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却只是拿起那幅画,对江宏彦说:“那么,这幅画是怎么回事?我是在陈圆圆的画像后面找到的,为什么他的画像会在那里?”
江宏彦似乎吃了一惊,望着江涛,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他恍惚记得,自己是把那幅画藏到了陈圆圆画像后面,没想到当时的一个不忍心,竟成了今日……然而他更不会料到,江涛会误闯进那个山洞,又鬼使神差地偷了那幅画,更找到了林秀莲的日记,誓要找出答案……
江涛又继续说:“这三颗牙齿是怎么回事?我查过了,叔叔死之前,是服用了一种毒药。”
林秀莲难以置信地望着江涛,颤抖着说:“你说什么?你说宏睿……你叔叔死了?”
江涛点了点头。
林秀莲把脸转向丈夫,说:“你早就知道他死了,对不对?难怪我每次问你,你都发脾气!”
江宏彦沉默着,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江宏彦忽然大步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急躁地说:“那又怎么样?哼……他如果不死,你会死心吗?毒药?哼哼……”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表情恐怖地说:“是啊……那是毒药。那是我给他吃的毒药,可怜这个傻子,竟然一点怀疑都没有……我看着他吞下去,脸色慢慢变紫,他的手变得呆了,脚也呆了,眼睛也睁大了……他发不出声音,也走不动……哈哈,哈哈!他再也不能跟你偷偷约会了!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倒下去……可是,他为什么还在笑?你看,他在笑!他笑什么?你说他笑什么?”
江涛与林秀莲均吃惊地望着江宏彦,此刻的他似乎变成了一个疯子,表情诡异,眼神闪烁着一片灰色的光芒,日光灯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他呆呆地说:“你说……他为什么要笑?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可是他还在笑!好像是笑我蠢,笑我笨!于是,我用那把锋利的斧头,‘咔’,一下就剁掉了他的头!”
林秀莲吓了一跳,赶忙坐到儿子身边,两人握着彼此的手,身子不住地瑟瑟发抖。林秀莲想到江宏睿死之前的种种痛苦,不禁掩面痛哭;而江涛知道江宏睿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虽然早有心里准备,然而当江宏彦说出这番话,仍旧手足冰冷……
江宏彦继续诡异地比划着手说:“你看,他的头滚落在地上,骨碌骨碌地转……可是,他还在笑!他笑的真让人讨厌啊!我一生也没见他那样笑过,他总是愁眉不展。于是,我把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身体、全部砍了下来!砍成一块一块……然后,丢到大汤锅里煮……”
“啊!”林秀莲终于忍不住尖叫出来,捂着脸,哭诉着:“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江涛抱住母亲,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毕竟,被砍成肉泥、煮成了汤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而现在,这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却得意洋洋地宣示着自己的成绩!他愤然地望着江宏彦,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江宏彦却忽地走到林秀莲面前,对着她嘿嘿干笑,说:“你怕了?你既然怕了,又为什么要背叛我?”
林秀莲突然站了起来,直视着江宏彦,虽然脸上仍挂着未干的泪痕,却见她发出撕心裂肺地呐喊:“你真是禽兽!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弟弟啊!”
江宏彦竟然笑嘻嘻地说:“我当然知道!要是别人敢背叛我,也许……”
“疯子!你是个疯子!”林秀莲打断江宏彦,又重重地跌落到沙发上,江涛用手抱住母亲的肩膀,试图安慰她。却不料林秀莲也哈哈大学起来,她一边指着江宏彦,一边笑得哭出了眼泪,说:“哈哈!真可笑!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吧,江涛是我和宏睿的孩子,他不是你的!你杀了宏睿,可是你帮他养大了他的儿子,哈哈,哈哈……”灯光下,林秀莲的笑容竟然有些扭曲起来。
“你说什么?”江宏彦猛地顿住了脚步,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芒。江涛忙搂着母亲,悲哀地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江宏彦,是他的杀父仇人。然而,也是他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人。他该怎么办?能因为他杀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就抹掉他对自己的恩情么?不,他不能。可,他是一个警察。现在,他们不单单是有杀父之仇的仇人,不单单是父子,还代表着正义与邪恶。而现在,江宏彦似乎痴了一般,静静地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转换了几种。
江涛见林秀莲伤心过度,扶着林秀莲站起来,正欲将林秀莲送到卧室中休息,江宏彦却猛地拦住了他们,冲林秀莲喊道:“不可能!你在骗我,这不可能!”
江涛冷冷地说:“这有什么不可能?!其实我还想告诉你,当年,并不是因为……”愣了几秒,他还是说:“不是因为我爸爸对你没有防备。而是因为,他早就想用死来摆脱这些痛苦,换得你的原谅。即使你不动手,他自己也会的,可是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残忍的方法杀了他?”
“不!”江宏彦仍张开双臂拦住他们,红着眼睛说:“你骗人!我才是你的爸爸!”
江涛从口袋里掏出那本日记,“啪”一声,扔到地上,说:“好好看看这本日记吧!我爸爸当年想要告诉你,做错了事,仍旧可以弥补;可是死不悔改就会痛苦一辈子。你杀了他,结束了他的痛苦,那么你呢?”
江涛扶着林秀莲,穿过江宏彦身边,向卧室走去……
而江宏彦听到江涛称呼江宏睿为“爸爸”,想不到二十年的父子感情,竟然比不过一个早已长眠地下的死人!他脸色一白,转身冲进厨房,瞬间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对着江涛的后背喊道:“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