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之光和母亲回到家,雨仍在下。
晨之光很想问妈妈个究竟,但由于某种原因,他选择了不去追问。他怕。。。。。。
光妈放下卖卡的东西,用干毛巾擦了把脸。
“哎,很久没这么早收摊了。好好歇歇!”光妈说着,打开了小客厅的电视机,一旁取了个凳子,看起了财经频道节目。
大约10分钟后,光妈见没什么有趣的内容,便又关了电视。
“妈,你咋不看了?”晨之光忙问。
“没心情,股票也不涨,财经2套这会儿也没个股推荐。”光妈回了句。光妈是个老股民。
“你天天在家闲着,妈看着也心慌,再加上外面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这个社会真是不如从前了。你的工作分配的事也是妈最着急的,听他们说,下个月有信儿。”
晨之光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他没吱声。
光妈继续说道:“妈在外面其实也挺好的,什么信息都能最先知道。这大雨不会持久的,等会儿妈再出去卖会儿卡。。。。。。”光妈边说,边频频向窗外看。
“还有!就是招工复习考试,不能松懈,去年十个人,只录取前五名,今年还不知道啥样子呢!”
躺着的晨之光等光妈说完后,蹦了句“等我有了工作,上了班,你就在家养老吧。”
“那得看你一个月能发多少钱?”光妈笑着说。
晨之光没再说什么,他忍不住想起了光妈雨中给他说的话。。。。。。
“妈,你说这世界上有魔鬼么?”晨之光改变了话题。
“虚~~你难道不记得姥姥曾经说过的话啦?‘十字架,力量大..’”光妈小声地重复着姥姥的话。
晨之光的姥姥是位虔诚的基督徒,姥姥很早就过世了……光妈也信教,不过晨之光没见过妈妈去礼拜过。至于晨之光,他目前还没什么信仰。
在晨之光的印象里:姥姥可好了,对谁都很和蔼的,晨之光最早对基督教感兴趣的原因,就是姥姥曾给他讲的耶稣故事。。。。。。
光妈又说:“别再瞎想了,想多了容易犯浑。总之一句话——千万别害人!即便你被别人欺负了。”
“恩~”晨之光点点头,他认为:这一点和妈妈在雨中所说的是一致的。
稍顷,光妈见雨下的小些了,就又背起卡包准备再去卖卡,不想却被热情的邻居们拦住了。
“新兰,下着雨也不歇!”隔壁的郭大妈笑嘻嘻地说。
光妈看看天,说道:“恩,是啊!我正犹豫呢!”
“来来来!正好!咱们去魏嫂家转转吧!郭嫂和燕子都在那呢!好长时间没唠嗑了,来!咱们一起去唠唠!嗯~他们家有正林瓜子,叫咱么去尝尝,咱么一起去聊聊天麽!”郭大妈说着便挽起了光妈的胳膊肘。(正林:某品牌)
魏嫂家的确有正林瓜子——西瓜子,有些苦涩,像是春节吃剩的。光妈们围着一张高级玻璃茶几坐着,今天她们谈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闹市区男子的死因,邻居们对街上陌生人的死很是着迷。
陌生,它如同黑暗世界里的光,能给予你光明,亦能刺瞎你的双眼。。。。。。
晨之光这会饿了,他随意扒拉了两口米,其实他此时精神上的饥饿要远大于腹中的饥饿。
红木沙发上,晨之光平躺着呆呆发愣,还没有回过神来,虽身体疲惫,可他的脑细胞此刻却在剧烈地活跃着。
脑细胞活跃着,活跃本身就像是它们的工作!是它们的使命,它们帮助晨之光整理着从昨天下午网吧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说它们在为它们自己整理着,整理着虚幻,整理着真实——不久便成了头皮屑。。。。。。
世界被这些脑细胞似的微生物掌控着。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晨之光本想让自己享受到极点,而后试图揭开魅腿诱惑的玄机,然而他感到自己无意中可能和虚幻的魔鬼打上了交道,这让晨之光这个平凡而善良的年轻人不安。。。。。。难道女人这种虚幻的肉体诱惑真的不属于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么!难道它们真是由可怕的恶魔所掌控的么?
如果真是这样,晨之光感叹魔鬼的宏伟,并觉着它们和正义的神灵一样,有着强大的能量。这种能量足以摧毁整个宇宙。。。。。。
估计宇宙没等到恶魔的摧毁就会自己灭亡吧。。。。。。
没多久外面的雨彻底的停了,太阳重新掌管了天气。污浊的闹市里象征着胜利的景象——彩虹早已被忘却,忘却了很多年。
晨之光打开客厅的窗户,遥望天空,太阳继续散发着光和热,太阳本身就是一个谜团。晨之光知道关于太阳的问题:各国的科学家盲人摸象般的对它下着“完美解释”,如核聚变——只知道它如何发光,却不知道它为什么发光。。。。。。
夏日的雨能使空气净化,窗外,阵阵凉爽的微风吹拂,很凉快。有点困了,晨之光强忍着不让自己趁舒服午休,只见他加了件厚外套,而后轻轻关上窗,转过身默默地走出了家门。晨之光要去证实一些事情,一些发生过的事情。
光妈还在魏嫂家唠嗑。与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
洁净的茶几面上,有一大撮瓜子皮,旁边的郭大妈嗑得最欢,也不影响她说话,嘴的功能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听说啊,那男的死后,他的母亲现在还在现场哭呢!多可怜啊!“郭大妈控制着音量谈论着,仿佛怕吸引惨死的灵魂。
“这是真的!我下雨前从那过,你猜怎么着?我还看见他妈在那鬼哭狼嚎呢!”一个年轻的邻居——燕子肯定地说道。
“就是啊,你看,下这么大的雨,在那哭,也没个人劝劝她,你看现在这世态,我还听说那男的好像当天下午刚升职,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光妈随着说道。
邻居们仍然在谈论着,他们如同死者的家人般,都想为死者以及残酷的社会尽点温暖且感人的幻想。
外面的天放晴了没多久,就又被乌云给笼罩了,阴阴的.。。。。。。
熟悉的街道上,晨之光向着梦开始的地方走去,与梦境不同的是:到处都是水——污水——梦里没有污水。
距离台球俱乐部50米左右,晨之光看到了地上的血迹。警戒线内,地上跪着个阿姨,阿姨年龄和自己母亲相仿,她衣服往地上淌着水,水湿润着干了的血迹,顺着冰冷的地砖缝向四周溢。阿姨在悲伤的哭泣。
警戒线外围了许多人,人们在小声地议论,议论着所有一切的最终归宿-——消亡。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究竟是谁害了你啊!“地上的阿姨悲惨地喊着。
晨之光缓缓靠近,他不经意瞥见阿姨手里皱巴巴的彩色照片——伤痛欲绝!!!——商务男滑稽的打球姿势、滑稽的响指,他对待小事认真的态度、他那眼神。晨之光回想昨晚还是活生生的商务男,哀叹道:其实他不坏!!!想想就掉泪。。。。。。
晨之光不由将自己的长袖脱下,轻轻地走到阿姨跟前弯下腰,小心地披在商务男母亲身上,晨之光手直发抖!他怕!——怕阿姨生病、还怕阿姨认出他,即使和自己没有责任,可。。。。。。
说句实话,晨之光很内疚,脱去外套后,他上身只剩下个黑色的背心,孝服似的黑背心。
“节哀顺变。”晨之光小声地在阿姨身后说了句。
由于伤心过度,阿姨并没有感谢晨之光。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晨之光,只见阿姨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自己,好像找到了杀自己儿子的凶手那般!
她审视着晨之光,晨之光却低着头,不敢正视商务男的母亲,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毁灭了的,当然不能复生。晨之光远去了,去调查真相。
晨之光刚走,阿姨才想起来问晨之光知道些什么,但嗓子已经哭哑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继续原地痛不欲生的哭喊。。。。。。
晨之光走了,从阿姨的绝望中走了。
他并没有去调查旁边的出事点——俱乐部。晨之光可不敢去,他怕!怕被警察们盘问,怕风韵的老板娘、怕那个环境、那张大血口,他怕恶魔。。。。。。
又是熟悉的街道,初中三年上学时几乎天天走这条路。晨之光依稀记得王老师的住址。虽毕业后从没来过,不过有些事情是无法从记忆里彻底消除的。晨之光找到了记忆里的门栋。
“究竟现在该去哪找真相?找答案??王老师的正直应该能给予我帮助,老师还活这么?他的眼睛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会!算算这才4、5年,嗨!那商务男的母亲真是太可怜了,凶手可能还在逍遥法外,嗨!即使是缉拿到了真凶也于事无补了,人都死了..那商务男也真傻,钱包里放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办张卡,嗨~~要是警察主动来找我调查,我会主动配合的。。。。。。”
晨之光走一路念叨一路。
“其实今年退伍后的春节就应该来看看老师的,可能是依然是一无是处吧…本应该上大学的我,尊敬的王老师,我,我来了,我来了。。。。。。”
这是一栋据说当年前苏联建造的老式四层旧楼。
天色渐暗,旧楼的走廊内显得一片漆黑。晨之光走进楼梯口,伸手不见五指,他小心的顺着墙壁一点点地爬上破旧的楼梯。
扶手和栏杆都坏掉了,呛人的灰尘四处都是、无人打扫、连楼道仅有的窗户也不知被哪家住户的破烂给堵得严严的。晨之光记得老师就住在最高处,他拼命地往上爬,楼道里很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短促呼吸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晨之光感到:此时此刻的自己仿若正在无尽黑暗的世界里寻找光明。。。。。。
“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怪我,自从毕业后一次也没来过,教师节也不来看看老师。现在有事了,自己才想到他,自己空着手来是不是不太好,至少也应该买箱奶或者。。。。。。”
晨之光有点想退缩。
“不会的,老师不是那种世俗小人,他应该能谅解我,毕竟我还没有工作,无法赚钱买。。。。。。”
晨之光仍旧缓慢的继续往上爬。
“要不就离婚,住在这鬼地方,我受不了了!”
“你个农村的泼妇!死你妈逼里吧。。。。。。”有吵架声从这楼上的某间屋里传来。晨之光听后反倒不怎么害怕了,毕竟这是人间烟火啊!
快到了最顶层了,依稀间有了光,那是一盏微弱的油灯。走廊的阴风吹着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王老师家的门没有关,晨之光加快了脚步。
“小光,是你么?”
突然传出一声沙哑而熟悉的喊叫声。晨之光被惊出了冷汗,他紧张的不敢说话。
眼前,是王老师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家,窄小阴暗的客厅中晨之光隐隐约约发现了老师——“塔!塔!塔!”晨之光勇敢地快步走上前,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恩,王老师,你、你、、您猜对了,是四年前的我。我梦见.。。。。。。”还没见到老师,晨之光就只顾慌乱地答着。
“咳咳!--”王老师打断了晨之光。
“我就知道,毕业后,你们会回来看老师的。”王老师显得很累,每说一句话都要缓一会,犹如在积蓄能量。
晨之光这才看清王老师,老师安详地躺在油灯下的摇椅上。伴着灯光的晃动,摇椅也在微微摇摆。
晨之光被王老师的变化震撼了!!呆呆地站在王老师的摇椅前一动不动。
“还是那句老话,化悲痛为力量!”说罢,王老师又休息了,静静地躺在那,一晃一晃,仿佛在回首往事。。。。。。
晨之光此刻也不敢说话,悄悄地观察老师:老师老了..王老师垂着个头,披头散发,枯白稀少头发没有几根了..晨之光努力回想王老师从前的样子,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歇了一会的王老师忽然加快了语速并有力地说道:“年轻的人总是会对很多事情非常在意,例如皮鞋的褶子怎么消除,自己的发型是否新潮。。。。。。他们以为自己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时间多的用都用不完。虚幻的世界让他们感到非常真实!!“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王老师咳得快要喷血,稍放慢了语速继续说着。
“而年长的人,则对太多的事情都很冷漠。比如今年市场上流行什么,已不再重要。皮鞋上的破洞亦无所谓。他们,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将要终结,时间只能够做些自个儿认为,有意义的事儿。真实的,真实的世界在他们心中感到,越发的——虚幻。。。。。。“
说完,王老师机械地缓缓挪动了下头,他用自己瞎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晨之光,同时还疯狂地用自己的身体晃动着摇椅。
“格--叽--格-叽-格格!机格!叽格叽!”摇椅癫狂地晃动着,幅度越来越大。。。。。。
王老师闭上了眼睛,低着头任其摆动,他好像是被摇晃的失去了知觉。
突然间!王老师的摇椅疯了般地以更大、更猛烈的幅度摆动了起来,仿若要把老师扔出这个黑暗的房间,扔出这虚实的世界!!!
“谢--谢!”晨之光俯下身,跪在地上,向王老师郑重地磕了个头。
起身便飞快地冲出王老师的家,冲出了他的楼宇,向着自己家的方向归去。
天色已晚,约8点。尽管是盛夏,雨后的凉风仍丝丝刺骨。晨之光一路上猛搓着胳膊打着冷颤。不久便到了家——到了他实实在在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