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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貙秉之心

“哇……哇……”刚出世的婴儿哭声不歇。

“男儿要铮铮铁骨,怎能爱哭呢?”刑任将手抚上刑天的小脸,感觉到有碰触,刑天止住哭泣,努起小嘴朝刑任手指处找寻。

“贪吃的小家伙,才生下来就要吃!”刑任失笑,对着喜妹的尸体道:“你看,我们的小刑天饿了呢,怎么办?”

虽是询问,刑任却毫不怠滞,伸手将自己的中指放入口中,狠命一咬,顿时鲜血冒了出来,刑任将冒血的手指再移入刑天的口中,刑天顿时吸允了起来。

“喜妹啊,你放心吧,我们的孩儿好养,你瞧,他吸的多有力啊!”刑任欣慰的瞧着吮吸有力的小刑天。

山谷中只有刑任的声音在回荡,连山涧中松涛都停止了怒吼,似站累了,女登将背靠向岩壁。

“族中到处在找王妃,原来王妃来了太华山上。”刑任忽然将目光转向女登。

女登被刑任突如其来的话搞的一愣,遂即对着刑任点了点头,转问道:“你呢,怎么会和喜妹来到太华山?”

“喜妹被毒蛇咬伤,老巫王说若是在七天内服下太华山上已长有百年的七叶一枝花的根部就会安然无事,否则,神仙亦难救。”

刑任望向不远处一块横凸的崖壁,顺着刑任的目光,在一丈高处一凸出的横壁之下,一株成人胳膊粗细的草木躯体横生着茂盛的枝条,每个枝条均长着葱郁的七瓣绿叶中间开着红色的花蕊,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七叶一枝花嘛。”

刑任垂首看了眼怀中的婴儿,再看向身边的喜妹的遗体,发出一声苦笑:“现在不需要了!”

女登收回视线,想了想,犹豫问道:“刑天要不要服用七叶一枝花的根汁?

“不用,老巫王说了,那毒虽然厉害,却只是潜伏在体内,不到毒发时,不会随血液行走,胎儿在此期间可安然无恙,现在离毒发还有一日,喜妹却去了……”

一时间山谷又沉寂下来,麦跋试着开口道:“刑任……”

刚一开口,却见刑任抱着婴儿站了起来,走至女登面前,对女登道:“刑任能不能麻烦王妃帮抱一下小刑天,我想将喜妹的遗体安葬!”

没做考虑,女登伸手接过用兽皮襁褓包裹的小刑天,吃饱了睡的正香的小刑天睡梦中还咧开小嘴,似为诞生而庆贺。

女登心中汩涌着阵阵母爱,眼眸充满了爱怜。

将女登的表情收入眼底,刑任露出一丝欣慰,转过身,将两只豹子狠狠的踢向绝仞,再转身抱起喜妹的遗体走向绝仞,众人转首,不忍看刑任将喜妹掷向深渊万丈的情景。

“王妃,刑天就拜托与您了,回到族中,找一个愿意收养他的人将他抚养成人……”刑任的话忽然响起,待众人惊呼着奔近时,绝仞下只有云雾盘旋,已失去了刑任与喜妹的身影。

抱着小刑天站在刑任夫妻纵身跳下的云台崖边,久久后女登叹息低语:“世间不仅有忘情负义的无情汉,亦有生死相随的多情种。”

“貙秉对王妃生死不渝,王妃何须羡慕他人!”貙秉在女登身边低语。

“貙秉,你大胆!”

女登面色陡变,对着貙秉怒喝。

“女登,五年了,难道你一点感觉不到我的用心?”刑任夫妻的遭遇似乎刺激了貙秉,貙秉目光灼灼,不再掩饰的盯着女登。

“貙秉,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你即刻转身离去,我不咎你的疯言疯语!”女登面色凌然,单手指向貙秉背后的路。

扯出一抹苦笑,貙秉徐徐开口:“我貙秉十六岁继任貙虎大王,为水源,为猎兽,为貙虎能在四海八荒占有一足之地,貙秉从不畏血战,继任不足两年,四海八荒皆知我貙秉之名,我貙虎族所到之处,各部落莫不礼让三分。”

“那年我十八,得消息,浠水氏与黄陂族联盟,欲瓜分没落的有蛟氏,为得一块肉,我率着貙虎当即出发,唯恐去迟了连血水亦见不到,奔赴了一夜,待我赶到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那个满脸涂满丹青的男人是你!”沉默的麻刳、稷人等五人都震惊的呼叫起来。

貙秉双眸紧盯着女登,女登没有说话,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眸的情绪。

“我率着貙虎赶到三族厮杀的战场,太阳刚刚升起,晨雾淡淡萦绕,遍地的战尸,遍地的血流,尽管如此,杀伐还在继续,厮杀声仍不绝口,我看到那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满身滴答着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液,如浴血重生的朱雀,没有惧畏,不知疲惫,持着血色的索套,对着冲上来的士卒,狠命的抽打,绞杀,甚至被木矛插入己身,亦只是晃了一晃,索套毫无滞怠继续狠命挥出,侵略的敌人当即命倒……”

回忆过往,貙秉依然目呈震撼与崇敬:

“那一刻,身经百战的我只有震撼,只有崇敬,我从不知道一个娇弱女子也能这般的狠命,决然!也能用柔弱的肩头抗住家传祖业,也能为族人的安危舍身忘死!……”

“原来是你,那一日要不是你率着貙虎族赶到,有蛟氏真的危矣,是你的到来,让浠水氏与黄坡族以为是有蛟请来的援军,他们胆怯了,丢失斗志,四散逃窜!”麻刳上前一步,紧握住貙秉的手,稷人等虽没说话,脸上亦是满满的感激。

“是啊,他们胆怯,他们逃了,可是你们的女君没有怕,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腰部,一手持着浴血的索套,用如狼的眼神凶狠的瞪着我,那模样分明要与我同归于尽!”说到这里,貙秉从麻刳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声音似有一丝惋惜,几分留念。

“当时,我确如此想,只要此人向前一步,纵使我有蛟氏灭,我也要与此人同归于尽,让多个人为我有蛟陪葬!”一直没有说话的女登忽然抬起头来,对着貙秉道。

“就是这种眼神,让我胆颤,让我退缩,让我心生崇敬,让我不忍侵扰,我退了,率着貙虎一族,趁夜色而来,迎着日光而归,但是我的心却从未有过跳的激烈,那一刻,我知道,除了保护貙虎之外我找到了我生命的另一意义。”貙秉热辣辣的眼眸盯向女登,女登蹙眉后退一步,稷人等闻言亦变了脸色。

“我要那双如狼的眼眸为我转柔,我要那只浴血的朱雀得到重生,我要保护她再不受伤害,我要守护她一生一世。”

“够了!”女登喝道。

“不,不够!”貙秉朝着女登大跨一步:“待我带上我精心准备的俪皮,请上媒娉到有蛟氏时赶上的却是有蛟氏女君与有熊少典正在举行联姻之仪!”

“好了,都过去了!”稷人上前,拉住朝女登迈进的貙秉。

“没有过去!”貙秉甩开稷人的手,对着面色冰冷的女登道:“我使绊子将少典从洞房引出,到旷野中战了整整一夜,我与少典不分胜负,可是,天欲亮时,我的女君出现了,手持血红索套,与她的夫君联手,眼眸一如前往,好似被激怒的狼,我怎能对我的女君出手,遁走是我唯一的选择……”貙秉紧盯女登的双眸尽显痛楚。

“我不舍走远,窥视在有蛟左右,我亲眼看着我的女君为有熊出兵,助少典出战,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收复熊罴,再征战貔貅,转瞬之间战矛就对向了貙虎!”

女登脸色苍白,咬住了下唇。

“率军的首领是我的女君,我该怎么办?痛定思痛,我主动示弱,与少典联盟,尊他为王,既不能相伴,就让我相守吧,我本打算永远不说,就这样守着我的女君,保她安全,只愿她快乐,可是,女登,你扪心自问,你快乐吗?少典早在娶你之前就爱上你的妹妹,利你用你借助你的力量振兴了有熊氏,建立了有熊国,现不顾你有孕在身,弃你而去,三媒六娉以正妃之礼去迎娶你的亲妹,新妃进门,女登你将如何自处,有熊哪里还有你立足之地……”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请即刻转身离去,我当没听到你的无矢之语。”女登一声呵斥阻住貙秉的继续。

“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次去有蛟行聘,为何少典带走了所有的部落首领,独独将我留下,为什么我自与少典联盟后便能时时伴随你左右?为什么少典收复熊罴、貔貅两个强大的部落,手握强将,率军攻打貙虎的仍然是你?他这是在利用你,利用完了就弃你如渣石啊,女登!”

“貙秉,你一定要我出手你才能住止吗?女登缓缓的将自己腰间一个红色系带抽了下来。

貙秉不可置信的看着女登动作,痛苦问道:“为什么这样待我,我将你放在心口,要你做貙虎至高无上的女君,我自愿匍匐在你母子的脚下,做你母子的奴仆,若你诞下的若是女儿,我捧她在掌心,做貙虎最娇贵的公主,若你诞下的是男儿,就是貙虎的少君,女登,如此你还不能正视我一眼吗?

“唰!”

一道红光闪出,貙秉的胳膊顿时血流如注,收回红索,女登冷冷道:“此鞭是训你出言不逊,若再记不住自己的身份,我不介意替大王收拾一个存有异心的俘虏!”

貙秉不再言语,亦不管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臂,只是紧紧盯着女登,半响后吐出冰冷的字:“果真是女登独一无二的行为,貙秉发誓,仅此一次,今日的选择,望女登你永不后悔!”

说完亦不待女登回答,一声长啸,转瞬消失在山坳中。

缓缓将红索系回腰际,女登的脸色依然苍白,稷人不忍的开口道:“王妃……”

女登抬起手臂,对着面色沉重的众人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仰首向天,湿润的眼眸看不清天上的风景,腹部又一阵蠕动,深深吁出口气,将手轻柔的抚上腹部,恢复正常之色,对着众人道:“走吧,回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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