子,叫个屁的狗蛋。咱家孩子生下来天生异象,这大雪百年也难得一遇啊,照我说咱儿子日后非富即贵,就叫刘福贵吧!这名儿咋样?”
没等他说完,原本睡得正香的孩子哇的一声嚎了起来。两口子急忙又是热牛奶又是换尿布的忙活起来。王静埋怨道:“都是你起得什么鬼名儿,看把孩子气的。连个名都起不好还人民教师呢!”
小刘也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然就能捅了篓子,赔笑道:“这么大的孩子能听懂什么,凑巧罢了。跟你开个玩笑,孩子名儿早想好了,雪生,刘雪生咋样。”
说来也奇怪,话音刚落那边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小刘心道:“莫非这小子是真听懂了?”过了几天,小刘和李明两人还研究这事儿来着。最后一致得出结论—雪生绝对是一天才儿童!
你问我是谁?很明显我就是本书的主人公,冰雪丛生美少年—刘雪生啊。在父母与李叔徐婶儿的殷切期盼下,我并没有成长成一名翻着白眼就能心算出五百六十八乘以二百五得多少的天才少年。反而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冻着了从小就面色苍白身体羸弱,从一名豆芽菜般坚韧阳光的婴儿成长成一名豆芽菜般坚韧阳光的少年。值得一提的是徐婶儿在我两岁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从小就膘肥体壮能吃能睡。到后来不得不以六岁低龄八岁的身体和我一起上了小学。因为父母的关系我和李胖子是穿着同一条夏威夷花裤衩长大的发小,我偷枣他放风,我摸鱼他跳坑,我挨揍他犯羊角风。默契十足两小无猜。人送绰号三十一中二盲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