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弟，这次还是你输了。”
院内摆放的诸多游戏已比试过大半，一旁杜缨与顾晴的脸色越发担忧，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已握在一处。
六师兄武九鸣拿出这些作为测试果然不是无的放矢。临近午时，明艳的阳光从院子上空照下，空中飘浮的粉尘纤毫毕现，院中摆放的器具反射着刺目的光辉。所幸春日的阳光不喜灼人，加之林间不时拂过的微风，顾霜额上只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顾霜神情凝重，却未见慌乱，打量着余下的比试器具。在江都的十多年，顾霜最经常的做的就是，在屋檐之下，或读书，或思索，或胡思乱想。行动上的局限反而赋予他更多平静的力量。
“武师兄，我们比一比射覆。”顾霜伸手指向院中一个上盖黑布的大陶罐。
射覆与其说是一种游戏，倒不如说是易道中人练习卜卦的的手段。西汉时有位常侍郎名为东方朔，精于易道。一日，武帝使朝中诸多能人射覆，皆无法猜中。东方朔对盖着黑布的盂盆起卦得上震下离丰卦，于是对武帝道：“龙又无角，蛇又有足，跂跂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武帝遂赏赐之。
武九鸣面上一喜，问道：“顾师弟精于卜卦之术？”
顾霜答道：“武师兄误会了，但求一平尔！”
“若顾师弟能令我卜之不中，也算是本事。你我互取一物置于罐内，轮流猜之。”武九鸣转念一想，又道：“我先猜，若我不中，师弟也算过了。”
顾霜环视院中诸物半响，道：“那还请武师兄进屋一避，待我放置好物件便喊师兄出来。”
“应当如此！”武九鸣点头转身进屋。
“等一下，师兄！”杜缨这时开口道：“师兄你可不许动用真元神念！”
武九鸣傲然道：“之前我又哪里动用过，射覆考验的是易道手段，若用神念窥探那还有什么乐趣？”
待武九鸣进屋，顾霜与杜缨顾晴轻声略一商议，取了一物放好，对屋内道：“武师兄，可以出来了。”
武九鸣开门出来，跃跃欲试道：“山上修行，许久没起过卦了。”说罢怀中取出一物。顾霜看见那是几块莹白骨片，被磨成刀钺形状，粗一看去就是精巧的玉饰。
“顾师弟稍待，我起卦一猜！”武九鸣在地上以某种规则摆放起骨片，口中还年年有词。
待武九鸣有所领会，他收起骨片道：“巽震之爻，雷霆鸣之，犹有风气，莫非是……”
武九鸣看向一旁的顾晴，发觉她怀中啸风不见了踪影。正要断定，却又想道：顾师弟是聪明人，断然不会留下这般破绽。再者看他们三人神色如常，罐中定不是虎道友！那又是何物？
见杜缨嘴角犹有笑意，武九鸣转念一想：非也非也！他们这般镇定，决然是误导于我。根据卦象，罐中定是虎道友无疑！这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的阳谋！令我捉摸不定，乱我心神也！
武九鸣正自犹豫不决，突然眼角瞥到盖着陶罐的黑布好似颤了一颤，心中大定，出声叹息道：“顾师弟好算计，奈何虎道友略微丰腴了些，唔！罐中正是虎道友！”
“武师兄断定？”顾霜问。
武九鸣只当顾霜还在混淆判断，肯定道：“我既已说出口，断然不改。”
“嘻！师兄你输啦！”杜缨忍不住拍手笑出声：“晴姊姊将啸风抱出来吧！”顾晴掩嘴起身，盈盈转去篱墙之后，把还窝在草丛中的啸风抱了出来。啸风甚是听话，之前在篱墙之下没有半点动静。
武九鸣惊道：“咦！那罐中？”
顾霜终于展露微笑，上前掀开黑布，取出一物道：“武师兄，罐中乃是一撮啸风额上的绒毛。”
“哎呀呀！原来如此，可方才我分明看到……”
杜缨笑道：“师兄，你猜的时候不许动真元，可没不许我们动。我只是稍稍以真元碰了一下罐子而已。”
武九鸣豁然醒悟道：“顾师弟好计策，这第一关算是通过了。唉，学艺不精，我还是学艺不精，若是大师兄定能觉察出卦象中的偏差！”
杜缨作势欲怒道：“好呀！武九鸣，你就不想让顾霜通过咯！”
武九鸣连连摆手道：“师妹息怒，师妹息怒！以顾师弟的智计，如何需要我留手？是吧！顾师弟？”武九鸣向顾霜打着眼色。
顾霜深深行礼道：“武师兄已经宽让我许多，我胜之取巧，心中亦有愧。”
“我学艺不精，师弟何来有愧一说？”武九鸣眼珠一转，嬉笑道：“要不师弟也去屋中稍待，我覆一物让师弟猜一猜，也好在师兄妹前挽回些颜面。”
“有始有终，应当如此。”顾霜点头，深深环视了一眼院中事物，走进茅屋中。
随意取了一物放置妥当，武九鸣便叫顾霜出来。
“哎！师妹不许提醒！”见杜缨准备挤眉弄眼，武九鸣连声阻止，又向顾霜道：“顾师弟准备如何起卦？我有骨钺可借师弟一用。”
顾霜道：“我从未学过易道之术，姑且胡乱一猜。”
眼神依次掠过院中诸多事物，顾霜缓缓开口道：“黑布之下，可是五行牌中的火牌？”
武九鸣大惊道：“师弟如何得知？这岂是胡乱便能猜出的？这，这师弟莫诓我，莫非师弟已至虚空起卦之境？”
顾霜摇头道：“武师兄，我们在这已比试了一个半时辰，我能猜出来，并没有多么神奇的手段，全凭死记尔。”
原来顾霜在最开始比试的同时，早已默默将院中诸多物件的数量方位记得大概。这射覆之试，便是顾霜计划中不多的几个争胜点之一。顾霜之前所谓的求平，其实料想的是双方皆猜中。至于武九鸣失算，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武九鸣叹道：“师弟心思缜密，当之无愧，我这就送师弟上山，苏师姊在第二关等着师弟呢！”
杜缨这时却嗔道：“啊？苏师姊在第二关，大师兄欺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