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吴天从外地回来了,皇甫泽和他久未见面,自是有很多话要说。
“小天,你在外地现在干什么啊?”皇甫泽关切地问道。
“能干什么,继续修车呗!”吴天答道。皇甫泽从吴天的眉宇间看出了些许的不如意,但嘴上没再说什么。
吴天过了一会儿,又开了口:“阿泽,我给你买个手机吧!”
皇甫泽连忙回道:“不用,不用,我还上学呢!”
“买一个吧,这样有什么事就可以给你打电话了!”吴天不死心,极力劝说道。
皇甫泽拗不过只好说:“好吧,你借我八百,我有空自己去买!”拖了这么久,这八百块当然是第一时间还给了马叔……
皇甫泽十八岁生日的第三天,也是高三下学期开学的头一天。何其健以每节课十块钱的价格,让皇甫泽把上学期旷的课都给买了,这完全戳到了皇甫泽的痛点,两个人言语不和,竟从教室后面打到了前面,而打这一架,皇甫泽不毕业也该毕业了。只是一切太突然了,当皇甫泽离开校园时,前方茫然一片,他回望了一下身后的教学楼,心想:就这样离开了吗?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回去该怎么给父母交代。只见教室门前,突现一身影,目送自己,一言不发,神色凄然,皇甫泽不忍再看包岩,加速离开!
让皇甫泽没想到的是,当泽妈知道他不再上学时,似乎早有预料般淡然一笑道:“阿泽啊,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和你爸也无能为力,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泽妈说完又摸了摸皇甫泽的额头,继续说道:“阿泽,还记得这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妈,我当然记得,小时候摔得啊!”
“你受伤后,魏大爷曾说了句话,至今仍犹在妈耳边啊!”
“嗯?什么话啊?”
“福德宫受伤,天苍福堂受损!”
“妈,那会怎样?”
“会财运不畅,福气受损,日后心神不宁,磨难重重啊!”说到这里,泽妈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
“又是这魏老头,谁信他的邪!妈,别听他瞎扯!”皇甫泽颇不以为然地说道!
……
皇甫泽虽然离开了学校,但他还是有资格参加高考的。接下来的几个月,皇甫泽并没有再翻一下课本,但又整日无所事事,就跑到县城一家影楼里打起了杂。一个月八百块,干到了六月底,攒了三千块钱。期间还参加了高考,至于考了多少分,皇甫泽并不知道,因为他不关心这。皇甫泽用三百块钱买了个二手波导手机,又给泽妈五百,剩下的钱准备用来去苏州,幻想着和刘莲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相信总有一天会不期而遇!但在这之前,皇甫泽十八年来从未离开家乡半步,他打算在开始自己的异乡之旅前,先来一次自助游,去看看传说中开天辟地时,盘古头颅所化的天下第一山~泰山。
皇甫泽所属的YC市并没有直达泰安的火车,他只好到临近的SMX市坐了k912,到达泰安是次日的早上五点多。
皇甫泽下车后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到公交站牌下等候去往红门的车。由于时间尚早,上车时就皇甫泽一个人,但在公交车即将启动时,又上来一人,这人上来后,全身摸了遍,找不到零钱,这时车子已经过了一站。皇甫泽正好有零钱,就过去替那个人投了。那人看了一眼皇甫泽,像个饿狼遇见食物一样,两眼放光。皇甫泽并未察觉,他站了一夜火车,精神欠佳,实在困得紧,坐下就睡着了,连额头前头发都困得打起了油卷,好像要让额前的伤疤瞪大眼睛,盯住眼前之人。而那人一路也盯着皇甫泽额头前的伤疤,如同欣赏绝色美女一般……
到站后,那人把皇甫泽叫醒,并说道:“老弟,刚刚谢谢你啊!”皇甫泽醒来后,才打量起眼前之人,肥硕的身躯差不多顶住自己两个多,左脸上有一道像是被烧红的铁器烫伤的烙印,鼻梁上有一处疤痕。皇甫泽突然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试着打听道:“呵呵,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对了,这位大哥是三门峡人吗?”那胖子听后吃了一惊,脸色突变,问道:“你怎么知道?”
“大哥,你紧张什么啊?我刚刚看见你找零钱时,翻出了车票,上面写着呢!”
“哦,原来如此,吓我…对了,老弟,你怎么称呼?”
“我叫皇甫泽,也是从三门峡过来的!”皇甫泽说完拿出了自己的车票。(当时的火车票并未实名制)
那胖子一看,喜道:“黄老弟,原来你也是三门峡的,我们老乡啊,真是太巧了。我叫郑玉,你可以叫我郑哥,你也是一个人吗,不如我们结伴登山如何?”
皇甫泽看了一眼郑玉那肥胖的身体,这不拖油瓶吗,谁要与你同行,爬上去天早就黑了,但转念一想:眼前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偷车给吴天修的那个死胖子,同行也好,顺便从他口里套套话,便欣然答道:“正有此意!”
两个人在万仙楼那里吃了份泡面,又休息了会,九点开始登山,郑玉在三官庙那儿租了顶账篷,此后不知爬了多久,终于过了中天门,去龙门,等到了龙潭飞瀑那里,郑玉那胖子实在是爬不动了,非要拉着皇甫泽去照相。两个人一胖一廋,一个脸上有烙印,一个额头有伤疤,画面倒也有几分残美。
皇甫泽看着照片上郑玉那有点反光的烙印,忍不住问道:“郑哥,你脸上这烙痕是怎么来的?”
郑玉还在喘粗气,过了一会儿答道:“农村做饭时用的一种工具你知道吗,功能相当于烧火棍,外形似剪刀,叫火剪。不过这火剪的一双腿伸得老长老长,小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好把脸贴在了烧红的火剪腿上,被烙的!你呢,额头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哦,我这也是小时候摔得,硌在了石头上。郑哥,你鼻子上的伤疤又是怎么来的?看着是新伤啊!”
“这个啊,这里以前有颗痣,我觉得难看,就自己用刀子把它捥了出来。我看你嘴角的痣也不是什么好痣啊,要不要老哥帮你!”
“不用,不用,我都因它食物中毒一次了,总不能再中一次吧!再说,脸上连颗痣都没有,还有什么看头。不过郑哥,小弟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事?你问吧!”
“郑哥,你一路上盯着美女看,也就罢了,但为何男女老少都不放过啊?”
郑玉听后,哈哈大笑道:“我说黄老弟啊,你有所不知,美女那么多,你能阅尽,再说看了也白看啊!而脸上有伤疤的,这世间能有几人!当我看到别人脸上也有伤疤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与平衡感,甚至成就感!”说完指着皇甫泽的额头又说道:“看,这么倒霉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又发现了一个!”
这是什么心态,真是泰山太能包容,什么游客都有,刚离开家,就遇见这么个奇葩,皇甫泽这般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配合道:“怪不得,我们这么投缘!”
“是啊,在老家都遇不到,没想到有一天竟能结伴同登五岳之首,谈人生心得,也真是缘分,看在这么有缘的份上,老哥再给你说件事,我有一朋友,比我还胖,几年前因为偷了一辆破面包车,竟被悬赏通缉,他东躲XC现在比我还瘦。我一看见别人脸上有伤疤印痕,以前是找平衡感,现在更多的是刺激感与兴奋感!你说,不就是一辆破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这警察是不是都闲得没事干,吃饱撑的!”
皇甫泽听后,心想:这人八成是你吧。却故作不解地问道:“你朋友被通缉,你刺激兴奋什么啊?”
“呃…我…因为他脸上也有疤痕啊…歇好了没,歇好了赶紧爬!”不等皇甫泽回话,郑玉倒先起了身。
至此,皇甫泽终于明白了,吴天这几年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原来这死胖子一直在外逃亡,压根就不知道那车撞死了人。想到这里,皇甫泽心里为吴天担忧了起来。
两人继续前行,过了升仙坊,就是整个登山过程中最具挑战性的泰山十八盘。数不清的石阶镶嵌在陡峭的山路之上,远远望去,如同云梯。等穿过南天门时,郑玉已经累得跟一头死猪一样。两个人来到山顶一个开阔地带,手忙脚乱地把帐篷撑好,郑胖子便一头倒进去,呼呼大睡。
皇甫泽忍住疲倦,亲临玉皇顶,仰极顶对联:地到无极天作岸,山登绝顶人为峰。又东移至孔子小天下处,此时日落西山,远望黄河,果真是一览众山皆小。不多时,日头隐去,风一吹,温度骤降。皇甫泽在山顶饭店里吃了一小碗二十块钱的混沌,本想再加点汤,谁知加汤,得再加十块钱。皇甫泽觉得太坑爹,就忍住没加。他又花了五十块钱,租了件大衣,这才回了帐篷!虽然正值盛夏,但是殊不知高处不胜寒吗!两个人一个穿着短袖,一个穿着衬衫就来爬泰山。皇甫泽看了看这件大衣,领口袖口黑油油的,不知被多少人租过,就轻轻把它覆在自己身上,中间用手格挡开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待皇甫泽醒来时,准确来说是被冻醒的,大衣不知何时已跑到郑玉身上,皇甫泽正想把它抢过来,却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出来一看,只见万里云海翻滚如涌,天边一轮红日呼之欲出。此情此景,皇甫泽不禁诗兴大发,即兴赋诗一首,诗曰:清风银雾化作屏,山登绝顶天可擎。十八盘上心不惊,南天门前命不定。昔时汉武来封禅,今日吾登玉皇顶。古往今来多衰兴,东方泛白天又明。
皇甫泽发泄了一腔豪情后,想起了郑玉,就跑回帐篷大喊:“郑哥,块醒醒,起来看日出啦!”
谁知那郑胖子纹丝不动,皇甫泽一把扯下了那件大衣,嘴里又喊道:“郑哥,赶…”
话未说完,皇甫泽大吃一惊,自己从不离身的两片龙纹古玉,此刻竟然合二为一,完好如初,躺在郑玉身侧。
皇甫泽一把捡起来,看了又看,古朴的玉面隐约透着一股夺人心智的殷红之色。难道在泰山之巅,此玉吸收了一夜天地精华,才变成了这样?皇甫泽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又把它重新带到自己脖子上,然后继续叫起了郑玉。
郑玉还是毫无反应,皇甫泽只好到其肩膀上拍打了一下,谁知入手一片冰凉。再看郑玉,面带微笑,诡异之极,皇甫泽把手探到了其鼻头前,竟是没有呼吸,吓得皇甫泽连滚带爬地出了帐篷,惊吓之余,只能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