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在舱门后目不转睛,虽说笃定杜缨之能,可心中担忧仍抑制不住。衣袖被紧紧拉住,转头后看,顾晴咬着嘴唇,忧色尽显,慧果盯着凶像毕露的水匪,攥着拳头,小脸透着凝重。
“若多等几日,会同另外的客船同行,也能安全不少,这样的凶险本该可以避免!”虽笃信杜缨师兄妹二人之能,顾霜仍是暗暗后悔。
而此时船头的杜缨已一手按上了另一手腕间系着的铃铛。顾霜近两月来得杜缨传授驱物法诀,此法诀可催动真元挪动事物,乃是许多高深道法之根基。虽因冰寒元气之遗症,尚未功成,却长了许多见识。眼下船头三位水匪仍有恃无恐,却不知杜缨手触铃铛,是以法器铃铛汇聚真元,蓄势待发!
杜缨曾为顾霜演示过这道名为抚风的术法,与元灵教中另一道术法沾雨齐名。听上去气势缺缺,却是以真元催动无形气流,抬手间即可扬起一阵凌厉旋风,落到凡人身上,伤筋断骨亦是平常。若由高人施展得当,抚风沾雨二术对于培植灵花异草极具神效,可谓妙用无穷。
正当杜缨出手之际,河岸上传来一声轻笑:“明兄,你看那几个蟊贼,一脚跨进阎王殿了还在向孟婆讨水喝,世间蠢人多不胜数,这几个应当排的上号。”声音虽平平淡淡,却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内。
顾霜循声望去,只见河岸边停着两骑白马,马上二人一人着白衣,一人着黑衣,此时那白衣伸出一手指向这边,想来开口的就是他了。顾霜心想:河岸离这百余尺,那人轻声开口却能清晰入耳,想必是位高人。
那着黑衣的此时开口道:“常兄,这等小事他们足矣应对,你又何必插足呢。”
船头三个水匪见凭空多出两个搅局挑衅之人,不禁被激起怒意,其中一人对着河岸张口骂道:“那边两个,劝你们别多管闲事,惹着爷爷,小心脖子上的物件!”
那白衣又开口道:“明兄你少经事故,有所不知,若我不开这口,待这件小事解决,那我以何种由头来结交船上的几位道友呢?”
顾霜心道:这人虽言语轻佻,但毫不遮掩,倒也光明磊落。
黑衣又道:“常兄你倒是说的直白,只是未免失礼。”
白衣傲然道:“我辈中人,何必拘泥这些礼教?待我出手解决了这几个蠢贼,几位道友自然明白我结交的诚意。你看,不用我过去,这几个蠢贼自己就送上来了!”
两人这般若无旁人的谈话,张口闭口皆是蠢贼,早已将水匪触怒。水匪头领看船头一个是柔柔弱弱的小娘子,一个是两鬓斑白的老头,打定主意,向船尾二贼打了个眼神,船尾二贼取绳将艄公父子三人绑起,来到船头与杜缨杜仲对峙。怒不可遏的船头三人跳下客船,飞速向岸边两人侵将过去,誓要教训这两个“狂妄之徒”。而杜缨听白衣那人说的有趣,便收手不发,饶有兴致的看岸边两人如何应对。
且说水匪三人冲上河岸,领头的喝道:“哪来的两个阉奴,记住爷爷名号,取你们性命的是我江上阎王苟老大!”水匪头领这是见黑白二人面目俊朗,便辱及出身,可谓是恶人眼中天下皆恶了。
此话一经骂出,黑衣陡然沉下脸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冲上来的三人还未近身,就直挺挺的栽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白衣笑道:“明兄息怒,息怒。无知蠢物尔!明兄这般着急出手,想必也是对几位道友起了结交之心,哈!”
黑衣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船上剩下的两个水匪一见这诡异情景,心中大呼不妙,也顾不上对杜缨杜仲有所动作,惊慌之下,跳船逃命。岸边白衣往水中拼命游窜逃离的二匪一挥衣袖,道:“秽气缠身,也不知害了几条性命,便做了鱼虾之食吧。”那二匪好似被无形绳索捆住周身,挣扎不得,直直沉入水下,再也没有浮上来。
黑白二人三言两语之间,水匪尽皆丧命,船舱内诸人松了一口气走出舱来,又把艄公父子的绳索解开,艄公父子连连感恩称谢。回到船头,顾霜轻笑出声,杜缨问道:“咦,小郎君,你笑什么?”
顾霜道:“这位江上阎王见了地府真阎王,也不知会不会因冒犯名讳而判得重些?”
顾仲成道:“哼,这些水匪也不知害了多少江上旅人的性命,多判几年还算轻的,就该投胎做了畜生!瑞麟,这两位高人仗义出手,可要多谢谢他们。”
杜缨笑道:“顾伯伯说的是。”众人皆点头,顾霜又道:“我们去见见岸边两位朋友吧,船家,靠岸一停!”
客船缓缓靠岸,岸边黑白二人眉目逐渐清晰,这二人都生得一副好面孔,白衣笑呵呵的一团和气,黑衣却是冷若寒冰生人勿近的样子。顾霜心想:倒也意料之中!
这时身旁杜缨指着白衣惊声道:“呀!我见过你,你是太上道的常无心!”
莫非是五大修行地中的太上道门?顾霜念头闪过。
“常无心是太上道门掌教之徒。四年前师尊跨入出元神之境,诸大修行地虽平日里看低我们元灵教,可仍派了许多弟子来道贺。这常无心便是太上道门那年前来道贺的弟子,号称金丹以下第一人,四年过去不知是否已踏入金丹妙境。”顾霜耳中响起杜仲的声音,侧目看去,杜仲嘴唇嗡动,这是以真元束音成线,传声入耳的术法。
常无心拱手道:“哎呀!道友竟认得我,惭愧惭愧,这位是我好友明千道,还未请教诸位姓名?”
杜缨正欲脱口,顿了一顿,改口道:“小门小派,不足挂齿。我名杜缨,这位是我师兄杜仲,这位是我师弟顾霜。”
常无心见礼道:“杜兄有大毅力,在下佩服!顾贤弟前途无量,可喜可贺!”
顾霜心中一凛,莫非这常无心才一见面就看出了些什么?与杜仲一同作揖道:“常兄,明兄,多谢二位仗义出手相助!”常无心连连摆手道:“你们本可轻松解决,我这是多管闲事,千万莫言谢!”
又介绍船头其余诸人,见过顾霜爹娘时,常无心笑着执了晚辈礼。到慧果时,常无心道:“这位小道友将来若是有什么困难,可去昆仑寻我。”
杜仲谢道:“若得常兄相助,那小果定然无忧。”
常无心眯眼笑道:“好说,好说!不知几位道友去往何处?”
杜缨道:“我们一行取道洛阳,前往秦岭中师门。”
常无心道:“秦岭之中,莫非是紫霞洞或是九玄山的弟子?巧了,我与明兄二人正要往华山文渊阁一游,与道友恰好同行!”
杜缨也不作答,与顾霜轻轻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权作默认。
常无心乐道:“我与明兄沿岸驱马同行,闲时便与几位坐而论道,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