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是未曾到过流云宗的,杨星池知道,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而且杨星池不曾入得流云宗山门之内,想来若是五年前未曾发生如此事端的话,现今他和路高勇都是流云宗正式弟子的一员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之时,师傅并未多言,余前辈则面带笑意的看着杨自己,醉酒是很寻常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初次饮酒的青年来说,若非身为修士,体质异于常人,单是那数盏老酒,就足以让他倒下数次了。
前路是余文成带的,出离东安村径直北行,斜斜向西,百十里地后便是流云宗所在了。
这已经是杨星池第二次来到流云宗了,上一次他进入的是流云宗山门右侧之下的一处院落,那里是他结元的地方,那时有数百弟子参加选拔,据说最终仅有不足百人通过,按时间算的话,十年一次,新一届的弟子选拔应该临近尾声了吧。
只是此次余前辈来请师傅,这弟子选拔的事宜却不知交由谁来负责了。
流云宗山门牌楼很高,足有丈余,四根两人粗细的柱子矗立在地,稳稳的支撑着上方牌楼,近丈宽的牌楼在午后骄阳下流光溢彩,足有尺余宽的‘流云宗’三个枣色大字端正的立于牌楼之上,字势逼人,大宗派之象溢于言表。
山门前执守的弟子足有二十多名,大多身着黄衫,衣衫臂上一个云字,杨星池知道那些都是尊阶之下的修士,以流云宗的实力,应当都是师阶的修为了。
两名红衫男子于宗门平台上挺身而立,见得余文成三人时,早已上前几步,迎了过来。
“余师兄辛苦,我二人奉宗主之命在此恭候,天命先生,请——”,为首男子与余文成见礼后同身后男子抱拳躬身向天命,随后同余文成一道伸手示意天命师徒二人入山。
对杨星池来说,自己虽然因为流云宗这三个字用却了近八年的光景,然而,他对这个宗门却远算不上熟悉,幼时仅仅远远的望见过流云宗山门处高高的楼牌,此刻却是要同师傅一道,被三位修尊正式迎入山门了。
流云宗很大,三千门生,占据了山门附近九座山峰,余文成进入山门后,便以向宗主复命为由告辞而去了,天命和杨星池则被两位修尊带至流云宗主峰大殿附近的一处庭院,这庭院不大,仅有三丈左右长宽,但却很整洁,初秋之时院中树木已然飘叶,泛着黄意,零零散散的落下几片。
留下一位修尊侍立院门口之后,为首的修尊也离去了,院落之中仅余一位修尊和屋内的一对师徒。
不多时,为首修尊归来,歉然的对天命道:“近日诸多事物烦扰宗主,前番禀告后,宗主命我为先生准备晚茶,明日一早再请先生移步流云殿一叙”,天命点点头道谢,不久后杨星池又吃到了流云宗饭食,不过这次比之过往在流云宗内苦修时众多选拔弟子一同分配的饭食好上不少,也很可口,天命最初喝些汤羹,杨星池几口美味入腹见师傅停下后自己也停下了,天命说这饭食吃得,杨星池才心下放宽吃了许多。
——他是以师傅为首的。
流云宗大殿所处高峰之北,有一座矮山,骆泓云的庭院就在此处,此刻院内余文成正垂手而立,骆泓云正满面笑意的坐在院中。
“禀宗主,文成已将天命先生请至,师弟也接手安排先生二人住下了,只是——”余文成欲言又止,话语说了一半。
“可有疑虑?但说无妨。”骆泓云面上笑意更多了。
“回宗主,文成不解的是星神的朋友为何只是一位修尊,而且一路行来,他行事多有怪异,与凡间还有牵连。”
骆泓云面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想知道一件事的时候有人主动提起的感觉是很舒适的,作为一宗之主,在他的位置上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细究的,这余文成却是特意给自己问下去的由头,很好..
余文成离去后,骆泓云身侧多了几人,正是流云宗二圣,道宗无执无妄长老与藏兵阁铭道剑尚良益,最后一位站在尚良益身侧前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四十多岁,黑衣,碎发散于头顶,近乎遮蔽双目。
他是藏兵阁四狂刀之首——屠狂。
屠狂并不是他的本名,便是众修也不甚明了这位屠狂刀的本名,却觉得这屠狂之名很合这位修圣——便是妖修大战兽潮之中,这位屠狂率数十名藏兵阁门生分割兽潮之时,他所击杀的妖兽也不比藏兵双剑少太多,他的道主杀伐,极少出手,出手却是定要有斩获的,屠狂之名——以屠称狂。
骆泓云不解的是如此重大的事情,道宗来的只有无执无妄两位长老,藏兵阁都来了两位修圣,要知道点星山众人发觉星神离去后道宗无念宗主可是亲至流云宗,此番星神可能‘有下落’的时候,却不见他出面了。
众修圣商讨如何询问星神下落一事,言辞之中,骆泓云对这位屠狂修圣的关注最多——他比之百年前妖修大战之时,要年老许多,修圣不是不会变老,只是这位屠狂老却的速度却是过快了些,看来当年..
对于修士来说是无需睡眠的,安排住所便似凡间来客之时请客人就坐稍歇一般,给修士一个调息休整的时间。
杨星池在自己的住所之中静坐调息一夜,早间有流云宗弟子备好的饭食,师傅没有动,他吃了多半。
饭后不久,天命就被余文成请去了,另一位修尊也一道离开了,因为余文成随后要和他核对弟子选拔的事宜,杨星池却是不知,这只是一个借口。
余文成做的很自然,应答的修尊也是如此,便是天命也未觉异样——这便是属于余文成的心思,为宗主骆泓云考虑的心思。
宗主对这天命先生是不甚了解的,而作为星神故友,虽然境界不高,不过以自己接触他以来的种种行迹之上来看,从天命先生这里是难以寻找到突破口的,而他的弟子就不同,这般年青的修师,便是不为修行之人,这个年纪也是极容易被寻找到疏漏的。
而疏漏,往往是一个人在独处之时所流露出来的。
院落无人,师傅被请去了,杨星池回自己居所欲要静修,却如何也难以入定,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幼时的一幕幕,更为清晰的是——他清楚的记得,留于院落的前辈,方才已然离去了。
自己是客人,未经允许就四处观看,不太好吧?
不过这个念头随着时间延长逐渐变成了——自己是客人,应该可以在这流云宗看一看吧?毕竟师傅是被请来的,自己游览一番,了解一下幼时欲要加入的宗派是何等样貌也不为过。
杨星池的想法不只如此,对流云宗这大宗派有好奇是真的,只是更多的是对于‘路大哥’的希冀,虽然内心之中也清楚当年路高勇一别后纵然无事,回到流云宗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可是他依旧想要找一找,看一看。
就像——师傅当年问得自己星神冢所在后离去一般。
没有明确的时候,一切都有可能,而每一个可能在有心人那里,都是不愿放过的。
余文成将天命先生请至流云宗大殿之后便告退了,他走的是方才自己来时的路,不多时突然移步至一座假山后,屏息凝神——那位青年就在不远处。
流云宗大殿,天命来之前已然有七位修圣在殿内了,这些修圣他都认识,妖修大战之中,他都见过。
右侧是藏兵阁一刀一剑,他们前面留有一个空位,左侧是道宗的两位长老,上首是流云宗一门三圣。
七位修圣中见过他的不在少数,真正了解的却没有,便是骆泓云也只是在请星神出手之时在点星山特别留意过他一次。
众修圣起身,将天命请至客座,骆泓云很客气,连连道:“天命先生亲临,流云宗不胜荣幸,一别百余年,先生风姿依旧,比之先生,骆某却是要被这宗门琐事纠缠许久了”
天命落座,关于星神下落的询问也正式开始,殿门八修,却是各怀心思,有答案却故作疑问来明确答案的,有宗派掌门委托而来坐观为主的,有心念星神下落的,有低迷的,有消沉的,还有周旋于众人中间的..
流云宗真的很大,杨星池也仅是将主峰转了个大概,行走于山道楼阁之间,他蓝色的衣衫显得有些惹眼,常见的多是身着黄衫的弟子,年纪比他大的在多数,见到时大多远远的看上几眼,也无话语,许是见惯了宗内各样来客,已然不怪了。
杨星池失落的是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弟子,他却是没有一个认识的——幼时的记忆已然无法与面前零星数名黄衫弟子相连了。
下山右转,杨星池缓慢的走在流云宗山间道上,前面是一座小山,低落间不辩方向,也不曾发觉路上已然没有弟子往来,移步中突然觉察到脚下是一片紫色花瓣,抬头看时自己已然身在一片紫色花林之中,瓣瓣落花轻舞,静悄悄的落在地上
——这花与自己梦中所见一样!