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柳东尼到了杯温开水给她。
“不累。”柳艾窝在沙发里,慢慢喝着。
“什么工作?”
“模特。”
“那一定很无聊吧?”
“没有,那个画家挺有趣的,而且很年轻。”柳艾说。
“为什么有趣?”
“他家住在海边,而且我睡了那么久他都不生气。”
住在海边?年轻画家?柳东尼心忽然沉入了海底,他温怒:“他叫什么,那个画家。”
“许暮山。”她抬起眼皮,“你问这个干嘛?”
“你不能和他有联系。”柳东尼蹙眉,又沉默了:现在告诉她是时候吗?纠结了一会儿,才说:“你当初的事故不是偶然。”
柳艾静默片刻:“什么?”
“以前许暮山和你在一起,他母亲知道后极为反对,因为已经有儿媳候选人了,而且那女人心眼多。”
“……然后呢?”柳艾说,“我的事故是她干的吗?”
“他母亲吩咐那女人去找人把你摩托车动了手脚。”
“我那时候骑摩托吗?好拉风。”柳艾认真的问。
“是啊,你还想上房揭瓦。”柳东尼被她逗笑了,情绪稳定了些,摸摸她的头,“然后你骑车去玩的时候就出事了。不过还好身体没太大问题,只是失忆。你康复之后,刚好升高中,就到氏上读了一段时间,然后这学期才转到实验高中。”
“嗯,我明天再去最后一趟。”柳艾笑笑,“那幅画还没有画完。”
“还有。”他说,“你昏迷间许暮山去看过你很多次,但每次回去都会被母亲训,甚至是被打。所以,为了你们双方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打扰彼此。”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你不肯告诉我出事原因了。”柳艾轻叹一口气,“为什么那个女人没被查出来?许暮山不知道是她干的吗?”
“许暮山知道是她,可是没有证据。而且警方也认定是车自身的问题。”
“我知道了,哥。谢谢你告诉我。”她淡然一笑。
“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有什么好谢的。”
“至少让我知道了——曾经我的生活多姿多彩,还会开摩托呢。”柳艾笑笑。
柳东尼如释重负,“吃午饭吧,你下午还有工作,记得午休。”他没想到柳艾能这么平静。
看来,她是长大了。
“你对他是什么感觉。”柳东尼轻柔的说。
“我很感动过去他为我做的一切,可我现在是柳艾。不是柳晓仕。”
……
“柳小姐?”一位女人叫住推门而入的柳艾。
“嗯。”
“我是招聘你的人,张芸。叫我芸姨就好。”这个中年女人平和地微笑着。
“好的。”柳艾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先去换上制服吧,这边。”芸姨领着她到了一个房间。“012是你的储物柜,衣服在里面。”
“谢谢。”
两分钟后。
“还挺合身。”她满意地打量着她。
“还好。”
“曲子不要太激烈,偏舒缓一些。”芸姨把她带到咖啡厅的中心位置,“先弹弹,找找感觉吧。”
“嗯。”柳艾坐下,静了一两秒。随即抬起那双纤细的手,极轻地按下了琴键。那细腻缠绵的音使她沉浸其中,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舞动,她从容地弹着,慢慢闭上眼睛。
她弹出来的音色是单纯而丰富的,柔如冬日阳光,莹莹亮亮,温暖平静,清冷如钢珠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深如暗夜,有声若无声。
一曲毕。
“芸姨,换琴师了么?”男生向她走来。
“嗯。她叫柳艾,我觉得她弹的挺好的。你觉得呢?”芸姨笑着问他。
“同感。”男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她一眼,恰巧她抬起头来看芸姨。
男生心里“咯噔”一声,“你不是柳晓仕吗?”
柳艾对上他的双眼,“那是我过去的名字。”
“过去?你为什么换名呢?”他紧接着问。
“出了点事,失忆了。”柳艾移开视线。
芸姨见他穷追不舍,便为柳艾打圆场:“彦为,现在是工作时间,有什么事待会儿她休息时再问也不迟。”
季彦为欲言又止,点了点头,“我待会儿能和你谈谈吗?”
“好。”她浅浅的笑着。
……
下午的时光慵懒而惬意,柳艾起身打了个哈欠,四周环顾着。
她不慌不忙地,寻找他。
“这。”季彦为叫住她。
柳艾寻着声源走去,坐在他对面。
“说吧,什么事。”她漠然的目光一扫而过。
“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失忆的?”季彦为局促地问。
柳艾:“初三下学期。”
季彦为蹙着眉头,过了好几秒才说:“那你,认得我吗?我是季彦为。”
柳艾轻笑:“我不记得任何人,除了我哥。”
他也牵强地笑着,“那你知道你是怎么出事的吗?”
“知道。”她慢条斯理地答。
“……很遗憾。”
“还好。”柳艾微笑着直视他。
“嗯。”季彦为想了想,没再开口。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轻声答了句:“我一直很担心你。”说罢,便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喝咖啡。
柳艾见他如此,也不语。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
后来的几天两人也多多少少有些交集:季彦为是这里的常客。
刚准备换工作服,电话就响了起来,祁白打来的。
“下午几点上班?”
“两点。”
“知道了,再见。”
她也不以为然,继续做该做的事。
祁白一进店门就注意到柳艾了,不过他并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去找位置。人都比较满,他见季彦为一个人坐在那儿,便上前:“我能在你旁边坐么?不会打扰到你,我等人。”
季彦为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三点半。
祁白玩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季彦为去找柳艾。
“到休息时间了。能和我交流一下这首曲子吗?”他温和的笑着,站在她身旁。
“也好。”柳艾站起来,“你每天都在那个座位?”
“嗯。”他先到,便先坐下了。
柳艾刚打算坐时,就瞥见了他左边的祁白。
“等等。”她对季彦为说。然后把祁白的耳罩取下来。
祁白一抬头,“小艾,你下班了吗?”
“还没,你在这等我?”柳艾在他对面坐下。
“你们认识?”季彦为等祁白回答。
“嗯。”祁白朝柳艾点点头又回答他。
祁白:“小艾,他是谁?”
“季彦为。在这里认识的,据说是我以前的同学。”
“哦。”
“你很闲吗?给我买点雪糕过来。”柳艾对祁白说,“我想吃。”
“好。什么口味?”
“抹茶味。”季彦为的声音响起,“她不吃巧克力味。”
祁白看看他,又看看柳艾。淡然道:“你们什么关系?”
柳艾颇为怪异的看了季彦为一眼,说:“没关系。我要牛奶味的。”
“我和她只是初中同学,这个是偶然知道的。”季彦为淡淡一笑,“让你们误会了。”他说“偶然”时,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祁白其实也没恶意。
“你去不去?”柳艾盯着他,笑着问。
“我去……”就算不去也得去啊,这眼神,不去还不得被她剖了皮?祁白忙点头。
“你说脏话。”柳艾唇角一勾,“罚你再给我买一包薯片。”
祁白嗤笑,点点头,走了。
回来时,只见季彦为温柔地望着柳艾,微笑着。
好家伙,把我支出去你们两个就谈情说爱了是不?
祁白把一大袋零食扔她面前。
“谢啦。”柳艾笑靥如花,立马吃起来。
“……吃货。”
季彦为始终淡淡笑着。
“彦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过来,“还有个小帅哥啊。”
她正欲坐下,笑容僵了僵:“这不是……”
柳艾斜睨着她,冷哼了声:“别又说认识我。”
季彦为给她使个眼色,她便坐下。
祁白:“谁啊。”
“你好,我是江苾蕊,彦为的女朋友。”她用余光观察柳艾:还好,没什么异常反应。
“哦。”祁白在季彦为耳边低语:“有女朋友还沾花惹草?”
“……”
“挺无聊的,我去弹琴了。等我。”柳艾撇着嘴看着祁白。
“好。”他开心地笑着。
柳艾:“我的意思是保护好零食。”然后站起来。
“我……”祁白刚想反驳,就被柳艾用雪糕堵上嘴:“反对无效。”
祁白咬了一口,笑了:“间接接吻啊。”
“你……”好像也是噢,平时塞柳东尼时都是没吃过的东西,这次条件反射……“自作多情,我只是没找到垃圾桶。”说完,柳艾就气冲冲地走了。
祁白低头一笑,栽这么个傲娇手上了。
江苾蕊:“她怎么在这,你为什么和她聊天?”
“这是我想问你的,你怎么在这?”
“想看看你。”
“她是这里的琴师。聊曲子。”
“他呢?”江苾蕊指着祁白。
“柳艾的男朋友吧,应该是。”
“快是了。”祁白瞪他一眼。
江苾蕊:“那……许暮山?”
“她没提到过,另外,她失忆了。”季彦为有意地停顿,“是两年前的‘那件事’造成的。”
江苾蕊静默。
“你们说什么?”祁白探过头来。
“没事。江苾蕊,走了。”
“好。”她快步跟上他。
“莫名其妙。”
……
夏夜总归是美丽的。
祁白和柳艾并肩走在人丁稀落的河边。
她给他展现的总是真实的一面,就像在柳东尼面前一:,会耍点小脾气,会要零食,会用东西堵上他的嘴。
“你会唱歌么?”祁白浅浅地笑。
“不会!”柳艾转过身头看向河对面。
祁白没答,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那我唱吧。”他想了想。“Twinkle/thinkle/little/star,how/I/wonder/what/you/are……。”
“Up/abore/the/world/so/high,like/a/diamond/in/the/sky……”柳艾跟着他唱了起来,在他身边倒退着走。
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或许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会这样认为。
“唱的没我好听吧?”柳艾扬着下巴,抬头看他。
“是是是,你唱的最好。”他从包里拿出个棒棒糖给她,“奖励。”
“哼。”柳艾撇了一眼,不拿。
祁白笑笑,把包装袋撕开后再次递给她。
柳艾一口含在嘴里。
“还有多远到你家?”
柳艾:“不远。你呢?”
“我送你回去后打的回家。”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