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了一眼窗外,发现现在似乎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候了。我见那天替我们烧水的小伙子就陪在我身边,于是就问:“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大家还在吗?”
“放心吧,队长,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被送回来还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点点头。
那天回来,我就开始发高烧而且还有轻微的恶心干呕,想必是那一爪把一些什么东西带进了我的体内。现在背上依然很疼,不过这要比刚被伤到的时候好了许多。这铭约锻造师的身体确实要比一般的要强,不但体能很好,而且自我恢复的速度也快,再加上星漫卫队中的军医十分优秀,我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地弯腰了。
起床以后,穿上衣服,屋里屋外找了找,发现叶睨凌不在,于是推门出去,门口的卫兵告诉我,说叶睨凌很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森林里找什么东西,而且说我们卫兵谁都不许跟过来。
我忽然想起昨天夜里看到于慎独和几个人尾随着那个神秘的黑影追到森林的最深处去了。
“我问你一下,昨天晚上,你看见于前辈了吗?”
“他说是看到了什么很危险的生物,需要来几个人帮忙什么的,于是他挑了四个算是队伍里面的精英的人出去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过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够回来的,毕竟是他们几个人。现在村里的卫队已经有一半的人去找他们了,估计差不多快找到了。”
“快找到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回来。”
“你还年轻,没有见过他们的厉害,他们会出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当时于慎独来找人的时候,我记得他的表情,那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啊,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我确实还没有见识过于慎独的武功,但是秦师真的死让我不得不担心起来:“可是,你应该知道我的父亲吧,他当时也是带着一队人出去,结果被早就埋伏着的谪仙密宗的人杀死了,所以我觉得应该不能轻易地下结论说他们没事。”
那个卫兵沉下脸,抿紧嘴唇,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后说:“我说呢,昨天看见你的脸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你就是……那天我也在葬礼的现场,可是没能看到你,听城主说你因为悲伤过度,托病在家,所以没有来。”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错,于是我回答道:“是的,当时,我……你应该知道,我的……嗯……父亲,他对我付出了很多可是……你看能不能……别提了行吗?”
我觉得要是这是在拍电影的话,我的演技绝对可以让我本色出演一个大反派,可惜我没这个机会。星漫的剧院似乎只演一些类似于中国传统京剧的剧,而且我可不喜欢看往自己脸上糊颜料的人。这倒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不美观,相反我觉得画得挺好看的。我只是听说,不同的画法代表着不同的性格,所以你一眼就知道哪个是坏人哪个是好人,这感觉就像你看之前已经有人告诉你哪个是英雄哪个是混蛋了一样,心里面就少了一些期待感。我讨厌做一些没什么期待感的事情,所以过去在我需要休息休息开开小差的时候,我更偏向于看一些悬疑类的作品。
天,好像我想得有点太多了。现实中,由于这士兵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都没有回答,他已经开始认为我有必要再回房间休息一阵了。
“那个,对不起,我想了一些事,发了一会儿愣,实在是抱歉。不用了,我想我现在很好。”
“让你想起一些悲伤的事是我的不对孩子,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难看,我觉得你应该再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如果她回来了,我会叫你的。”
“不,我觉得挺好的,你说我脸色不好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洗脸吧。我是队长,我想我有必要知道我的队员去了哪里,而且我想我能够找到她的。”
“我劝你还是……”
“你不是我的爸爸,而且现在我也不小了,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嘿,可是……”
“走开!”我索性把他推在一旁,离开了农舍。
早知这个家伙这么喜欢磨叽我就直接说这话了。现在我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可怜的需要关怀的人,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讨厌。
路过村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村子的广场,看到鲁士达他们正在悼念死去的纪宇,于是又折返回去,说了几句吊唁的话,又尝试着安慰了鲁士达,可这个一米九的壮汉就是无法关掉他的泄洪闸,最后他告诉众人让他一个人呆着就行,这倒正合我意,于是我继续向着森林走。
我的衣服穿得不算少,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冷,于是我快步向着林子深处走,我知道她在哪里,她一定在那里。
可能是温度又下降了一些,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眼前的景物似乎在以肉眼无法看出的幅度来回晃动,所幸的是视野还是很清晰的,于是我凭着记忆,向着那一片”公墓“走去。
一路上,森林中的生物似乎都在害怕着我这个外人的闯入,离我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永远比我所处的地方要热闹。我在想:我们灭杀了那类名字都没有的东西,村子里的人自然会感谢我们,但是,森林中的生物呢?也许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强者杀死了另一个强者,所以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变化,它们依然需要提防可怕的掠食者。
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位暴君行走在人群之中,带走周围的自由,尽情地享受着旁人畏惧的目光。
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走了没有多远,就发现远处有一片凹陷的区域,它的边缘站着一个人,她的表情,急切而又带着一些失落。她的眼睛扫视着,无形的绿线小心翼翼地扫过这片充满哀伤的区域,却迟迟没有得到它渴望着的回馈信号。
我在远处窥探着她,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过了好久,她才察觉到我,她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可是又没有说。于是,我决定还是走过去,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听他们说,因为弄不清哪个是哪个,所以他们决定把这一片全部烧掉,今天下午处理完纪宇的尸体之后就会来。”
“所以你想知道你的……是不是在里面?”
“是的,可是,其它动物的碎尸太多了,就算看出那是一具人的尸骨,也看不清他们的脸。我想,可是啊,我都不知道到底该对着哪里。”
我看了看周围,地面上散落了几件东西,于是问:“找过有没有她的东西了?”
“早就……找遍了啊……”叶睨凌闭上眼,抬起头面向天空。
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也许她被什么人救走了也说不定呢。”
“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她低下头,抿起嘴想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说不定真的会是这样呢。那么,我最好还是在这里做一个记号比较好。你的印章在吗?”
“印章?这个有,这个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随身带着的。”
我把章递给她,她拧下盖子闻了闻:“这和其他血相比,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就像是……”
我急忙说:“可以不说下去了吗?这可是我自己的血,我可不希望它被你说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好吧,那么……这味道确实很奇怪,不过我并不讨厌。”
“天,简直可怕。”我无奈地笑了笑。
她在离那坑不算远的一处醒目的位置印了一个秦氏工房的章,随后拔下后面的塞子,用手指沾了一些血,将自己的指纹盖在章上。
我心想:这人要有多么强大的眼力才能够分辨出这是谁的指纹啊。
于是我上前问:“你确定这样她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吗?”
“超感机巧师,”她缓缓说出这么几个字,随后看向我,“你知道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比方说,我握过你的手,随后你把自己用过的一块洗脸布丢进一堆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布里面,我都可以帮你把它找出来,当然,超感机巧师所能够做到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些,总之,超感机巧师就是一个天然的追缉能手。我就是一个超感机巧师。”
我简直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我现在拥有了一个超级精密的指纹对比仪,然后她还和我说“惊喜并不只有这个”。
“秦世卓,我想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的妈妈找到了我的话,我就会和她一起离开的。”
我点点头:“没事,我不会挽留你的。”
“在那之前,”她向后退了半步,向我伸出手,“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当然,我想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出于礼貌,我也伸出手。
就在我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她主动迎上来握紧了我的手,并且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对我说:“这样,如果你敢对我恶作剧什么的,我就能马上知道是你干的了。”
我竟然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手,于是我慌忙甩开她的手,她可爱地“哼“了一声,随后说:“没用的,现在你已经在我手中了。”
“哎呀呀,世卓,你竟然拒绝一个女孩的主动示爱。啧啧,真是既羡慕又觉得可惜啊,老夫当年可没有你这样的运气。”
这声音,很浑厚,就像有人在森林中心敲了几下堂鼓似的,我不由得往声源处看去,根据声音,不出所料,是他,但是又有些出乎意料,他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他原路返回的话,应该不会来这里才对。
“于前辈,昨晚去哪里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已经先回去了,我是来看看老朋友的。你们呢?”
“我们也是来看看的,她要找她的……”我回头一看,发现她正低着头不说话,心想八成是刚才老爷子的几句话说得她害羞了,于是我用肘轻轻推了推她“嘿,说你呢。”
“啊哈哈,那个……我确实是来……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看来她又取回了刚刚被驱散的悲伤。
于慎独笑呵呵地一抱拳一鞠躬:“实在是对不住,打扰你们了。其实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叶睨凌小姐,你的事情我已经听我的弟弟提过一些了。我曾经见过你的母亲,她是个美丽而又强大的女人,而且她还曾经救过我的徒弟。”
“他的弟弟就是于思贤,”我向叶睨凌介绍,随后半开玩笑地问问他,“你也收徒?”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以收我为徒么?”
于慎独伸出两根手指:“自己人,双倍价。”
“额,我还是用这笔钱买点糖比较好。”我吐了吐舌头。
我瞥了一眼叶睨凌,她看上去心情好多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对于慎独说:“实际上我们在这里找过一会儿了,只是发现了她断开的项链,其他随身物品就没有看到过了……可是真的有人能在被掏出腹部的内脏后生还吗?”
叶睨凌听到这里,突然说:“什么掏出内脏,她只是腹部被划伤了而已。”
“什么?”我想了一下,确实这个细节叶睨凌没有提到过,“看来,徐叔叔欠我一个道歉。”
叶睨凌很吃惊:“是他和你说的?”
我点点头:“是的,我可不认为她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这都是听他说的。”
叶睨凌气呼呼地跺了跺脚,然而并没有说更多的。一想到之前还是他救下了城门外的叶睨凌,我觉得她也不会多说些什么。于是我回到了一开始我想问的问题上:
“你昨天去哪里了,身上弄得脏乱不堪,而且……还少了一把剑。”
于慎独沉下脸,摇了摇头:“还好只是少了一把剑而已,没有人死。昨天晚上,那个东西把我们引到了一个圈套中,我们被袭击了。”
“圈套?前辈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地上当的吧。”叶睨凌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不,”我想了一下,说,“他事先知道那是个圈套,但是还是跳了进去。看到他的表情了吗,叶睨凌,看来我说中了。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吸引着你追了一个晚上呢?”
于慎独微微一笑:“它要比你们所见到的那种东西要大得多,而且会操纵雷电,这很有趣,砍上去的时候就会觉得手臂麻酥酥的,很难握住。我看到它的时候以为……我的错,我轻敌了。”
“这对于我们这些使用金属兵器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而且,你只是觉得手臂麻,这已经算是比较轻的了。”
“或许吧。”
我看了一眼他来的方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了:“你认为它会袭击村庄吗?”
于慎独抬头看了看天上,随后回答:“不太可能,我从交战的地方走回来用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而且,我也观察过,它们的栖息地资源充足,不像是会到这里来的样子。我们看见的那一只可能刚好路过而已,也就是说可能还有其他的栖息地。算了,就这样吧,差不多就行了。”
我观察着他的眼睛,随后,替他接了一句话:“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弄明白了,可以回去和卫魑交代了,是这样吧。”
“你真是聪明得有点……嗯,是的,我确实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这要比一把剑的价值大多了。”
“到底怎么了?”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更多。”
我见于慎独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于是我放弃了:“算了,可能我知道了也没有用。”
“别忘了写报告书,这次有很多人关注着这件事。”
我一愣:“什么,这还要写报告书?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写过啊。”
于慎独的整张脸瞬间充满了阳光,似乎回忆着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嗯,事实上,他曾经写过,可是好几次报告的都是一些有趣的但是和委托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我们是好朋友,我很喜欢看他写的报告,可是好景不长,我的弟弟说,这不行,写不像就干脆不要写,于是他就干脆再也没有写过。”
哦,是这样啊,很好奇究竟写了一些什么东西。
于慎独此次会绕道至此,是因为他有一个好朋友死在了他们的手里,我们最后对着那坑行礼。之后,三个人又找了一阵,确认没有其他属于凌孤雁的异物,这让叶睨凌放弃了寻找遗物转而寄希望于那个标志,希望如果她还或者的话,能够借此找到她,如果死了,可以轻轻地和叶睨凌道别。最后,前来处理尸体的人将这一片地用湿柴圈起来,将里面的一切焚烧殆尽。
最后,我们查点了一下战果,总共杀死了十只,前天晚上一只,昨天晚上九只,其中我和叶睨凌杀掉了六只,鲁士达一行杀了两只,戴辉一行杀了一只,星漫卫队留下了一部分在村子里驻守,其余的和我们一起回到了星漫。
回到家后,我立马去找那写报告书,然而就算我翻遍了地下室也没能找到那些报告,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究竟被谁拿走了,于是我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