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走官道的吴峥,于初夏时节离开向阳城后,专一沿着连绵的群山,一路西行,直到八月十六下午申时前后,历时四个多月才来到京城——翔凤城东门外。
刚刚来到城门口,就被看守城门的官吏拦下盘问了半天。
什么姓字名谁,家住哪里,来京城何干,等等等等。
等到进入城中,没走几步又被一伙手拿锁链,腰挎腰刀的捕快给拦住,还是一番相似的盘问。
发生什么了,怎么如临大敌一般?
不明所以的吴峥,随口瞎编了一套说辞,好容易摆脱了那一帮捕快,却迎面看到一队剑戟分明的巡逻官兵,虽然不再盘问路人,但是由此带来的紧张气氛,还是让京城的街道变得肃穆起来,一点都没有吴峥想象中的繁华样子。
本就毫无目的瞎逛的吴峥,自然而然在傍晚的时候,躲到了一户看似无人居住的房屋檐下,虽然已经是中秋,夜里早已有些凉意了,不过对于习惯了露宿的吴峥来说,到并不在意。所以,心里做好打算就在这处屋檐下过夜的他,却再一次被一伙捕快给围住了。
“小子,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来京城何干?”
仅看打扮,一身土里土气的吴峥就绝不像是京城中人。
又来了,怎么办?
刚才在城门口,以及刚进来时可以说是来投亲的,可是现在再那样说岂不要穿帮了吗?
“官爷,我是向阳城人,叫吴峥,一路流浪至此,下午才刚刚进城。”
“放下手中的包裹,慢慢打开来。”
吴峥不得不把那身换下来没舍得扔的衣服放到脚边,伸手解开了小褂上的两只系在一起的袖子,里面是那件早就打过补丁的裤子,以及两三两散碎银子。
“哪里来的银子?”
“捉了两只野兔卖来的钱。”
“胡说,就你也能捉住野兔?!一定是偷的。”
不由分说,吴峥就被两名捕快给逼到了墙根处,衣服里的散碎银子也被他们给抢走了。
这还不算,听眼前捕快的意思,还要把自己带回府衙仔细审问。
经历过十八个月水牢折磨的吴峥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心里已经做好反抗准备的吴峥,刚要有所动作,突然眼前的一名衙役毫无征兆地就摔倒在地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什么人,滚出来?!”
其余四名捕快急忙贴墙站好,腰间的腰刀也早已拔了出来,高高举在身前。
吴峥也只是看到对面的屋脊上一个黑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这些捕快哪里能够发觉?
僵持了一会,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渐渐放松下来的四名捕快似乎还是不想放过吴峥,刚要商量着把吴峥锁走,结果又有一位捕快无声倒地不起。
这才把另外三名捕快吓破了胆,急忙背起地上两名不知死活的捕快,毫不停顿地一溜烟跑走了。
只是这些捕快也是舍命不舍财的住,竟然没有放下抢走吴峥的散碎银子。
对此吴峥很是无所谓,大不了明天出城再去打些野物拿回来卖就是了。
可就在吴峥打算换个地方过夜时,突然刚才的屋脊上再次闪过一个黑影,这一次吴峥看得比较清楚,是一个身材稍显纤细的影子,而且看身高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随着那个黑影手臂快速一扬,一块发亮的东西直奔吴峥而来,记得师傅凌云的告诫,不可以随便施展武功的吴峥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故作慌张的样子,向后躲闪了半步。
“啪嗒。”
低头看时,竟然是一块足有十两重的银锭正落在自己的脚边。
等吴峥再次抬头时,屋脊上早已不见了那个黑影。
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子,吴峥想了想,顿时双手用力一握,那块有模有样的银锭早已被捏成了银饼,这才重新放到摊开在地上的衣服中,并再次按照原来的样子系好,斜跨到左边的肩头上。
“算了,还是不要露宿街头了,不知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接下来还会遇到捕快,或者巡逻的士兵。”
吴峥抬脚离开之后,很快便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左右看了看,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子,吴峥平生第一次住进了客栈里。
感觉肚中有些饥饿的吴峥,有些后悔应该多准备一些烤肉就好了。
最终还是走出客栈,找到一家小饭铺,买了几个馒头,一碗素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由于小饭铺中并没有多少食客,吴峥不由向店小二打听了一句:
“请问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街小巷都是捕快呢?”
“小哥不是本地人吧?”
吴峥摇摇头。
“今天下午才进城。”
“怪不得,京城最近不到两个月发生了几十起入室盗窃案,能不满街都是捕快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吴峥登时想起那个扔给自己银子的屋脊上的黑影。心道:不会就是他吧?
“是什么人干的?”
“要知道是什么人,不早就逮住了吗?”
吴峥心想也是,自己的确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怎么别的城里到处都是乞丐,京城一个都看不见呢?”
也难怪吴峥有此一问。原本进城来的吴峥,是打算和乞丐混在一起过夜的,结果一个都没发现,这才躲到那座屋檐下的。没想到就遇到了捕快,还抢走了自己三两散碎银子。
“乞丐?”
说到乞丐,店小二脸上流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京城里两个月前到处都是,只是最近城里的乞丐都过年去了。……。”
言犹未尽的店小二,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突然被掌柜的一声断喝给截住了话头。
“于二,嘴上又没把门的了?”
店小二闻言对吴峥歉意地一笑,转身走开了。
什么意思,店小二那句“乞丐都过年去了”的话是什么意思?
吴峥直到回到客栈躺在光溜溜的床板上,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天是八月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早已升起,高高挂在东边的天际。清幽的月光如水般从窗口倾泻进来,照的小小的房间里纤毫毕现。
看着看着,吴峥猛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嘴里轻声嘟囔着:
“势,势者趋势也。水有水势,火有火势,即便是光也有光的势。那是一往无前,毫不拖泥带水,又快到了极致的大势。”
之后,竟然呆呆地站在窗前的月光中发起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