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宁素乔也已经习惯,轻轻咳嗽一声,二郎闻声转头,眼光扫过宁素乔,接着扫到萧染身上来,轻咦声传来,萧染眼前一花,不见人动,二郎就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副打量的神色,接着绕着萧染转了一圈,二郎的面容当年萧染就看的模糊,今日近到眼前才发现二郎帅的一塌糊涂,当然如果忽视杀马特发型的情况下。卧蚕眉,丹凤眼,菱形唇,嘴角微微上扬,眉间红线醒目、精神。萧染刚要说话,二郎却已伸手,食指中指并拢陡然按在萧染眉间,闭目沉思。萧染却觉得眼前一暗,一股湿气生于额头,接着从天门灌入,也不疼痛,萧染不反抗,任他施为,片刻湿气就游走周身,并无阻碍,直到胸膛心核处才停下来,想来也是对心核奇怪,湿气围着心核游离翻转,未等它冲到心核身边,道道黑色雷电就从心核中闪出,湿气团团不敢入,片刻,即出。萧染觉得眉前一轻,二郎已经收手,却转头对着宁素乔说道:“怎么回事?”,二郎的声音中正平和,只是这声音从杀马特的嘴中说出,萧染总觉得有些怪异。宁素乔也不迟疑,恭请二郎上座,接着将萧染的情况叙述了一遍。虽然没有萧染自叙时的悲痛沉情,却也不曾遗漏。二郎听完宁素乔的话,却不言语,只是看着萧染,久久,那目光有些深远,似是在沉思,似是在想念,似是在缅怀。宁素乔也不敢问,陪在身边站着。尽管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萧染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眼前这位其他暂且不说,仅就人生阅历上,就多出萧染无数倍。更不要这精怪的身份。萧染不敢去过多的对视,只是看着二郎没有说话的想法,萧染就低下了头,这一天都是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度过,而时间也在萧染不安和拘谨中慢慢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一轻,接着声音传来:“人,我要了,你不用管了”。人,要了?萧染有些不敢相信,他诧异的看着二郎,他从未想过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以至于都不敢相信,甚至手足无措。宁素乔反应到是快,躬身道:“是,二爷既然吩咐,我这就去安排,不知他是住在偏厅,还是在别院?”,这话其实有两层含义,在偏厅,自然是太素宫的弟子,而在别院,那就属于二郎的弟子,这在太素宫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在别院”二郎道。宁素乔凛然,也是安慰,不迟疑,躬身问安,接着转身离开。出得门,少年道士剑锋却跟着冲出来,追着宁素乔道:“师祖,这来人替我了,我是不是可以不在这啦?”。宁素乔看着眼前的少年道士,忍不住有些失望,:“厉剑锋,想出来,可以,什么时候那屋中少年可以下山,你就能出来。”言罢,宁素乔转身即走。陈玄守和富态道士紧随其后,走出灌江别居。只有院中少年道士有些不敢相信,兀自在那呆愣。
萧染看着二郎,眼中其实还有些不相信之意。只是这种表情落在二郎眼里却是难得的纯真良善。二郎看着萧染,示意萧染坐下,萧染也不犹豫,坐在二郎对面的沙发上,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您看重我”。二郎微笑。亦如当年卢经玄面对萧染一样的心情,萧染总是能在言语间让人惊艳。“其一,你有这样的经历,却不迷失;其二,你的体质,我见过:其三,你若为恶,后果不堪,既到我面前,自然不能放你走;其四,我已经开始觉得我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二郎笑着向萧染解释。直接不做作,这就是二郎,当然,他有这个实力和底气。萧染也不生气,二郎的话让他知道,他没有来错。他看着二郎坚定的说:“人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才能看清楚世间真假,我不曾迷失,是因为我还爱着阳光。萧染已再无亲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既然收我为徒,只要您是真善,萧染自然侍您若子”。言罢,萧染站起身来,对着二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二郎看着少年,却是生出些许感慨,已记不清多少时日自己未有收徒之感,而今日竟能又见到此等体质,品行暂且不提,后日可勘,只是今日的表现已让二郎老怀宽慰,若此子可以,能延续兄长的道统那就更为完美。“萧染,你既入得我门来,有些规矩说与你听,我这一门本就不同于世俗,天地万物无论五行还是界外之物,存在既合理,千年前幸得上师昆吾于苍山收拢精怪创立“劫”门以存世,无论何时,你都应该存感恩之心。这就是我劫门第一规:尊吾师。祖师曾言:善恶只存一念,行之只问本心。人心难测,善恶却可分,你以后行走世间,要记得无论何时都应以本心为法。这就是本门第二规:法本心;第三规,当忌同门相残。这三点你记得清楚,若有一点做不到,也休想入我门来”。萧染抬头道:“萧染能够活到今天,虽然经历人间不平事,但却从未失去本心,善恶虽一念,我却能分之。”二郎点头,“活了许久,早已不在乎虚礼,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萧染,我虽收你为徒,但却代兄传艺,我们精怪修行不同凡人,你我虽同属异类,但对于彼此来说却更是不尽相同,我的法门你用不了,你的妙法,我虽知却也难施为,所以我只能代兄传艺,而家兄道统传承却必须持礼而承”。二郎所说,萧染虽然并不明白,但话语间尽是真诚,萧染感动,又伏地叩首。“一日为师,萧染终身记得,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二师父,道统传承之人虽不在,但徒弟却感恩戴德,自当尊为大师傅,今日在此,徒儿再次向两位师傅扣头”。萧染说完,伏地又是一礼。二郎大笑,站起身来,亲自扶起萧染道:“好,三礼既成,你就是我劫门弟子,无论这世间罪孽多少,黑幕几重,自今日起,师傅,给你撑腰”。萧染内心其实更多的还是不相信,他觉得过于简单,只是在二郎眼中,能够走入这灌江别居,自然代表了许多,更在当前变现出不同寻常的气度,这更是人中龙凤。更别说,这代表了二郎兄长道统延续的奇特体质。怎可能错过。
清月朗朗,山风徐徐。今日,萧染自凄霜寒骨中走出,来日,必将层林尽染,万山红遍。
2003年,六月。嘉兴齐云山。
天朗气清,难得的好天气,外地游客和本地游人都早早的来到齐云山,想趁着这时节去看那雾染苍山美景,而齐云山的万寿峰是最佳的观景地点。只是当游人来到齐云山下的时候,却发现齐云山已经封山,外门冲虚观已经关闭,山门前公示牌上写着“建筑维修,封山三日,拒不接待游客”的字眼。游人扫兴不已,正要走,山中突然传来钟声,如洪钟大吕,不绝于耳,有的游人好信,数着钟声,竟然连响四十九声。
同一时间,剑南道,临安。地巡总署。六处处长朱崇安接到电话,限三日内返回齐云。
渤海郡,卢宅。卢母坐在书房中,她泡了一杯咖啡,端在手中,看着卢经玄往日工作的地方,忍不住心生悲痛。卢经玄已经失踪两年,岁月荏苒,时光惊艳里,少年失踪在人间惨剧之后,而三个月后,归来的卢经玄亦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失去踪迹。陡然间书房电话声响起,卢母接起电话。片刻,咖啡撒于地面,杯子与地板撞击,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2003年,六月的一天,太素宫所有外出二代弟子以及重要人员都接到通知,限时返回齐云。
某地,不可知之山。山间有雾,终年不见消散。人难行,兽绝迹。今天却有几个身着大红色袍子的身影穿行其间。白蒙蒙的雾透着阴寒,红瞳瞳的影子带着诡异。红与白相间,冷与艳相伴。直到雾浓之处,红影尽散,山林间才有一丝波动,一片绿意之下,一个人影从草丛中闪出,看着红影消失,这人谨慎前行,所过之路,竟然和红袍走过的轨迹,形成相隔几米的平行。雾虽大,却分毫不受影响。红影乍现,一阵低伏的隐蔽,不经意的一回首,这人眼中尽是厉芒。锋利、坚韧。
三日后,齐云山对外开放。太素宫一众重要弟子纷纷离山。
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美丽与宁静。
接着,嘉兴的雨季就来了。
烟雨愁湖,最是留人。只是不知几多风雨,几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