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石回到现实之后,发现叶睨凌还在打磨白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问叶睨凌:“你的十字弓在哪里?”
叶睨凌依然低着头:“在床头,或者在包里,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估计被他们放好了。我想,你也没必要帮我检查了,我记得我好像把箭都射光了。”
雾石流下一滴冷汗,心想:我能说有一半并不是射光的么……
他看着叶睨凌的侧脸,想找一些话来,但是心头突然产生的压抑感,使他连挪动嘴唇的意愿都没有了,就这样两个人之间只有“噌噌”的磨刀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雾石还是头一次感到无话可说。在目睹了叶睨凌无情地屠杀之后,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因为自己的弱小可能会使自己最重要的伙伴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暴徒。他担心,一次小小的失误,就会使叶睨凌杀害无辜的人,导致她再一次成为一个流浪者。他希望自己被叶睨凌厌恶,这样一来,他就不再是开启那个能力的钥匙了。
……你又一次选择逃避了么……
雾石的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但是,这声音并不属于其他人,而是雾石自己。
……当初选择了她的是你,现在想要抛下责任的还是你,现在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啊……
……
……你应该也不难看出,她还在为自己袭击了同伴而自责……
……
……如果你变得更强的话,她就没必要再背负那样的心情了……
……
……你能变强吗……
……我……不知道……
雾石站了起来:“我想……”
叶睨凌抬头看着雾石,雾石犹豫片刻后,把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我先回去休息了。”
“尽管把刀交给我吧,我已经很熟练了。”
“你最好还是去亮一些的地方。”
雾石将剩下的刀全部抽出来放在地上,又将对应的填充料放在了刀上,随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帐篷里后,雾石袁飞飞和袁任翔已经躺下休息了,于是他放下了门帘,脱下身上的皮甲,放在营床床底,随后盖上被子。门帘遮住了来自营火的光,帐篷里显得十分黑暗,但是这样的黑暗,远不及雾石心中的黑暗来得浓烈,来得可怕。
被子放在下巴上……额,好热,那就放在下巴下面……该死,脖子好难受,那就放在下巴上面……见鬼了,这胡子是不是又长出来一些了,似乎有几根插进了缝隙中……
“噗——”雾石一把将被子掀到了地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口,闭上了眼睛,燥热的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但愿能够来一个好梦,将心中的不安除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帐篷倒塌的声音,以及人们的奔跑声与喊声:“都出来啊,它杀进来啦——”
雾石听到这里,“腾——”一下坐了起来,结果导致一些伤口迸裂,要不是雾石及时将手撑在身后,恐怕他刚一坐起来就躺回去了。
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雾石立刻穿戴完毕,走出了帐篷,和正要进帐篷的叶睨凌走到一块儿。叶睨凌双手捧着雾石的四把刀送到雾石面前:“抱歉,我只来得及修好一把。”
“一把就够了,谢谢你。”雾石将刀插回了对应的位置,随后想往前走,被叶睨凌拉住了。
雾石挣了几下,发现被那液压钳一样的手抓住后,除非把手砍掉,否则根本别想挣开。
“你……你干什么?”雾石使劲地想看到叶睨凌,怎奈这一把将他的皮甲给拉得绷紧了,他的上半身都向前拱了起来。
叶睨凌说道:“无论是你的刀,还是你的伤,你认为你还能够继续作战么……”她的声音在颤抖,听上去,感觉若不是因为她要抓着雾石,她就要跪下来求他了。
雾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伤,所以我是不会再去打架了,但是我必须要去看一下,这样我也好安心一些。你么,虽然有一把刀,但是没有弩箭。所以,我想我们两个其实都不适合参加战斗。你看这样行吗?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我们互相保护,看到有谁被袭击了,立刻把对方揪回来然后撤退,怎么样?”
“那好吧,就这么办。”
叶睨凌放开手,雾石感觉就像一条蟒蛇把自己给缠绕了一会儿之后又放开了似的,双肺轻松了许多,于是立刻深吸了一口空气,满足一下自己对空气的渴望,随后偷偷瞥了一眼叶睨凌,心想:
讲真,你把我揪回来很容易,但是我要把你揪回来,是需要先喝一些酒的,不然既没这个力气,也没这个胆量。只愿真的到那一刻的时候,你能听我的话。
雾石和叶睨凌一路小跑来到了营地的前面,看到了人,火焰,还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这家伙,要比之前看到的至少要大上一倍。血红的双眼,漆黑的大翼,浑身布满的紫色符印,以及足以唤起人们内心极度恐惧的獠牙,这个来自地下的死神让所有人都胆寒。
“呀——”一个锻造师高举着战斧劈向怪物,结果在就要砍到它的时候,斧子自己弹了回来,他向后一仰,差点倒下去,怪物一个转身,尾巴夹着风声如同一条漆黑的长鞭一样扫过去,把那个锻造师抽出去老远。
“又是这样,怎么回事?”
“队长,不太对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武器砍上去就会弹回来!”
“别慌,肯定有办法的,”决队长手持灾厄之翼站在离怪物最近的地方发号施令,“受轻伤的,先别来,将重伤伤员向地面转移,转移完再来参战。”
“可是……”
“别拖拖拉拉的,我们要以保命为优先,不能有队员死亡。要拖住他,我一个人就够了。”
“好吧,队长保重。”其他七个参战者向着营地跑了回去,留下了决一人。
决心想:之前一场恶战耗去了我们不少的战力,现在只是这一个就将我们八个人逼到如此的境地,倘若再这样耗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与其是这样,不如让现行撤退,再想办法。
决将手中的灾厄之翼一晃,盯着怪物的脸,慢慢地将双脚分开,放低自己的重心,随后举起剑,一阵佩环相碰的声音,他冲到来到了近前,横向连砍三刀,然而双方都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各自后退了一些。
“怎么回事?”叶睨凌悄悄问雾石。
雾石回答道:“他好像是故意压住了瞬斩的释放,我猜他想要看看能不能依靠攻击次数来消除那一道屏障,但是,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用的样子。”
听到决很响亮地“啧”了一声,随后摆剑向着怪物的右后方瞬斩。怪物察觉到他的动向之后,向前跳并且转身,但是似乎慢了一拍,决队长猜到了它的意图后,加速了自己的移动,并进行了一次环形斩击。它的尾巴在那一瞬间有一段不太自然的移动,随后待它跳转过来的时候,刚好就背对了雾石,雾石看到它的尾巴上有一道较深划痕,划痕裂开来,露出里面那一层暗红色的筋膜。
雾石看到这一幕,紧握着拳头暗自高兴:太好了,看来攻击是有效的。
就在这时,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了一眼,雾石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随后一侧身,躲在墙后,好在它又回过头去照顾决队长了。
雾石捂着突突直跳的心脏,喘着粗气,对叶睨凌说:“我去……好险好险,想不到……那个畜生弄在我身上的味道……还没有消退。”
“味道?”
“是的,这一类没有眼睛的生物基本上要靠嗅觉和听觉来判断位置,之前我杀死的那个谪仙密宗的人,很可能在战斗中给我施加了什么特殊气味,只要它们一闻到我就被它们盯上了。”
叶睨凌听到”谪仙密宗“四个字就开始生气了:“谪仙密宗?你怎么没和我说到过这件事。”
雾石连忙举起双手:“我……抱歉,我的错我的错,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别生气,啊。你应该记得之前我躲在岩石后面被它袭击的事吧。”
“哦,这样啊。”看上去她明白了。
正在他俩聊天的时候,袁氏兄妹拿着武器赶了过来。
袁飞飞跑到雾石跟前,也很生气:“真是,为什么你们走的时候不和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们差点被抬走了。”
叶睨凌见他们看上去身体很好,于是指着墙的那一边说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快去帮帮决队长。”
“决队长……”袁任翔探出头,看了一眼,随后“嗖”一下把头缩回来,“那是什么啊,这么大。”
雾石笑了笑说道:“不只是大,它还可以把你的武器弹回来,你使多少力,它就还你多少,这就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和你们说的那个纹身印的作用。我们刚刚恶战一场,能打的基本没多少了,从它的角度来说,它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过来找我们的麻烦。”
袁任翔瞧了瞧周围:“可是,就队长一个吗?”
雾石走到墙角处转头向队长那里观望:“其他能打的不是来找你们这些伤员了么?而且,他似乎比之前放开了许多。”
三个人听雾石这么一说也凑过来看。只见,决握着灾厄之翼,一边不断地进行回旋斩击,一边向它的身后绕过去。
“他在干什么?”袁任翔问道。
雾石回答说:“这是刚刚才发现的,它尾巴上的反弹效果似乎很微弱,刚才队长打到了一次有效攻击,伤了它的尾巴,于是他似乎就想着怎么把它的尾巴卸下……嗯?”
雾石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怪物的右爪子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就这么软塌塌地垂在那里,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摆动,于是雾石用他那一双灵敏的眼睛观察了一下大剑的运动,发现队长的旋转并不是毫无章法,而是时不时地向着它的关节处攻击,轨迹随着怪物的不断移动而上下变换。
原来是这样,因为他知道直接上去用大剑砍没用,就选择了使用类似于“韦编三绝”的方法,不断地用很小的力道去削它的关节,以限制它的行动,这样一来,他既不会被反弹效果影响,又能够逐渐限制它的移动。
决也察觉到了机会,于是就在他向右滑出一些距离,看到怪物也跟着转身的时候,突然身上爆出一阵气浪,终止了自己的动作,随后向左迂回。怪物没料到他这一手,想要用右爪来减速,结果右爪使不出力,向里面一拐,变成了手背向下,完全没有抓地力,不但没停下来,还把右爪给彻底扭坏了。
决如愿绕到后面,举起大剑,一纵身,跳起丈高,随后借助瞬斩,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劈了下去,将尾巴削掉了一半。怪物大叫一声,向前一扑,倒在地上,痛苦地扭着身子。
随后,决紧随其后,跳在它的背上,刚一举剑,又放了下去,随后一纵身,闪在一旁。
“可恶,这家伙背上也有。”决闷闷不乐地抱怨道。
就在这时,袁任翔大声喊道:“它的下巴,那里没有紫色的印!”
雾石仔细一瞧,确实是这样,这真是太好了,有机会赢了。
决也看到了希望,举起手中剑跑向它的头。
决把它的尾巴给削下来之后,这家伙的速度变得快了许多,它抬起它的左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决。决一看这爪子来得又快又凶,意识到躲是来不及了,于是急忙将大剑侧向举在自己面前。
这一抓敲在剑上,那声音,整个空洞都听得见。只见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撞在地上之后又弹了起来,再撞在地上,再弹起来,随后顺着地板“咻——”一声滑出去,最后一屁股扎进了一个帐篷里。
袁任翔惊呼:“不好,队长有危险!”随后,一个瞬斩冲了过去,妹妹袁飞飞也紧随其后赶去支援。
看着那个被决钻了一个窟窿,雾石嘟哝了一句:天,真够惨的,就差没把裤子划着了。
叶睨凌在一旁偷偷笑着,于是雾石问她:“怎么了?”
“哼哼哼,他活该。”
“啊?为什么这么想。”
叶睨凌解释道:“你一来这里,他就想找茬,那时我就有点看他不顺眼。”
雾石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叶睨凌的鼻尖说道:“这种思想很危险啊,在这种场合下,怎么能够考虑个人恩怨呢?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想,如果没有他在前面抵挡,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我们说不定就玩完了,你说是不是啊。”
“额,对,是这样,对不起。”
雾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但是呢,雾石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想得和叶睨凌是一模一样,只是没表现在他的脸上罢了。要不是情况危急,他就要冲上去给怪物撒点花瓣什么的。
怪物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帐篷,与此同时,帐篷里面飞出来一个人影,如同一个能够在地板上自由移动的影子,迎向怪物,怪物随即低下头去咬他,他只能将剑偏向一侧,与它擦身而过,随后和赶来的袁氏兄妹会和在一起。
决指了指怪物,对他俩说了一声:“拖住它,我要一些时间,我说好了,你们就把它往我这里引。”
二人点点头,各执兵器迎向怪物。
决半蹲下来,双手紧握剑柄,将剑摆向身后。随后,他的剑上开始弥漫着红色的烟雾,与此同时,剑身传来阵阵类似于鬼魂的哭泣声。
渐渐地,他的剑似乎向下移了一些。不,那不是剑本身,而是类似于幻影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冲天的杀意。
叶睨凌指着队长对雾石说:“那就是灾厄之翼,我在战斗当中看到他用了,非常帅,而且破坏力惊人。你要耐心地看他展开……诶,这次不是么?”
雾石之前也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这势头自然也不难想象叶睨凌所看到的景象,但是这一次,决的样子超出了雾石的想象。
就在第一个幻影产生完,第二个将要诞生的时候,之前的一个慢慢地消失,被这刚产生出的这一把剑给挤走了,化作一滴红墨水,沿着剑的刃向剑的尖端滑下去。与此同时,决将灾厄之翼的剑尖抵在了地上,开始慢慢旋转自己的身体,他手中的剑就像一支钢笔一样在地上画了起来,看那个样子,像是要画一个圆。一点,再一点,又一点,剑的尖端所到之处都向上腾着红色的烟,随后,完成了一个圆,但是似乎他还是没有满足,本来要用作墨水的那些剑气向他的全身扩散,蔓延,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一层又一层地包围,最后向外一层又一层地溢出,就像是地上开着一朵血红色的莲花一样。
这样的场景让雾石目瞪口呆,他到底积蓄了多少层瞬斩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这……难道就是……灾厄之翼的最大力量么……”
雾石的瞳仁都被这莲花映得通红,开始心疼起将要挨下这样的一击的怪物了。
这决,究竟是有多大的火气啊。这一剑要是砍上去,估计这里又会多一条通道通向地表了。
“好~~了!”他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袁任翔和袁飞飞得到指令,立刻向决撤退,怪物紧跟着向着决跑去。
袁飞飞和袁任翔跑到决的近前,随后向两边翻滚,让出空间。
“我也要……让你……飞一次!”
一剑,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