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醒来后，政幽花了数秒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作为圣者，精神意志无比坚韧到足以影响现实的存在，会变得毫无知觉完全是一种在理论上不可能的情况。但既然事实已经发生了，那就必然有着原因。
圣者拥有远超任何等级旅行者想象的感知力，不然也无法精确操纵能量与物质的转化。但这样的政幽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这就代表了他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中最重要的视觉部分。
然后是听觉。通过舌头上的味蕾，他感知到了无比熟悉的铁锈味，那是鲜血的味道——而且是属于自己的鲜血。再加上鲜血中那勾引起了他十分久远回忆的特殊之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再是“圣者之躯”，而是退化到了很久以前曾拥有过的“黑铁之血”的程度。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是圣者而是一名普通的旅行者了，而且是一个拥有圣者级意志的黑铁武士。
而这也解释了他之前为什么会失去知觉进入黑暗中了。
他用圣者级的感知将周围的任何环境一丝信息都一点不落的感知到了，大到数百公里外魔物们的每一场厮杀和异变，小到自己身边任何一个分子内部的结构变化，甚至周围的法则和能量波动都在他眼中变成了种种奇异图案映照在视网膜上。
空有圣者感知却没有对应的强大身躯，让他就像一台明明报废了二十多年却非要跑出上百公里时速的老爷车一样，离毁掉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不，甚至可以说已经被毁掉了，如果他不是拥有能力【黑铁之血】以及身体生存本能保护的话。
他现在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视力，而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则是与听觉相关的鼓膜破裂的结果。
视听嗅触味，五感五去其二，再加上大脑紧急陷入沉眠进行信息处理和资讯屏蔽，才让他现在得以取回知觉。
现在，他执掌五感的器官中，眼睛那里已经只剩下了两个黑漆漆的空洞，这是他那孱弱的器官无法承受圣者所见的瑰丽世界的结果，而两道细细的血流更是慢慢从耳边滑下，这是他的鼓膜在接受了过多的信息而过量震动的结果。
还好，耳膜只是接受音波的器官，它的破裂并没有对更深处的平衡器官造成影响，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而且借由皮肤感知到震动并用全身的骨骼和体液来传导，让他依旧保持有一定的听力，并且在圣者级精神为基础的增幅下，他现在的感知能力远比他当年在黑铁位阶时要强得多。
而且不再是单纯的影像，而是将自己身边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在脑海中构成一种模拟空间的立体感知，甚至可以稍微预测周围所将要的发生的事。
旅行者在身体属性达到一定程度后，会产生一种质变，真正的向着“非人”走出第一步。这时的旅行者虽然可以保持着人类的内心，拥有着人性，但从生物的角度上，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在这个过程中，由于身体中各种微量元素的增加，血液的颜色会逐渐由三价氧化铁表现出来的红色向更深的黑色转化。而每一滴血液的重量也会大大增加，虽抵达不到传说中“血如铅汞”的程度，但也相差不远。
这种血液被称为“锖之血”，当然，人们更喜欢叫【铁之血】——哪怕其中其实并不含有多少铁元素了——或者干脆顺着至高王座对旅行者在这个位阶的称呼“黑铁武士”，将之称为黑铁之血。
当然，之后的变化也有着相应的名字，青铜战卫的铜之骨，白银战士的白银意志以及黄金骑士的黄金之心。在旅行者抵达20级触碰超凡入圣的大门之前，这就是他们要走的道路。
而此刻，政幽的身体虽然只算是黑铁武士，而且原本感知也受到大幅度压制，但圣者终究是圣者，无论是眼界、知识还是单纯的战斗经验，都足以让他的战力超过同时代的自己。而且再加上现在的感知能力的话，除非有白银战士使用对国级以上的手段战力进行暴力碾压，否则即便面对的是黄金骑士那种距离圣者只有一步之遥的存在，他也能正面战上一波。
而这样的他，才符合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的最低标准。这是他在沉眠中处理感知到的信息所得到的结论。
“好了，让我来看看，你这混沌中的【命运】，和至高王座所预测的未来有什么不同。”政幽的感知领域轰然扩散，将身边的一切纳入其中，无论是天地还是空气中飘荡的淡淡虚空魔力，都在他的感知之下。当然也包括了，那些他最熟悉的，曾经失去但现在又再次见到的战友们。
……
“时光逆流还是根据他记忆所产生的幻象？”流星问向身边愚者的分身。
璀璨的星海上空，流星的面前一面四柱门户大开，里面正显示着政幽现在的状态。以上帝视角的方式，她和身边的愚者观察着政幽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通过这面门户，她将政幽送入到混沌中，也通过它来观测政幽所处的状态以及略微的窥视一下传说中有进无回的混沌。在一般人的心目中，“门”有着特定的含义，既是抵御外敌保护内部的象征，也是连接内外空间的通道。正是借用这些定义，流星才能做到将政幽传送出虚空的举动，也能在必要的时候，将尚未进入混沌太深的政幽拉回来。
毕竟，混沌和虚空是完全不同的对立存在，如果说无尽虚空代表着“有”的话，那么混沌就是“无”，完完全全的虚无，哪怕是【传说】这般存在，也对其一无所知。几千个虚空年来，除了原本就来自于混沌深处的初代王者外，整个无尽虚空中能够进入混沌的也只有一手之数。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未知，所以存在着可能性和无限的希望。毕竟“无中生有”并不是传说，而是初代曾实现过的现实。
“都不像。”愚者沉吟：“我对他的了解更在你之上，所以我倒觉得他面对的是现实。”
“现实？你是说，一名圣者进入据说消融一切的混沌后，却来到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世界，并且这个世界正好在发生他以前经历过的一件事？”流星身后星辰的光芒闪烁不定，代表了她不安的心绪。
“尤其是这件事对他还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他内心不多的漏洞之一。小四你觉得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流星的声音越发高昂。她之所以如此激动，正是因为这是她无数年来的梦想。
挽回曾经失去的一切，这是虚空中所有存在最大的愿望。但至高王座并不允许死者的复生，更不可能进行时光的倒流，所以所有人只能带着心中的遗憾慢慢走向未知的未来。
“或许这就是混沌的特性呢？我们所认为的概率最小的事件，在与之相对的那里却反而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愚者的分身，那只飞鸟的声音似乎也很无奈。
愚者的话让两人沉默了许久。
不久之前，政幽跨过了流星开启的门户，直接进入到了混沌虚空之中。他不是不想自行穿越某个虚空战场再独自进入混沌中。但这样就太浪费时间了，至高王座的拦截随时都有可能来临，甚至其他的旅行者、圣者都有可能接到至高王座的任务，来将他变成纯粹的生命点——换句话说就是杀了他。
为了避免这一点，他才与第二传说、流星达成了一些协议，而流星现在所观测的景象就是协议的内容之一。
在流星看来，政幽跨过门户后，首先出现在了一片真正一无所有的黑暗中。那种纯粹的黑暗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流动，也绝对的安静，任何一点震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如果非要给那黑暗起一个名字的话，“无”应该很是适合它。
然后，发生的事情，让流星和愚者这两位传说那经历了无数风霜的内心，久违的动摇了起来。
……
（PS：听说最近流行诈尸，所以我就从地里蹦出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