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我对那位美丽的高三姐姐的记忆,最初的与最终的都在这里了。
也并不是什么令人伤感的戏码。我就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别的高三姐姐们在楼上欢乐地喊我“粽子”的时候,还有体育课打羽毛球的时候,还有打饭打水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时候,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了。我也不敢跑到楼上去找她,因为我很害羞。我也不敢去打听她的名字,因为我怕被认识的人听说,然后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确实,那是我所不能企及的美,那种美,一生能见识过一刹那,已经足够。
她也许只是一时觉得我很好玩,所以就跑过来看一看,跟她的朋友们一起吹一吹牛。她毕竟是比我大两届的姐姐,她需要的照顾,应该是一个更加成熟的男生带给她的吧。那个年代的我,连剃须刀都不会用。如此青涩,如此简单,如此懵懂,如此单纯,应当还不是一个可以品尝美丽的爱情的时候吧,只要一种美好的青春的萌动,一种渴望,一种欣赏,足矣……
所以,在那个下午,那堂羽毛球课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位高三姐姐。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
后来,我吃粽子太多,吃得实在是腻了,就不再去买了。我后来的省钱方式,是在饭堂打五两饭,让打饭阿姨帮忙加一点肉汁。隔壁二班的马荧是第一个发现我这么打饭的,她大呼小叫起来:“苏雁丘,你怎么就吃这些东西啊!一点肉都没有,连一点素都没有!就吃白饭加汁,营养怎么够啊!”
饭堂里面正在吃饭的人,那是各个班都有啊。一班的、二班的、我们班的、四班的、九班的……各路人马听到马荧这句话,都围过来看我的碗。结果显而易见,每个人都在那里唉声叹气,说,哎,苏雁丘,你怎么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啊云云。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兼文学社的外联部部长王艳艳甚至直接把自己碗里的肉往我的饭里拨,说:“你怎么这样,吃不好不行的。要是不够钱花,我组织班里给你捐钱啊!”我一听吓了一跳:我明知道班里有人比我还要困难,我怎能这样冒充贫困学生来向身边这些朋友们要钱呢?虽然我是缺钱花,可是毕竟我们家还是NN市里的啊,比起那些从乡下来的同学……都安的,大化的,崇左的……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南宁求学,几乎花掉了父母的全部积蓄,他们一年的收入,可能只是我妈妈三五个月的工资……虽然我们家也很穷,可是比起他们,我们又算好一点了……这样子,我怎么敢,又怎么好意思以这种形式来换取同学们的“捐款”呢……
我想起了那位美丽的高三姐姐的倩影。
我在想,我是一个男人。
如果她,知道我是一个依靠别人捐助,依靠别人施舍才能活下来的人,那么她或许更不愿意来看我吧……
我怎么能,让自己这么没有原则呢。
“王艳艳,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你。但是,人自有尊严,这个尊严,却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我没有办法面对大家给我捐钱的样子,我面对的困难,我自己有能力解决——”我一字一顿地,对王艳艳说道。
于是,我在那以后仍然每餐打五两饭,让食堂阿姨帮我加一点肉汁。这种行径,在不久后,让我再度成了全校范围的风云人物——
五两饭不加菜君。
好吧,这个名字还是挺好听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