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圣人的阻止，政幽只是冷冷一笑。刚才这些人可是往死里向自己进攻的，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估计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即将完成的，“屠圣”这一壮举中了吧。结果你轻轻一句话就让我放过他们？就像放过一个因为无知才在手里举着利刃的孩子一样吗？要知道，即便是那样淘气的孩子，也需要大人教育一番呢。
“犯了错的孩子，如果不打痛了，可是会犯同样的错误的。”
“反正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也不会心疼。”
政幽的身影于刹那之间消失在了老圣人的视野中，只是在虚空战场中留下了一连串被切成两半的战舰和虚空魔兽。这一刻，政幽化身为敌我不分的杀戮者，在黑暗的虚空中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短短数秒之内，围绕着那个不断吸引虚空魔兽前来的战场上，伤亡程度直接骤增到了一半。而且是无论对虚空魔兽而言，还是对诸神圣堂一方来说。
老圣者放出自己全部的感知，想要找出政幽操纵资讯改变环境的痕迹，但直到过了几秒后才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政幽现在的移动手段并不是资讯操纵下的瞬间移动，而是单纯的肉体力量。
跨越虚空的手段有很多，无论是传送门还是使用时空之力都是极为快速的，甚至圣者可以简单一些，化身为光，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穿越虚空。因为在虚空中，世界内的物理法则只有部分有效，所以光的速度并没有极限，而是会随着消耗能量的增多而不断加快。当然，最简单的方法，还是通过直接改写自己的虚空坐标以达到类似于瞬移的效果。
不过，如果说化身为光是伪圣也适用的话，那么通过资讯操纵改写坐标则只是圣者的专利。因为没有圣者能量化身躯的便利，是既无法便利的操纵资讯，也无法承受改写环境所带来的强大压力的。
而在这些所有的手段中，效率最低的，就是政幽现在所使用的，以单纯的肉身横渡虚空。之前就已经说过，虚空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存在着名为以太的介质，而这介质在高密度凝结后甚至可以形成整个虚空范围内最坚硬的金属。所以，就理论上而言，只要有着抵抗虚空魔力侵蚀的能力，就能像游泳一样，单凭肉体力量在虚空中缓缓前进。
可即便是最低等级的虚空世界，也庞大到足以让一个人用一生去踏行，何况整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无尽虚空呢？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政幽的移动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圣者所能达到的极限。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强大如老圣者，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屠杀而无力阻止。
“贤者之躯……”老人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传闻，传说中被至高王座称为【****】的贤者们。圣者将自己的身躯从实体化为能量，在能量和物质之间自由转化；而在贤者层次，则再次化为实体，实现自身力量的完全整合。并且此时，不再是以细胞作为人体的基础构成单位，而是以无数微小的贤者之石构成类似于血肉的结构。
以拥有“无中生有”能力、且强度仅在虚空金属【乙太】之下的贤者之石为身躯，想也知道会拥有怎样惊人的肉体能力。尽管老人很清楚，政幽不可能拥有着真正的贤者之躯，但也足够让他重视起来了。
……
“住手住手住手！”老人须发怒张，如同一头从沉睡中醒来的狮子。
黑暗的虚空仿佛也在呼应着他的心境。火焰和雷电在虚空中成片的出现，风暴也同样升起，将这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危险的海洋。这是老人散发出的愤怒之念虚空中的介质结合后产生的，是老人控制不住代表自身存在的信息、无意识的资讯爆发。
他很久没感觉愤怒了。
当第一次得知那些后辈们残杀生命的冷酷行为时，他没有愤怒。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事总会出现的——毕竟人类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健忘的生物。
当那十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堪称亲子的人，抛弃了他们出身的、并供养了他们悠久岁月的家族时，他也没有愤怒。因为他了解人类冷酷的天性——尤其是当这冷酷没有太多的约束时。
甚至当整个组织被至高王座判决时，他还是没有愤怒。因为早在他建立家族时就知道，被至高王座打压的这一天早晚会来到，世家高高在上的日子终会结束——就像在前两次战争中失败的魔王和异能者一样。
那么上一次愤怒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自己最后一位战友逝去的时候吧。和他们几人相比，自己总是想得太少、思考得太简单，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他们的帮助才能察觉出来漏洞。不过，大概正是因此，自己才在最后活了下来——因为他们的牺牲。
但即使再思路不周的人，在经历了无数的事情后，也会变得睿智。
今天发生的一切，老圣者早在最开始就有所预料，所以这么多年来才甘愿当一个吉祥物式的角色。坐在那看似高高在上的位置上，顶着个“主神”的可笑称号，默默地看着自己友人的血脉族人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
老圣者的本意只是保下一支族人，并在自己的余生中保护他们平安罢了。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最后的一个选择，是在其他力量和至高王座意志的交错中，勉力寻找到的平衡点。但政幽毫无顾忌、斩尽杀绝的行为，几乎他的一切谋划都破灭了。
老圣者手中出现了一把黑金色的长刀，这是他早已封尘多年的武器，但是由乙太金属打造的刀刃依旧如当年般锐利，就像现在他心中那烈度不逊当年的怒火一样。
“后生，要好好听老人的话啊！”气势磅礴的老圣者全力一斩，劈出了一道横跨大半个战场的黑金色刀芒，拦在了即将再次前进的政幽面前。
感受着这能够劈开一个世界的一击，即便是现在的政幽也不得不停下了行动。虽然他现在用了特殊方法将自己的防御强化到了虚空层次的极限，但也不敢随便试验一名有着千载以上岁数圣者的手段。
“老爷子，为何如此焦急啊？”政幽身上的晶莹鳞片反射着周围的各色光芒：“杀人者人恒杀之。这种觉悟，这些人不应当早在按下发射键之前就知道的吗？”
“如果说没有这种觉悟的话，那他们也不适合成为一名旅行者。我这么做，也是在提前结束他们那无趣且又罪恶的一生，不是吗？”
“后生，你也不用故意激怒我了。”老圣者的面色红润，似乎余怒未消：“有什么条件就说吧。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随便残杀生命的人。”
“前提是，这些人真的有资格算作人才行。”政幽意有所指的说。
“我知道该怎样才能平息至高王座的愤怒，也知道怎样才能赎罪。所以，请不要将这些孩子最后的机会也夺走。”老人声音苍老且有力。
“有些罪孽，不是赎罪就能抵消的。说起来，其实生在这个家族中，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因为他们的生长都是建立在掠夺和其他无数生命的死亡上的。”
“请原谅，我在这里无法使用征服和牺牲这两个词语，因为你们不配。”政幽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老圣人的面前，手中的斩舰刀也狠狠砸下，仿佛天柱倾倒一样。
老圣者横刀一斩，刹那之间，数十米长的巨大斩舰刀被截成无数体积不足一立方厘米的小块，只留下政幽手中仿佛棍子一样的刀柄。千年以上战斗经验的可怕，尽显无疑，和老人相比，政幽在这方面只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十一名圣者，上千的伪圣、半圣，以及十几万的能力者、旅行者……还有家族毁灭后产生的利益空白，难道这些加在一起这些也无法换来区区几个人的存活吗？”老圣者手中的长刀再斩，带着仿佛连虚空都要划破的可怕波动，斩断政幽手中残余的刀柄后，重重的砍在他的右肩上。
“那再加上一名至圣呢？”老人放开了对自身的资讯操纵，将自己所有的信息暴露在政幽的感知之下。
二十三级，这就是老人的真正的等级，也是旅行者体系所能达到的极限等级。这样的圣者，被称为至圣，从初代王者到现在为止，也没出现过几个这样的存在。
一般而言，旅行者的等级越高，提升等级时得风险程度越大，需要消耗的生命点也越多，而且消耗程度还会随旅行者身体强度的提升而呈几何倍数的增加。这种规律，对圣者而言同样适用。
圣者将躯体能量化的能力，在增强了对法则、规则甚至概念、资讯的感知能力的同时，也让身躯不再稳定，提升等级时消耗的生命点甚至还要远远超过曾身为旅行者时。
生命点是什么？是一种能治疗所有伤势的能量，是一种可以转化为任何物品的资源，是所有生命体生存的根本，是虚空魔物毁灭世界的缘由，是虚空世界晋升的本源，是整个无尽虚空中最珍贵的存在。
基本上，15级以上的旅行者，每提升一级所需的生命点，都能完全晋升出来一个B级的虚空世界，而圣者的等级提升，则完全是以S级虚空世界作为计数单位的。
老人要不是有着诸神圣堂这种跨越了无数虚空世界，甚至连完全掌握住的虚空世界也有上千的组织作为后盾，也绝对做不到。虽然只是个自愿的“吉祥物”，但作为组织的创建者，他每年还是会得到大量的生命点作为“贡品”。但即便如此，老人也是经历了千年的积累才完成这一步。
对至高王座来说，老圣者这样的存在就是一个移动的生命点大礼包。只要任由它抽取生命点的话，完全就能直接晋升出来十几个S级虚空世界。由于初代王者的限制，至高王座不能直接对任何旅行者出手。所以只要老人还活着，就它不能这么做——但如果老人死了就不一定了。
这也是至高王座现在任由旅行者出现死亡的原因之一。只要不是死在虚空魔物口中，都只不过是再次成为至高王座的资源而已——除了转化时的少量浪费外，至高王座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即便你在活着时拥有一切，也会在死亡时全部失去，甚至连灵魂都会被收走，关押在黑暗虚空中，静等破灭时刻的到来。这就是至高王座所代表的虚空秩序，在现在的一切注定破灭的前提下，为了世界的延续而产生的冷酷无情的秩序——因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无尽虚空里的至高王座体系，和整个混沌虚空相比，是怎样的渺小到令人绝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