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府邸是达奚卧丹设在宋境的秘密居所,打远处听,缦轩里的萧管歌吹之声不绝于耳。平常达奚卧丹就好享乐,更离不开舞姿曼妙的歌姬侍宴。可今天,他宴请的不是王亲国戚,也不是达官贵人。这个人实在是可怕,一张脸上就连五官都看不出来。
杀人君王今天能成为他府上的贵客,还多亏了那个好结交天下豪杰的贵少,玉清眠的勾和。这个玉清眠可真是上下九流,黑白两道就没有他不沾边儿的!达奚卧丹一到了宋境先去知会的就是他。当然,不为别的就想让他引荐杀人君王给他认识。反正也不难,几分好礼送去恐鹰门杀人君王这不就赴宴来了。
妙歌曼舞过后,达奚卧丹令歌姬们都散了。他看的出来,这个杀人君王对于美人歌舞不感兴趣。这也难怪了,就那样的一张脸活该他不解风情。
园中的香风吹拂的他反感透了!这真不是鬼待的地方,他更喜欢恐鹰门那个阴森恐怖的阎罗场!达奚卧丹又给他斟满了酒,“君王,不喜歌舞?”他说。
“杀人君王,只喜欢杀人。”他见到了一副地图,正从达奚卧丹的手里一点点的展开在了他眼前。“君王,请过目。”杀人君王真真的见着图上标识的皆是金国的城防界域,心想:“这个达奚卧丹是想卖国?”他冷淡的说:“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达奚卧丹不紧不急的说:“赫连公主嫁入大金,君王设伏于清宁关,寒剑萧萧之下索回了公主降罪大金,这又是为了什么?”杀人君王说:“侯爷,这是在兴师问罪吗?”达奚卧丹赶忙一摆手,“本阁,可不是这个意思。本阁是想助君王的一臂之力呀。“杀人君王奸险的笑道:”侯爷,不妨说说这力从何来?“
达奚卧丹说:“君王想过没有?金宋两国,纵横捭阖,唇齿相依。如果,赫连和大金起了冲突,大宋会有两种策略:其一,发兵助金,以保自身利益疆土;其二,作壁上观,渔翁得利。”他将手里的一双玉著分开复又并和说:”所以,本阁以为,不如毕其步于一役——“
看他暗有所指,杀人君王说:”侯爷的毕其步于一役是想使金宋先战,赫连部族再······“达奚卧丹笑了说:”君王以为呢,君王坐拥十万铁骑,又有恐鹰门威震中原,势力强大。只待天下大乱,君王挥兵而起夺下大宋的江山。到那时,只望君王能赐本阁一处安身之隅本阁就知足了。“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让杀人君王拿下大宋,他做金国的新主。
杀人君王从他进献的地图就猜出了他这个心思,都说”时势造英雄“,这”时势“往往都是乘乱而起,他杀人君王也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侯爷能说服金帝向大宋发动战争,本王愿意与侯爷平分天下!“他的应诺好是爽快,似乎这天下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达奚卧丹的这套说辞收到了让他满意的效果,”这倒不难,但是,必须要先除去几个人。“他说,”君王也知道,金国丞相居一傲多年以来力行金宋议和,所以留不得。另外还有两个人,就是的儿子居然和忠睿侯甪里阑亭。如果,让他们掌握了大金的兵权,你我大计一定会毁在他们身上。“
”什么大计小计的呀?“缦轩外面,续影香也不令人回禀一声,一掀纱幔走了进来。她还当达奚卧丹在招待谁?这打眼一望,胃里就翻江倒海的快吐了!”那来这么个怪物?“她心想,就差没直说了。
”影香,还不见过君王。“达奚卧丹看她冒失的闯进来,心里很不爽又不能让杀人君王看出来只好一再忍着。续影香的心气本来就不顺,还让她给这么个丑东西见礼?达奚卧丹的话她就跟没听见一样绕到他身边,随手拽过了那张地图说:”哟,这是什么呀?“达奚卧丹被她搞的好没面子,抢过地图说:”这没你的事,出去。“续影香瞪他一眼说:”我来侍宴不行吗?“
她的举止如一枚尖针刺进了杀人君王的心!这是他最恨的一种感觉,傲慢的续影香以及对他强烈的鄙视!世间如有人不把他当人看,那就是活腻了!“看来,侯爷要处理一些家务了。”他的影子一恍冲出了缦轩,“希望侯爷能速成大计,本王等你消息!”
杀人君王走了,达奚卧丹低吼道:“你想干什么?你没看见我在跟他谈重要的事情吗?!续影香,你给我听好了,你爱在这儿待在就老实点,不待就给我滚!”
“你敢骂我?”她抓过席间的杯盏碟具就开始砸,甪里阑亭躲着她,达奚卧丹这个熊东西也这样!
“你闹够了没有?!”别看达奚卧丹一天到晚色痴痴的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可偏对她爱搭不理。他们本是从小定的娃娃亲,但他可没象续影香说的总逼着要娶她,反是恨不得她走可别再回来了!
”你简直就是个疯婆娘!“他骂道。
续影香还是第一次被他骂,她把那张地图戳到他面前说:”你以为你很聪明,卖国求荣!我告诉你达奚卧丹,那个杀人君王不是傻瓜,你还想从他手里得到便宜,你就是在找死!“她恨的跟什么似的,将地图撕得粉碎扔到了他脸上。其实,还用她说,达奚卧丹和杀人君王本来就是在相互利用。等到大功告成,他们就会干掉对方。到那时,谁出的刀快谁则是窃国者王!
茂密的竹林青葱一片了无边际,他又爬上了一座陡坡,极目四望除了竹树还是竹树。午时的骄阳被阻挡在了竹林以外,他也不记得翻越了多少山坡,那点本就不大的希望这时近乎破灭了!
”有人吗——“广袤竹海只给了他一个回音:有人吗——他一屁股坐在了陡坡上,“完了,这回死定了。”他还想在这里找到茉姣呢,现在,就只是用这样的想法骗骗自己吧。翻翻口袋就剩最后那么几个野果了,良国君不让他和茉姣见面,但也不至于把他扔在竹林自生自灭吧?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茉姣。”他已经到了箐竹园绝不可错过这个机会。“有人吗——”他又喊上了,“有人······”
就近的竹梢晃动了几下,一个冷漠的声音说:“你在这叫魂呢?喊什么喊?”
“是你?”立时,有股寒气窜过了他的脊梁。要知道,他现在可没有湛痕龙刃。莫如雪隐在竹梢之间斜视向他——看他那身衣衫被竹条剐的破破烂烂简直象个乞丐。
“我不给你带路,你出不去。”他说。居然早该想到了莫如雪一直都在跟踪他,听他的口气不冷不热的他在心里有了提防。“你想带我出去,先把湛痕龙刃还我。”
“忘恩负义的家伙!”莫如雪说,“要不是良国君救了你,你现在和龙刃早都在武魔手上了,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拿走他的龙刃呀?这么做和那个武魔还有什么两样?
“你还不知道吧?湛痕龙刃是我们桃国的宝物,你没有资格拥有它。”他总是这么盛气凌人,似乎什么好东西都得是他们桃国的。“龙刃是我们居家的祖传之宝,跟桃国没一点关系。”居然打死都不愿相信他的鬼话。
“你连龙刃奇术都不会,还想骗谁?”
“你说什么?”居然听他的话怎么跟梦遥远说的一样?“你又不懂剑术,凭什么说我不会龙刃奇术?你也就会附庸那个梦遥远是了。”
“附庸?”莫如雪落在竹梢上,这次,他懒得跟他争持了。反正龙刃不给他了,他爱怎说怎说,“你想出去就跟我走,不然,就在这里等死。“竹梢轻盈的一弹,他已经腾跃了老远。居然还当良国君是好人,闹了半天也贪图湛痕龙刃。
”你带我去见良国君,我有话问他。“
他们前后追逐着踏过了好几片竹林,居然的轻功本来就比不过莫如雪,再加上几顿饭没吃跑起来更慢了。”我为什么被他溜的团团转?“他大口的喘着气,心想”他不就是要把我送出箐竹园吗?这样一来,我就见不到茉姣了。“他从竹枝上一猫身,溜掉了。莫如雪还想着把他遛迷糊呢,竹梢颤巍巍的这人却不见了······
一片青翠的竹林,一间雅致的箐竹居。竹窗外,兰花绽放着白色的花蕾,竹窗内,小风晃动着雪白的珠帘。居然在竹林里跑了许久,撞见了这么一间青青的竹居。
竹居不大,摆放了竹床,竹椅,他则率先在竹桌上发现了一碗米饭和一碟小菜。这莫不是给他准备的?也不管主人在何处,他先坐下把肚子吃饱才算正事。
月上竹梢时候,他方睡醒过来——这些日子,他真是太累了。刚一躺上竹床,一觉就睡到了这时。从床上爬起来时他还在想:”莫如雪该找的这里才对怎么没见他出来?“
竹风泠泠,他信步到竹居外。素雅的晚色铺展过他的头顶,他发现就在不远的竹林有那样一块平坦的旷地。琴语琤琤,白玉为证,他从旷地的一块圆石上看见了一张瑶琴还有金丝穗的白玉!
栖在竹枝上的蓝鸟,闪动着玻璃般晶亮的眼珠就在他的身上转来转去。萧萧竹径透着莎莎的步履声,他的等待似过了许久,终于看见如画的竹林有位身穿缃衣的少女向他这里走来了。泠泠西风,竹粉沾衣。那片缀满珠缦的裙裾扫过了丛丛青莎。当婵娟和瑶琴之间相映出了一片梦样的柔白,他的心,了空所有俗世只想为她保留出一箴绝版的真情。他笑了,没有喊出声。
风的清甘滋养着她的想念,她全然不知道,原来他也在这里。情感从四面八方奔集而来,穿过了她的眼睫,嘴角,乃至整个心的思维,再不约而同的与他相拥在了一起!
”居然,你是怎么找来的箐竹居?“显然,她老爹什么都没告诉她。
”茉姣,真高兴又见到了你。“他想,应该还是那个冥冥里的注定把他送到了她身边吧?本来,他的思念还留在寄水琴阁的落花上,她却走过妙曼的缃天晚照推开了箐竹居的小窗。宿命的情缘总是乘着琴歌阙阙来映照他们的心有灵犀!
良茉姣看着他,每次在她面前他都将自己弄的这么邋遢。“脸上怎么这多血印?你准是遇见了莫如雪,他又为难你了是不是?”她很怕他被人嫌弃和追逐,看看四周莫如雪以往就在这里,今晚,他跑哪儿去了?
“是我自己在竹林里弄伤的。”他也说不上怎回事,一见到茉姣就这么狼狈,“我看到了白玉,猜你准在这里。”
“我还当你把它忘了呢。”“怎么会呢?”
月光落在了白珠帘上,有个影子从上一恍过去了。他们谁也没有感觉,良茉姣听说了居然来箐竹园的惊险过程,心里暗暗的怪父亲,既然救了人就不该把他扔在林子里吃这么多苦。静静的小竹居,兰蕊吐露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明灯相照,夜已晚了。她的心底隐含了几分羞涩,今夜让居然住在竹居,若不,还让他去竹林里过夜不成?
“你,你几时回桃国?”望她低眉未语,他说。
“等我爹回去就和他一起走——你呢?你还要去找阑亭和赫连公主,是吗?”
“我······”他是去不了桃国的,就一个莫如雪这关他就过不去别说还有良国君了。“茉姣,你,你能留下吗?我想带你走——”
“你带我走?”她的心碎碎的跳着,这就是他的表白吗?就跟她在桃国想的一样。“可是······”原来,桃国对于她还有太多的眷恋,“其实,我一直在等我娘醒过来——”她望着他,若为了这个理由她放弃与他相随,他会恨她吗?
“那就等你娘醒过来之后——”
“真的吗?”她这下开心了,抓紧了他的手说:“你是带我去金国吗?”他笑着,何必是金国,天地之大哪儿没有他们的甜蜜归处?
在竹居的窗外,莫如雪早就在听他们说话了,当听见他们许下了承诺,他只想冲进来把这个姓居的赶出箐竹园。这个家伙一天到晚嚷着带茉姣走,茉姣又愿意听他的话。难道她就一点不想他的感受和整个桃国的安危吗?桃国不能没有她呀!
“莫如雪,你懂爱一个人的感觉吗?”居然的话气的他一阵脸白。可不是,他这个武痴除了想当尊者捍卫圣坛的威严,从没听说他还爱过谁?茉姣不算吗?这么一想,他的脸又变了一阵小红儿。
“居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在欺骗茉姣,你这个混蛋!”他要采取行动把他赶出箐竹园,把他赶出去!
“莫如雪,回到你的竹子上去。”茉姣的“驱逐”却把他的怒火同委屈一起击碎了。“可是,他凭什么住在箐竹居?”他气呼呼的站在当地就是不出去。茉姣扯住了他的耳朵说:“莫如雪,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准再找居然的麻烦。今晚,我让居然住在箐竹居你少管。”
“莫如雪,你别吵了。”在有瑶琴的地方,柔柔的月光洒满在了那块圆石上。居然从箐竹居走出来对他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好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