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叶睨凌由袁任翔背着,我们一行四人回到原战场,见到了正在督促着打扫战场的决。
“秦世卓,你为何擅自离队!”
我想:我被抓走的那一幕应该有不少人看见才对,这家伙就这么讨厌我吗?
于是我回答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离队给大家添麻烦的。”
我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看着这里,只是低着头各忙各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举到决的面前:“这是我的战利品。”
决看到小册子封面的那四个字之后,也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异常,于是说:“竟然好意思拿这种东西来唬我?你给我在这里站着!你们两个,把伤员送回营地,别管他。”
袁飞飞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示意她赶紧离开,并且说:“之后我再和你们说清楚我错在哪里,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袁飞飞点点头,和袁任翔一起向着营地的方向走。
真是的,为啥会想到用这么奇怪的方式来创造私下交流的机会啊,貌似上一次罚站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当时是为什么来着……
对了,那个新来的老师发现我的数学作业和另外一个人的答案一模一样,尤其是最后一题,然后她就认为是我抄他的,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骂了一顿,让我罚站,还把我的作业撕了。实际上,老师刚把那份据说很难的作业发下来,我就开始做了,不到十五分钟,随后就被那个抄袭的人偷偷拿走了。
厌恶这类自欺欺人的事并不是坏事,但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有点过分了。
啊嘞,老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在我试图回忆那个老师的名字的时候,记忆里就像蒙了一层雾一样,只是依稀记得我私下里和我的死党说过早晚要报复她,还把她的名字写在了我的“绝对无法饶恕之人名单”上。
就在我逐渐展开回忆的时候,决走了过来。
“所以你正在为自己杀死了段龙而忏悔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点生气了,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张臭脸,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觉得我杀错了人,谈何忏悔?不管之前你和段龙是怎样的关系,有罪就要赎罪,杀人就要偿命,这一点你我应该都很清楚。倒是你,决,应该有一个领队该有的风度。现在最重要的是,有明显的证据证明他们又回来捣乱了,而且,星漫城的人民又一次有了生命危险。”
“哼,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决绷紧了上臂的肌肉,攥紧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在猎人公会工作的时间比你活着的时间还长,杀掉的怪物比你吃饭的次数还多,我的胳膊比你的腿还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的老爸和领主是好朋友,我就不敢治你!”
“自己拿去看吧,”我掏出小册子,丢给他,转身就走,“没什么好说的,在这里站着真是浪费时间。”
决接过小册子,粗略地翻了一遍,然后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一边往营地走一边想着:卫魑啊卫魑,这就是你挑的队长吗?
回到营地,钻进自己的帐篷,发现叶睨凌正躺在床上休息,而袁氏兄妹则在里叶睨凌的床较远的地方说悄悄话,看上去很开心。
“叶睨凌她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只需要休息就可以了。”
“哦,再次谢谢你们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从箱子里取出磨刀石和由制作武器时剩下的角料经过简单处理之后制成的填充料,准备出去看看,有没有机巧师愿意帮我修理武器。
我挑开帘子走到外面,发现营地中间的的篝火周围围着十几个锻造师,一边聊天一边用磨刀石打磨武器。有两个锻造师从家里搬来两坛美酒,瞬间成为了那一圈人中的核心人物。人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夸耀着自己今天的战果,时不时地开几个玩笑。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卷起木灰,配合着周围热闹的气氛,营地中间的空气似乎也在悠闲地舞蹈着。
但是,我似乎在那个熊熊的火焰中,看到了秦师真的脸,那张以为吴辛抛弃了他的那张寂寞的脸……
“吵死了……”我嘟哝了一句,绕到了自己的帐篷的后面,将白驹连同刀鞘一起从腰带上解下来,随后抽出白驹,托在手里。
感觉自己手心里的温暖全都被这把刀夺走了,好冷……刀刃上印着的意义不明的符印,就像一块裹尸布一样,令人恐惧,令人心寒。
我觉得,就这么站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进去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试了几次,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只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再度亮起之时,我来到了只属于我的世界,迎接我的,是一个戴着一顶紫色高帽,穿着紫色紧身礼服与紫色短裙以及黑白相间的长筒袜,戴着一副白色手套,手里拿着一根银色的指挥棒的女孩。
“赤莺,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我望着她那一对赤红色的瞳孔问道。
“我看你那次看动物表演的时候,盯着穿成这样的驯兽师看,还笑得很开心,所以想穿成这样应该会让你开心一些。”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蜷在胸前作祷告状。
我上前两步,伸手摘下了她的帽子,藏在里面的红色长发舒展开来披在她的肩上:“虽然你说的那个场景中的我并不是因为这个而笑的,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你的伤没事吧。”
“暂时没什么大碍。”
我看了看周围,发现另外两位都不见了。
“南风和黑桃舞呢?”
她一指旁边的白驹的房子:“在那里面。”
“那一起来吧。”
我拉着赤莺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门前,刚准备推门,就感觉从门缝里吹出了奇怪的风,于是我慢慢推开门,发现房间的内部变成了一个深蓝色的近乎虚无的空间,十几个金色的同心圆环向下凹陷分布成台阶,正中间有一个圆形花坛,花坛里没有一朵花,取而代之的是一潭黑色的水,不断地晃动着。花坛的正上方悬浮着一个类似于三阶幻方的东西,奇怪的是,九个格子没有两个相同的图案。在最下方的台阶上坐着南风,怀里抱着黑桃舞。
我和赤莺顺着台阶走了下去,来到他们的身边,我发现黑桃舞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即便是睡着了,也用那不凑上去听就听不到的声音说着:“姐姐……”
“雾石,我们进不去……”南风一边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双臂,一边有气无力地说。
赤莺在南风的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根本进不去。”
“进去……”顺着他们的意思,我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场景,终于发现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包着花坛和那个魔方。
也就是说,白驹在那个魔方里吧。
事不宜迟,我先用手试了试,发现自己很容易通过那个薄膜,于是直接一步跨了进去。
周围的景物大体上没有变化,但是角度变了,我发现自己正面对着那一个古铜色的魔方,背后就是注满了不明液体的花坛,而坐在台阶上的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没时间给我犹豫了,于是我开始观察这个魔方,确实和我一开始看见的一样,一面上九个方块都没有相同的图案。于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由六张照片组成的魔方,因为如果毫无章法的话就没有了拼的意义,可是我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只有我的双手是可以动的,正当我以为无法移动这个魔方的时候,胸前出现了一个完全透明的三阶幻方,上面一个图案也没有。于是我尝试着翻转这个魔方,发现这个魔方的动作和上面的大魔方相同,于是我明白了这个魔方的玩法。
我先是随意旋转,试着把一些看上去有线条可以接在一起的图案拼到一起,然后知道了哪些是拼在同一幅图里的图案。
我暗自高兴着,觉得这样的锁在我看来形同虚设,没有什么难度。
然而,就在我拼出第一张图的时候,图片突然变成了彩色,并且发出了声音:
“这怎么可能?明明演奏得最好的是你,却只得了一个铜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是我的声音,而且,这个画面,是我看到的画面,我看着的这个人是……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而且是起初能叫出他的姓以及后面两个字的大概发音,再仔细去回想的时候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看下去。
那个人的脸模糊不堪,感觉就像是在浴室里看手机的画面那样,只能大概看出他穿着一身西装,系着一条红领带,手里拿着一支银色的长笛。
他说话了:“雾石,你应该很清楚,这个比赛只是一个商业性的比赛,金奖肯定属于这个活动的代言人呐,银奖的话,自然会是那几个和主办方很熟的人,所以,我觉得我能够拿到铜奖就够了。”
“那你参加比赛的意义何在,你这几天的辛劳又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拿一个含水量这么多的奖牌吗?”
他似乎拉着我的手,带我到了什么地方,然后撩开一个帘子——不,不对,这好像是一块幕布。撩开后,看到一片漆黑之中有一些闪光。
难道是闪光灯,这是哪个舞台的台下吧,等等,这个场景我记得,我想起来了……
这个画面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然而与此同时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止图像的还原,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这难道说是……
我忍痛继续观看。
他指着台下对我说:“他们已经给过我奖励了。”
我问道:“他们难道会把照片拍了发给你?”
“雾石,你不是表演者,所以你永远不知道,对一个表演者来说,最好的奖励是这一次展示才艺的机会,以及他们的掌声,这是永远真实的评价。”
这句话,我想起来了,并不是只有这一次听到过他这么说,他到底是……
咔嚓!
画面中心裂开一条缝,随后向两边蔓延……
不,不不不,不能这样,停下来,快停下来!
我努力将手伸长想要触摸那个画面,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这一块画面就这样在我面前碎成无数光尘,随后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我的脑海里的这一段记忆,一点都没有留下来,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是心头有一种空虚感,记忆里也只剩下碎裂的一瞬间。
我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立刻解放白驹,于是我加快了动作。
第二个画面拼出一半的时候,我辨认出,这是我刚刚完成A-KEY分子式,与助手们庆祝时的场景,觉得遮断记忆忘掉了也没什么,这段回忆虽然美好,但是对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即便,这顺带着把A-KEY的分子式忘了也无所谓,反正可以通过S-KEY的分子式重新推导,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拼好了这一面,看着画面碎成光尘。
碎裂之后,我发现,剩下的底面的颜色和第一块剩下的底色相同。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那个符印的意义,首先封锁了武器的意识,然后锻造师想要夺回这个意识的话,必须要舍弃一部分记忆。由于记忆破碎后那九个格子会变成同一种单色,粉碎第二个的时候,九个格子仍然变成那样的颜色,所以在破解魔方时并不会有技术上的困难。这个肮脏的手法之所以会成功,那就是它利用了武器与铭约锻造师之间的牵绊,将自己的意识毫无保留地敞开给武器这一点,恰恰成了一种致命的弱点。
明白了一切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跑回那里,将那一具尸体撕成碎片。
“谪仙密宗,你们,真是一群有趣的家伙,看好了,有朝一日,我会亲手削掉你们首领的脑袋……”
之后,我陆续忘记了留学时第一次链接使用开普勒望远镜的场景,唯一一次亲手启动粒子对撞机的情景,出席论文答辩的情景,以及在我小学时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的情景。
就在我完成魔方之后,魔方在原地剧烈地颤动起来,随后产生了裂缝,从缝中透出了一丝丝,一缕缕的白光,最后魔方爆裂开来,发出有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茫,我急忙遮住了眼睛。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放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正站在白驹的原本的房间里,白驹正躺在床上,而赤莺和南风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四只眼睛呆滞地对着我。
南风颤抖着用最小的声音问我:“成功了?”
我点点头,随后看着赤莺,准备和她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赤莺,只是朝床上瞟了一眼,就站起身来,推门离开了。
随后,一直在睡觉的黑桃舞醒了过来,看见白驹恢复了,立刻从南风的腿上滑下去,蹦到床上,抱着白驹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地喊着。南风看着蹦来蹦去的黑桃舞,轻轻地哼了一声,从床头柜抽过一本书来随意翻看。
我看着他看了几页之后,好心地提醒道:“南风,书拿倒了。”
“哦,”他短促地回了我一句,把书转回来接着看,“谢谢。”
我看看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就说了一句:“那我出去了。”
这一次,南风一句话都没说。
我推门出来,看见赤莺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用指挥棒顶着自己的帽子转着玩儿,于是我上前问道:“你们四个究竟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对啊?”
赤莺把帽子扣了回去,随后在空中用指挥棒点了一个点:“这是白驹。”
随后向上画过一些,随后停住:“这是南风。”
又回到起点,向左下一画,停住:“这是黑桃舞。”
最后一次回到起点,然后往右下方一画,停住:“这是我。”
随后用除白驹以外的三个点画了一个三角形:“我们没有这个。”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说到:“我会有办法解决的,你放心吧。”
“我也很希望你有这样的方法,而且我有点等不及了,只可惜,现实中有人来找你了。”
说完,她走向了自己的房子。
我回到现实之后,发现叶睨凌正站在我身边,见我拿着白驹,于是问道:“正在聊天吗?”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不得不说白驹这孩子真要逗起来比黑桃舞还要搞笑呢。”
“是这样啊,”叶睨凌凑上前看我手中的刀,“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呢,我来把她修一下吧。”
我把手中的白驹交给了她,并拿出对应的填充料和磨刀石,递给叶睨凌:“真是麻烦你了。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
“直觉,我觉得你不像是喜欢凑热闹的,而且,我想你也不会抛下我,跑到太远的地方,所以我直接在帐篷后面找你,”叶睨凌一边准备着干活,一边问道,“你可以和我说实话么,当时,我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